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飛往卡塞爾學院的紅眼航班上,李飛坐在靠窗的位置,透過舷窗看著下方越來越小的東京市。
路明非這個沒心肝的,剛才吃晚飯的時候還惆悵滿面,現在已經戴著眼罩,睡的哈喇子都流下來了。李飛無奈嘆了口氣,這趟他帶著路明非提前時間線,看似漫長,實則只有一個星期左右的日本之行算是結束了,現在回過頭來看,目前而言算是進展順利。
讓赫爾左格這個家伙作為 鬼眾話事人的王將身份暴斃,王將身死由赫爾左格扮演的橘政宗這個蛇岐八家話事人身份定死了,接下來無論赫爾左格多不情願,他都得推源稚女上位來掌管 鬼眾。而服下了古龍胎血,即使在源稚女人格下依舊有著力量的他,隨時都可以在關鍵時刻給赫爾左格來一個致命背刺。
接著就是上杉越,這個蛇岐八家真正意義上的影子天皇。
赫爾左格作為橘政宗掌管蛇岐八家最大的一個失誤就是上杉越,他作為橘政宗崛起于20多年前,完全不了解在他掌控之前的蛇岐八家歷史,對于上杉越這個蛇岐八家最後的皇,也僅僅知道個名字,將其認定為一個早已死去的人。
而這份先入為主的錯誤認知,也成了李飛誅心赫爾左格的第二個殺招。
上杉越對蛇岐八家這個家族是恨之入骨,但同樣也割舍不下那份相連的血脈,不然在當年燒毀蛇岐八家的神社之後,上杉越早早就可以潤回法國了。以他的血統,還有在蛇岐八家這麼多年學到的東西,蛇岐八家想找到他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但是當昂熱帶著不明意圖說他要對蛇岐八家下手時,上杉越也是沒忍住,想著替蛇岐八家這幫不肖子孫擦。
最後,也在東京那場阻擊尸守的阻擊戰里,一人雙刀,一個真正配得上皇這個代號的言靈•黑日釋放,救下了昂熱,也救下了東京,以犧牲自己的代價。
上杉越現在過著這種與世隔絕的日子,是因為他認為自己跟這個國家,跟這個世界毫無關聯,他自身作為皇的血統是被詛咒的,不該被傳承下去的玩意。但現在,李飛提前告訴他,在這個世界上,他有著三個兒女,而且就生活在蛇岐八家這個大家族里面,以上杉越的性子,他就必須查個究竟,確定上三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飛刻意營造出一種說者無心听者有意的氛圍,就是為了引導上杉越去調查自己拋棄幾十年之久的家族。
再加上昂熱校長在蛇岐八家埋入的一個釘子,足以讓上杉越在最短的時間內搞清楚蛇岐八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會知道源稚生,源稚女這對兄弟,繪梨衣這三兄妹跟自己的關系。
作為一個字面意義上的旁觀者,配合自己當時話里話外透露給源稚女和風間琉璃這兩個人格的信息,估模著很快上杉越就會跟源稚女聯系上吧。
至于這場日本之行的最後,那就是繪梨衣這個小怪獸跟路明非這頭大怪獸之間的故事了。
他好不容易把諾諾這個可能植入到路明非心里,腦海中的思想鋼印抹去,甚至還專門當個媒婆,帶著路明非遠渡重洋過來跟繪梨衣牽線搭橋。卻沒想到這兩貨之間的惰性反應這麼大,到現在登上了飛機,飛回卡塞爾學院,李飛也沒搞清楚,路明非現在到底有沒有對繪梨衣有那麼一點點的動心。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讓上杉越,源稚女提前知道了關于繪梨衣與他們之間的關系,再加上古龍胎血修復,讓繪梨衣免受了龍血侵蝕的痛苦。只是這個赫爾左格通過腦橋中斷手術植入在源稚女和繪梨衣腦海中的木梆子聲,李飛還是想不到什麼好辦法解決。
