顧幾順著樓梯走到地下。
一條逼仄的「L」走廊，兩側是一間又一間全封閉式房間。
以他在公共衛生領域積累的知識分析。
烏山基地生化實驗室還達不到P4級別，最多算是P3級。
可眼前的這些房間，全部都采用了金屬電動門，具有極高的氣密性，而這種電子門，一般會用在P4實驗室的負壓或正壓房間，用來貯存高危細菌、病毒。
顧幾路過幾個房間，甚至能隱約感受到里面滲透著絲絲涼氣。
如果判斷沒錯。
這間地下室原本應該是烏山基地實驗室的化學、生物和放射性材料的處置區。
只不過因為實驗室遭遇爆炸襲擊，地表建築被嚴重損壞。
所以在重建之前，軍方緊急將最後的研究成果、標本和資料，全部轉移到這里。
顧幾還發現有一扇門的「放射性物品」標簽都沒被撕干淨。
「準備開始消殺，我需要一份地下實驗室的人員名單進行核驗。」
地下室本就不大，顧幾走到頭，回頭開始指揮姜成勛進行消毒工作，並開口問向博加德。
「該死，你在開什麼玩笑？我能放你們進來，已經是最大限度了，你還想要名單，要不要我把軍事機密一起拿給你？」
博加德冷哼一聲。
顧幾也沒跟他爭吵，而是讓姜成勛從第一個房間開始，依次進行消殺，重點是馬爾福長期反復接觸的那幾間。
隨著電子大門被依次打開。
張世允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一邊瞪著眼珠子驚嘆，一邊拿起筆記本，開始手寫記錄實驗室人員的問詢記錄。
顧幾趁機迅速探查里面的情況。
看得出來，爆炸襲擊非常突然，以至于房間內搶救下來的文件，大部分都被燒焦了大半，它們一捆一捆被放在辦公室地上，堆成了小山。
還有的房間是低溫溫控，走進去就像是冰箱冷藏一樣，里面安置了大量的文件櫃，上面擺著密密麻麻全都是標本試管。
其中有一整櫃都是血液樣本。
顧幾注意到試管上標注的名字，無一例外，全都是韓國人，如果他猜的沒錯，大概率，就是烏山基地的韓國士兵。
「啊！」
張世允剛準備帶人走進「L」形走廊拐角的屋子，結果那名負責消殺的醫護人員，倏然開始後退，還叫出了聲。
「怎麼了？」
顧幾走到他身邊。
消殺員指著屋內的櫃子，手臂控制不住地發抖，「毒，病毒，這里面放置的全都是病毒和細菌！」
顧幾剛想邁步進去。
卻被消殺員攔住，「不要進去，這里面有炭疽桿菌，還有瓜納里多病毒，這可是四級生物烈性病毒，一旦感染，致死率極高！」
身為專業CDC醫護人員，他自然深知這些病毒的恐怖。
而他們身上穿的雖然是全封閉正壓防護服，但只是三級標準，真正的四級病毒，只能存放在生物安全等級P4級別的實驗室，且存貯、處置全程，都需要穿戴四級防護服操作。
這種防護服不但材質更厚，專門配備了單獨的供養管道，跟外界沒有一絲主動空氣流通，完全是依靠實驗室內部一套養循環的方式進行獨立供氧。
遠處，博加德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似乎在暗諷韓國CDC膽子太小。
「沒事。」
顧幾輕輕拍掉消殺員的手臂。
連博加德和地下室的實驗人員都沒有配備4級防護服，就說明這里根本沒有那麼危險，畢竟一線實驗人員肯定是最注重自身生命安全的。
走進微生物處置室。
就像消殺員所說，里面擺放著大量細菌、病毒的標本，除了炭疽桿菌，還有黃熱病，委內瑞拉馬腦炎、布魯氏菌病和絲蟲病毒等。
其中還有一些半透明的恆溫保溫箱，里面培養著不同種類的昆蟲。
這是用來培育以昆蟲為媒介傳播的病毒，進行專門的生物戰實驗。
顧幾依稀記得，美國就曾在越南投放大量攜帶黃熱病病毒的蚊子，還有朝鮮，也曾空投過蜘蛛、老鼠、跳蚤等生物，攜帶大量烈性病毒。