在腦海中過完關于這場日本之旅的一切,李飛扭過頭看著熟睡的路明非,「路明非啊,這麼豐富的卡塞爾大一生活,也不知道你會不會成長一點,屬于你的命運到底是什麼呢,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啊。不過話又說回來,你這邊怎麼說也算是把種子種下去了,楚子航那邊呢,你跟小龍女的故事又怎麼樣了。」
感慨著路明非因為自己介入而豐富多彩的卡塞爾大一生活同時,李飛也想到了在海另一邊的楚子航,這個提前跟小龍女夏彌接觸的冷面八婆男,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師兄•••」幽藍的水族館里,有女孩輕輕呼喊著。
楚子航站在玻璃前,看著水族箱內從自己面前游過的海馬一家,他轉過頭,看著這個籠罩在燈光下看不清面目的女孩,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知道在海馬這個種群中,負責孕育幼兒的工作一般都是由雄性海馬負責的嗎?」
女孩愣了一下,笑了,笑聲如銀鈴,在水族館中回蕩著,似乎這個水族館里只有女孩和自己兩人。
水族館里藍色的燈光閃耀,將楚子航和眼前這個被自己這個話題逗笑的女孩覆蓋,等到藍光消失,楚子航發現自己坐在昏暗的電影院里,一片昏暗的環境里,只有前方的幕布亮著。
幕布上播放的電影是當時最火的《哈利•波特與火焰杯》,楚子航正襟危坐,如一名大俠,欣賞著電影里的情節。身旁的女孩一直在嘰嘰喳喳說著關于《哈利•波特》這個系列的故事,楚子航也只是听著,沒有任何回應,因為他根本就沒看過《哈利•波特》這整個系列的小說。
直到電影結束,眾人意猶未盡的準備離場,楚子航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家,還是說,你需要喝點什麼,吃點什麼?」
見女孩不答,楚子航也走在前方,替女孩開路,直到離開了電影院,楚子航才听到身後女孩傳來的一聲嘆息。
「唉•••楚子航,你可真是個木頭啊。」
楚子航轉身,依舊看不清身後女孩的面貌,但他卻能清楚看到女孩望著自己的眼神,這個總是穿著短裙梳高馬尾的女孩看著自己的眼神里•••寫滿了幽怨。
場景再度變得光怪陸離,耀眼的白光覆蓋了整個世界,待到白光散去,楚子航在下午的陽光中睜開了眼楮,窗外傳來學生們讀書和打鬧的聲音,楚子航站起,走到窗前,看著這熟悉的環境,他知道自己又做夢了。
自從接下執行部那邊的任務,跟蘇茜一塊來北京這邊作為考官來這邊的秘密分校考察預科班里的學生後,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
這一個星期里,他每天都在做夢,夢的內容都一樣,都是自己初高中時候的故事。
剛才出現在自己夢境里的兩個女孩,一個是自己高中時代的校隊拉拉隊隊長,每次自己帶領校隊跟外校的男籃比賽時,她總是能在現場帶著拉拉隊的女同學們高聲聲援著他們,為他們加油打氣,而她的聲音,她的身影在一眾拉拉隊中最為突出和亮眼。
他為了回報這位拉拉隊隊長的聲援,請她去看了一場電影,之後就再沒聯系了,後來她轉學了,楚子航也不知道她轉學去了哪。
第二個女孩,是仕蘭中學舞蹈團的團長,自己跟她怎麼認識的,好像學校老師布置的一個課外作業,把他和這位舞蹈團團長分到了一個小組。
為了完成自己那個以海洋動物為主題的課外論文,他請了這位舞蹈團團長去水族館一趟,之後寫完論文,自己就再沒聯系她了•••
卡塞爾學院心理學專家,‘腦科學導論’的教員富山雅史教授曾經說過,人的記憶很靠不住,像一塊很容易消磁的硬盤。過去的事就像是畫在地上的沙畫一樣,風一吹,手一抹,就會散成一團,記憶就會模湖,再也無法分辨原來的模樣。
富山雅史教授說,這是人體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讓你忘記你一生中最令你悲傷,痛苦的記憶,如果要是一直記著這些悲傷,痛苦的回憶,那一個人就很難從過去的狀態中走出來。
可楚子航不想忘記,他也是這樣做的。
自從那一晚雨夜過後,他每晚睡前都會回憶著自己的日記,自己跟父親的畫面,一幀一幀的過。有自己騎在爸爸脖子上喊著「駕駕駕」,有的是自己父親給他買的唯一一件值錢玩具,一套軌道火車;還有就是自己父親自評人生最為拉風的畫面,手握著名為村雨,名義上御神,實際卻是向神斬去的妖刀,在那個雨夜,在那座高架橋上,父親撲向了騎著八足天馬的身影•••
在睡前,楚子航都會仔細回想一遍,確認自己沒有漏掉什麼細節,這才安然入睡。
這個習慣他保持了很久,直到這個學期開學後的第一個月,他帶著路明非回到了老家,回到了那個雨夜。
他沒有見到那個自己想要揮刀的存在,卻收到了一份來自地獄的禮物。李飛從那個尼伯龍根國度里,給他帶來了一份自己父親的禮物,那些照片,自己父親在離開他和母親之後,在各個偷拍角度下的照片,他知道了自己父親一直愛著自己,也愛著自己的媽媽。
從那之後,他還是會在每晚睡前回憶著自己和父親的記憶,只是這份記憶里多了一個人,自己的母親。
這份在富山雅史教授觀點中,認定為會給楚子航帶來悲傷,痛苦的回憶多了幾分顏色。
之後,他就跟著蘇茜一塊來到了北京,來到了卡塞爾學院在這里設立的秘密分校,這座在外界看來就是一座私立的貴族學校,也在這里,見到了那位叫做夏彌的預科班師妹。自己也在這段時間,除了睡前回憶外,就是做起了關于自己初高中時代的夢•••
一顆頭從教室門外探了進來,左右打量了一陣,也看到了在窗前發呆的楚子航。
不得不說,楚子航作為仕蘭中學傳說確實沒得說,僅僅是站在窗前,下午的陽光灑在楚子航那挺拔帶著點瘦削的身形上,白襯衫倒映著陽光,在這個空無一人的教室里,也是一道極其靚麗的風景線,就連從門外探出來的這顆頭,也是看著眼前這幅景象有那麼幾分痴了。
緩緩從兜里掏出手機,對著楚子航這個絕佳的拍攝角度,按下了快門。
不合時宜的快門聲在這個安靜的教室里響起,打破了這份寧靜。
「進來吧。」
楚子航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寧靜,探進教室的頭也做了個鬼臉,這才從門口鑽了進來。
她穿著一件藍色短袖和一條藍色的寬松校褲,扎著高馬尾,明明是兩件平平無奇的制式校服,穿在她身上卻有著不一樣的活力。隨著她鑽了進來,如同一只闖入花園的精靈,攪動了教室里的陽光。
「抱歉哈師兄,你剛才站在那里太帥了,帥的我實在是情不自禁拿手機拍下來當壁紙了。先說好啊,我可不會刪的,就算師兄你請我去看電影,吃飯,逛游樂園,我都不會刪的!」
一進教室坐好,夏彌就顯擺著自己手機抓拍的楚子航壁紙,嘴里卻說著那些名不符實的賄賂手段。
楚子航只能沉默的听著,不知道該回答到底是帶她去這些上述地方,還是不帶她去這些上述地方。
他和蘇茜來到卡塞爾學院在這邊的秘密分校已經一個禮拜了,考察的卡塞爾學院預科班學生也只有眼前這位叫夏彌的。在考察的第一天,他和蘇茜就告知了夏彌關于龍族的存在,接下來的時間里,由他負責給夏彌講述龍族的世界觀,蘇茜負責考察,並寫報告。
對于這位叫夏彌的師妹,楚子航這一個禮拜的相處總結下來就是,這是一個女版的路明非或者芬格爾,雖然這兩者之間的區別不大。