「好了，拐角里面的實驗室交給我跟張世允負責就行。」
顧幾心中了然，正愁沒有機會。
見消殺員害怕被這些烈性病毒感染，便順勢拿走他身上的消毒液背桶和噴淋器，「姜成勛，所有區域消殺完畢後，15分鐘內禁止外人進入！」
「明白。」
姜成勛將被問詢完的實驗室人員驅趕到地下室外。
博加德眼睜睜看著顧幾走進拐角，雖然面色嚴峻，但看了一眼棚頂的攝像頭，便沒有多說什麼。
顧幾拐入拐角內。
此刻走廊只剩下最後三間房間。
他將房間內的所有人員全部叫了出來，一共有五個人。
其中一個高個子，有些禿頂，鷹鉤鼻的中年教授，便是實驗室目前的臨時主要負責人，也是跟馬爾福接觸最多的一個。
顧幾讓張世允詢問完幾人的流行病學史和活動軌跡後。
便準備將五人也趕出去。
可鷹鉤鼻教授卻看了一眼自己的辦公室，嚴詞拒絕。
「憑什麼讓我離開，你們這樣做完全是在浪費時間，我們實驗室每天都是按照最嚴格的標準進行消殺，根本不可能殘留MERS病毒。」
「既然標準這麼嚴格，為什麼實驗室還會操作不當爆炸？」
「你……」
面對對方的刁難，顧幾只用了一句話，就懟得他啞口無言。
等幾人離開後，整個拐角走廊，就只剩下顧幾跟張世允兩個人。
他看一眼牆壁上的球星攝像頭，給了張世允一個眼神，讓這小子幫忙放哨。
後者立刻心領神會。
因為在張世允的眼中，是認為「金智久」是在調查烏山基地爆炸桉。
可對顧幾來說，調查爆炸桉只是其一，尋找這些「黑科技研究成果」，以及襲擊者線索，才是最重要的。
等張世允借用身體和噴淋遮掩住探頭的時候。
顧幾果斷從手腕甩出ERC信息干擾器。
隔著防護手套，悄悄按下按鈕。
沒錯。
這便是他敢明目張膽調查烏山基地實驗室的底氣，有了這東西，在20秒內，他周圍50米範圍內的所有電子監控設備會全部被AI智能覆蓋，將他的真身進行「電子隱身」狀態，軍方根本不可能查到他。
大約0.8秒左右，干擾器便開始工作。
時間緊迫，顧幾優先沖進了鷹鉤鼻教授的辦公室。
剛踏進門內的瞬間，他一眼就注意到房間內的球形監控探頭。
果然。
沒有ERC干擾器，他根本不可能在安防這麼嚴密的地下實驗室搜查信息。
18秒。
顧幾雙目四顧，猶如兩道閃電，快速劃過房間每一處細節。
屋子里的擺設跟其它房間一樣，也是亂糟糟一片，地面上到處散落著一箱一箱的文件夾。
靠近最里側牆角有一張大辦公桌。
桌子上擺著電腦和文件，還有一台顯微鏡。
顧幾急忙沖到辦公桌前，可惜電腦是鎖屏狀態，他不知道密碼，辦公桌下的櫃子也都被上了物理鎖，拉不開。
時間只剩下15秒。
他只能優先瀏覽桌面上的文件夾。
「《希爾報告》、《烏山血液項目》、《UP-8漢坦病毒項目》、《白大衣行動》……」
顧幾一一掃過文件夾名稱，快速抽出第二份。
然後以他這輩子看書最快的速度，仿佛之前網上惡搞的「量子閱讀」一樣，飛速瀏覽。
這種翻頁速度，根本不可能記得下什麼東西。
好在他一直不斷強化中樞神經，瞬間記憶力遠超常人，一些關鍵性詞語、句字以及實驗數據，在他的大腦邏輯梳理下，一一開始拼接。
「烏山基地959名接受過MERS篩查的韓國空軍、陸軍士兵血液樣本，觀察到東亞人針對Cov呼吸病毒易感特征……」
這，這是在研究……
基因武器！
顧幾腦海中的第一反應就是它。
基因武器屬于第三代生物戰劑，是目前最新型的生物戰劑。
它可以利用基因工程技術，在一些致病細菌或病毒中接入能對抗藥物的基因，或者在一些本來不會致病的微生物體內接入致病基因而制造成生物武器。
但它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利用人類基因生化特征上的差異，使某種致病菌只對特定遺傳特征的人們產生致病作用。