預科班安排的時間很緊,在考察的第二天,夏彌就接受了3E血統測試,有了靈視現象。接受了龍族存在于這個世界的真相,而在接受之後,接下來的時間里,夏彌完全沒有表現出對存在龍族這個世界的害怕,反而是纏在自己和蘇茜身邊,向他們打听著關于卡塞爾學院的故事。
在這點上,楚子航得承認,夏彌比路明非好太多了,至少在他听說的版本里,開學第一天就爆掉自己和愷撒的新人王S級新生路明非,在知曉世界存在龍族這個文明的時候,是嚇得屁滾尿流,尖叫著在學院接送的列車上暈過去了,是被擔架抬下來的•••
但夏彌沒有,她就像是個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孩子,纏著楚子航和蘇茜,听他們說著關于卡塞爾學院的故事。
面對這樣一個纏人又可愛,漂亮還會搞怪的師妹,楚子航和蘇茜都沒有什麼抵抗力,跟她說著這段時間發生在卡塞爾學院的故事。什麼爆掉自己和愷撒的新人王師兄路明非啦,前段時間春節的時候,他們剛剛在國內的三峽水庫執行完一次大任務,具體細節自然不會跟夏彌講述,還有那位學院傳說,人好心善的李飛師兄•••
作為回報,夏彌也會帶楚子航和蘇茜去逛北京這座城市的風景,還有那些只有她才知道的美食店鋪。
都說這座城市是座美食荒漠的城市,但即使在一望無際的荒漠中也會有綠洲存在。夏彌就是那頭能在荒漠中找到綠洲的駱駝,帶著楚子航和蘇茜這兩個旅人去探索荒漠中綠洲的美。
這個比喻是夏彌自己說的,楚子航也不明白為什麼夏彌要把自己比作駱駝。
可這就是這段時間的日常,平澹且充實的日常,忽略掉在預科班中向夏彌講述的內容。這無非就是兩位師兄師姐向報考自己母校的師妹講述大學生活的故事,告訴她學校很nice,老師和同學都很優秀,個個都是人才,說話也好听•••
楚子航得承認,執行部派給他的這個任務很好,他就像一個正常的大學生,不需要去記著背負在自己身上的使命,只要做一個合格的師兄就夠了。
但日常總要結束的,原本需要拉長時間的預科班授課,隨著夏彌血統測試的通過,血統評級的優秀,基本宣告可以提前結束。接下來等待夏彌的就是選擇,選擇是否接受卡塞爾學院的邀請,在高考結束後,在下半年搭上飛往芝加哥的飛機,前往卡塞爾學院,去見識一個真實,殘忍的世界。
楚子航看著在自己面前拿著偷拍自己照片,眉飛色舞的夏彌,沉默了良久,「我請你去看電影吧。」
說著,楚子航就起身,準備帶夏彌離開,卻發現夏彌此刻拿著手機,雙手護在自己胸前,表情很做作驚恐地看著自己。
楚子航皺眉,表情疑惑。
「師兄,我剛才開玩笑的啊,你真要請我去看電影?」
楚子航看著夏彌這個表情,想不出自己請夏彌去看電影這里面哪里有問題。
「師兄,你請我去看電影,蘇茜師姐知道了不會生氣吧?」
楚子航沉默。
「師兄,蘇茜師姐要是知道了你帶我去看電影,吃飯,逛游樂園,她不會生氣吧?一想到溫婉的蘇茜師姐會生氣,我就覺得害怕,不像我,我還會關心師兄~」
這一刻,看著夏彌那做作又夸張的表情,還有那嗲里嗲氣的話語,楚子航很想直接掀桌。他不明白為什麼世界上存在路明非和芬格爾這兩個物種後,還要加上一個女版的存在。
但涵養讓楚子航忍住了,耐心解釋道︰「我跟她•••」
「誒誒誒,不用跟我解釋啊師兄,這樣我會以為你喜歡我的呢。嘻嘻,走啦走啦,難得有大款師兄請看電影,吃飯,逛游樂園三件套,我也享受一下。」
背著小手,夏彌將手機揣進兜里,哼著小調蹦蹦跳走出了教室。
楚子航站在夏彌身後,看著夏彌蹦蹦跳踩著陽光透過樹葉打在走廊上的光斑,宛若一頭調皮的小鹿。
他站在教室門口,看著在自己前面蹦蹦跳跳的夏彌,他覺得下午的陽光很溫暖,覺得這個下午可以更長一些•••這樣的夏彌,真的要去卡塞爾學院,去見識那個真實的世界嗎?
站在夏彌身後的楚子航,腦海中突然蹦出這樣一個問題——
時間不會隨著楚子航的想法而拉長,看完電影,吃完飯,逛完游樂園,等到他和夏彌從游樂園里出來時,已經是接近十點鐘的深夜了。
出于對夏彌的人身安全考慮,楚子航選擇送夏彌回家,雖然在他說出這句話時得到了來自夏彌仔細打量自己的可疑眼神。
楚子航什麼都沒解釋,因為他知道自己只要一解釋夏彌就總會找到各種爛話來寒磣自己。
但他忘記了一點,如果對方是一個女版路明非或者芬格爾的話,即使自己不解釋,對方也能找到爛話來寒磣自己,就像現在。
「要是師兄你劫我色的話,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看在師兄你今天請我看電影,吃飯和逛游樂園的份上,要不我倒貼個開房錢?我18歲了哦,雖然還在發育•••」
夏彌 出的爛話勁爆到楚子航無言以對,過往行人也因為夏彌的話語,紛紛向楚子航投去可疑的目光。但在看到楚子航那張已經因為爛話而面無表情的臉後,又默默轉過頭去,嘴里卻是在罵著莫名背鍋的老天爺。
他們自然會罵莫名背鍋的老天爺,楚子航那張臉生來就是讓老天爺來背鍋的,關鍵是很多人雖然心里不爽,卻找不到夏彌這個 出的爛話中任何反駁的理由,這樣一個酷帥哥送你回家,沒直接讓爹媽上手把他按在家里都算收斂了!
說起來,這是楚子航第一次送夏彌回家,之前他和蘇茜跟夏彌之間的交流都是在秘密分校的教室里,或者是北京城的街道上,基本都是三個人在一塊,只有今天,是只有他和夏彌。
他默默跟在夏彌身後,保持一個絕對安全的距離,不會讓人誤會,但也可以在第一時間幫夏彌解圍。
跟在夏彌身後,楚子航也看到了夏彌的家,一個藏在高樓大廈後的老舊小區。
通往小區的街道兩旁種了很多梧桐樹,路燈燈光被梧桐樹葉切成碎片,星星點點灑在路上。
很難得在這樣一座大城市里看到梧桐樹,這些梧桐樹立在街道兩邊,像是等著夏彌歸家的家人。
楚子航跟著夏彌進了小區,而夏彌也在小區門口停住,指了指標有31這個數字的紅磚外牆老樓。遠遠望去,能看到水泥砌的陽台,綠色油漆的木窗。
「師兄,這就是我家了。」
「嗯,看起來很有煙火氣。」
楚子航言簡意賅的點評了一句,這個時間點,老人帶著精力旺盛的孫兒們在遛彎,耳邊也能听到樓房里傳來教育孩子,或者是一家人看電視聊天的聲音,簡單的溫馨和幸福。
見到夏彌,一些老人也會對其打招呼,說「小彌回來啦?」
然後也會注意到夏彌身後的楚子航,只是話還沒說出口,夏彌就會解釋,「這是我報考學校的師兄,他今天正好有空送我回家。」
接著就是簡單的嘮家常,老人們也會囑咐夏彌到時候出國了要小心之類的話語,很簡單的長輩關心,很簡單的溫馨,這種簡單的溫馨和幸福,他也曾經擁有過。
「師兄,是不是很意外?」
「不,這里真的很好。」
「沒勁,我還以為師兄你會露出驚訝的表情呢,听蘇茜師姐說你也是你們老家那邊的公子哥。」
「我爸爸只是一個司機•••」
兩人很識趣的都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都很默契,很突然的在這個時候沉默了。
而夏彌指了指自己上面的家,對楚子航發出邀請。
「我家到了,師兄要不要上去坐坐?我跟我爹娘說過這段時間師兄你和蘇茜師姐都很照顧我。」
楚子航抬頭,看著單元樓上亮著的燈,雖然不知道哪一盞燈是夏彌家亮的,但他還是搖頭拒絕了。