用大白話翻譯。
就是烏山實驗室一旦研究出東亞易感的呼吸病毒，就可以在韓國等東亞地區瘋狂擴散，且這種病毒對歐美、中東，非洲等地區都沒有什麼效果。
它只針對東亞！
這真的太可怕了。
沒想到2015年，美國就已經開始研究這麼恐怖的東西。
顧幾只感覺背 發涼。
難怪軍方態度那麼強硬，非要把「金燦宇」轉移回來，其目的就是為了更好的研究MERS為何在韓國突然爆發這麼大感染規模。
甚至于，醫院里的那5名感染，會不會都是實驗室顧意為之？
8秒。
顧幾不敢，也沒時間繼續深思下去。
剩下的文件當中，他隨即抓到了《白大衣行動》。
這是一份根據美國冷戰時期CD-22計劃的延續行動，似乎在研究一種特殊致命病毒，病毒來源于一個叫「第八顆球」的130噸巨型鋼球。
而「白大衣行動」名義上是美國軍方聯合多國施行的一種病毒防御計劃，其具體內容是征召士兵，通過施加壓力，迫使他們自願加入志願者，充當小白鼠。
太多的細節，顧幾都沒有看全。
而這時候，他手腕已經傳來劇烈的震動。
不單如此，走廊外也傳來了張世允的咳嗽聲。
4秒；
3秒；
……
顧幾強忍著好奇心，將文件放歸原位，一個箭步跨過文件堆，在最後一刻沖出實驗室。
下一秒，博加德帶著另一名手下就持槍走過來。
張世允「做賊心虛」，立刻低下頭，掩飾自己心跳加速帶來地慌亂。
而顧幾則是跟沒事兒人一樣，按下噴淋槍，對著辦公室密碼鎖、把手等位置進行消殺。
「中校，我沒說過，15分鐘內不能進來麼？」
張世允微微一驚，沒想到顧幾這麼理直氣壯，竟然還敢先質問博加德。
實際上，顧幾深知游戲物品的能力。
ERC信息干擾器可是藍色等級，比地雷都要高一個級別，在它的掩護下，別說一個小小的烏山實驗室了，就算是美國五角大樓，他也一樣照闖不誤！
博加德掃了一眼最里側的辦公室。
見沒有什麼異常情況，便開口冷道︰「控制中心剛剛說你兩個一直聚集在一起，讓我過來看看，你們最好動作快點，這里的房間內可都是重要標本。」
「行了，你離得越遠，我們動作越快！」顧幾隨口懟了一句，更是直接將噴淋槍對準博加德呲了過來。
「法克！你！」博加德破口大罵一聲，差點兒忍不住舉槍。
很快，消殺工作完畢。
顧幾也帶著CDC和警署警員，在國防部參謀長專車的掩護下，撤出烏山基地。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著實驗室內的那兩份文件。
尤其是《白大衣行動》，那里面提及的「第八顆球」到底是什麼？
沒等顧幾思考多久。
他的手機就傳來震動，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秘書室長李鉉貞的電話。
「調查結束了？」
「剛剛結束。」
「你馬上來一趟青瓦台。」
「好。」
顧幾早猜到肯定會有這一步。
因為烏山基地牽扯太深，不僅僅是MERS事件，還關乎到美韓兩國。
他一路跟著國防部參謀長的專車前往青瓦台。
青瓦台位于首爾郊外，這里原本是高麗王朝的離宮，依山而建，兩側全都是賞心悅目的綠植園林，中央是三棟水藍色的古典瓦樓。
比起印度總統府，青瓦台要顯得更澹雅幽靜。
顧幾剛進入大堂，就被秘書引入秘書室。
紅色羊毛地毯，巨大的辦公桌，身著深灰色西裝的李鉉貞，就坐在後面記錄文件。
听到腳步聲後，他抬起頭。
一雙眼楮像CT掃描儀一樣，里里外外將顧幾照了個透。
「說說吧，你在烏山基地都查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