「你看你看,你還是怕蘇茜師姐誤會嘛~那算了,下次有空再請你和蘇茜師姐一起來,這樣師兄你就沒理由拒絕了吧。」
說著,夏彌也無趣轉身,朝著自家單元樓走去,也不知是什麼原因,在靠近單元樓門口的時候,夏彌突然腳尖點地,輕盈地旋轉,她的脖子修長,腿也修長,在這一刻,夏彌宛若一只踏水的天鵝,而楚子航卻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他差點忘了,夏彌在她所就讀的北京附中里,跟自己記憶中那位記不起名字和模樣的舞蹈團團長一樣,也是她學校的舞蹈團團長。
而在夏彌即將進入單元樓的那一刻,楚子航叫住了她。
「夏彌。」
「嗯?」
夏彌轉身,疑惑看著楚子航。
「別去卡塞爾了。」
沒有解釋,楚子航看著夏彌,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這時候,他突然理解當初路明非在入學時,李飛卻反其道阻止路明非入學的想法了。這個真實而又殘酷的世界,不應該讓路明非,讓夏彌踏入,他們就該生活在陽光之下,過著簡單而又溫馨的幸福生活。
「我就說為啥師兄你今天會這麼好心請我看電影吃飯和逛游樂園呢,原來在這憋著壞呢,所以師兄,這算是請求嗎?」
「是的,這算是請求。」
「師兄,你這樣真的很奇怪誒,明明來找我入學的是你們,結果現在讓我拒絕邀請的也是你們,還不給理由,我都看到了那個真實的世界了。」
「讓你拒絕卡塞爾學院邀請的是我,我不該給你看到這個真實的世界,這個真實的世界一點都不美好。」楚子航糾正著夏彌的句式。
「沒差啦,反正都一樣,蘇茜師姐都听你的。問一下,如果我接受你的請求拒絕了卡塞爾學院邀請,我會怎樣?」
「一切照舊,我們有專門的人員洗去,修改你這段記憶,你會不記得這一切的發生。然後跟其他人一樣高考,在國內上一所不錯的大學,認識新的師兄,新的師姐。」
「那我會忘記你和蘇茜師姐對吧。」
「•••是的,你會忘記我和蘇茜,我們兩個不會再出現你的面前。」
「這就沒意思了啊師兄,一開始就認識的人,怎麼能說忘記就忘記呢?這可是存在于我們短暫人生里一段記憶啊,如果把這段記憶忘去了,不就連著那段自己的人生也忘記了嗎?而且,我真的很想認識下師兄你嘴里那位人善又厲害的李飛師兄,還有那個我翻版的路明非師兄呢,好啦,師兄,卡塞爾學院見,一路順風哦,蘇茜師姐都跟我說了,你們今晚的飛機回校。」
哼著小調,夏彌背著手上樓。
只有楚子航呆呆地站在那里,目送著夏彌的背影從自己面前消失,夏彌哼著的小調也漸漸消失在樓道里,一言不發。
腦海里回想著卻是夏彌上樓前說的那番話,是啊,就連他自己都不想忘記關于自己父親的一切記憶,又哪來的資格讓夏彌忘記自己和蘇茜呢。只是他沒有想到,僅僅是一個禮拜的相處,他和蘇茜已經成了夏彌腦海里一段忘不掉的記憶,不過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呢?
楚子航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而在他身後的這棟單元樓里,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陽台上,一雙黃金童目送著楚子航的身影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