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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你瞅啥?我尼瑪!

「大春,今天出城做甚了?」

「嗯?你怎麼知道我進桃花書院了?」

……

「大春,飯否?」

「什麼?你知道我的見解被書院的武夫子認可了?!」

……

「大春,一會要去打獵嗎?」

「你也知道我剛被桃花書院的武門錄取了,我需潛心準備。」

……

這一路上,潘厚潘大春在友人們一聲聲的贊許中幾乎迷失了自我。

直到坐在倒懸樓的餐桌上,他仍血脈僨張,連吃了三碗飯啃了五根牛骨頭七碗酒才勉強壓了壓驚。

余閑啞然失笑,端起酒杯,和寧雲心、許策示意了一下,慶祝大家成功被桃花書院錄取。

池晴萱以茶代酒,臉上亦是喜滋滋的。

唯獨傅錦年拉長了一張臉,跟死了親爹似的,草草吃了幾口,就灰心喪氣的離去了。

從今天開始,他的心態已經徹底崩了。

余閑被錄取,鑒于余閑這段日子屢次的神來之筆,他還勉強能接受。

但連許策、潘厚這些不學無術的小渣渣都踩在他頭上去了,他幾乎失去了人生的信念。

「罷了,等會這桌還是由我買了吧,再讓這小子出血,怕是要吐血了。」許策總算還有點良心。

「話說回來,楊朔連一個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走了,未免太……唉,你們說他是怎麼回來的。」

能怎麼回來的?

自然是走回來的。

這個一度譽滿聖京的神童,今日去桃花書院想報考法門,結果連山谷口都沒進去,可想而知對他的打擊該有多大。

無顏見余閑他們是其次,主要的,他崩壞的心態,遠大過傅錦年,這時正需要一個人靜靜。

以桃花書院距聖京的距離,走回來也得天黑了,足夠他靜靜了。

「他的志向倒是不錯,想將儒家和法家的精髓合二為一,琢磨出一條新的大道,但前人先輩們嘗試了多少次,都以失敗告終了,他這個年紀憧憬這些,還太早了。」寧雲心評價道。

法家和儒家融為一家,這個想法是好的。

甚至,余閑前世的那段歷史里,兩家最終確實殊途同歸了。

但余閑經過這些日子的調研,發現這可能性,在這個世界基本不存在。

先不說兩家截然不同的獨立修行體系,就說成聖的方式,都是天壤之別。

關于法家一品的刑天境,法夫子曾有雲︰若天道不公,那便刑天!

何等的霸氣和頭鐵!

而儒家一品的內聖境,則是通過格物格出天道法則後實現的。

說白了,就是順應天道。

一個順,一個逆,這不天生矛盾嘛。

再說了,書院四大聖人,法夫子和儒夫子都各司其職,一個小屁孩就妄想把兩家帶上合並的路,還是洗洗睡了吧。

寧雲心瞅瞅余閑,遲疑了一下,道︰「不過我還是忍不住想多問一句,余閑你文采風流,為何放棄進儒門?」

余閑反問︰「做文章教禮儀能讓老百姓吃飽飯嗎?」

寧雲心搖頭。

「能讓朝堂市井秩序井然、天下太平嗎?」

寧雲心又想了想,又搖頭。

「那不就結了。」余閑笑了笑。

他曾自嘲百無一用鍵盤俠。

但對于八大學派,他骨子里仍秉承著百無一用是書生的觀念。

詩詞歌賦作得再好,也就是讓文化圈的人贊揚幾句,博點名聲,但對于他這種實用主義者而言,然並卵。

這個觀點和威遠侯不謀而合,老爹就一直挺瞧不上佛門和道教,成天阿彌陀佛福生無量,還不及他拿刀槍定國安邦來得實際。

儒家除了知行合一這個理論讓余閑認可,其余的乏善可陳。

「是我迷湖了,問出這般愚蠢的問題,自罰一杯。」寧雲心十分爽朗,又往嘴里灌下一杯酒。

她自己都秉承著「惟有變法,方能強國」的念頭,再問余閑為何選法門棄儒門,這不是自打耳光嘛。

幾人談笑風生,這頓飯吃得倒也愉快。

這時,有人叩響了雅間的門。

一位老儒生走了進來,竟是盧曄。

他的目光在桌上一轉悠,即刻鎖定了余閑,微微欠身道︰「敢問是威遠侯府的余公子?」

余閑點頭。

「余公子,老夫終于等到您了!」

盧曄立刻朝著余閑拱手作揖︰「前幾日,老夫就想去侯府尋您,但那時聖京眾多達官貴人都競相邀約拜會你,老夫擔心惹你心煩,就想著再等一些時日,找機會聊表謝意。」

余閑听聞過盧曄因為那些詩詞而進階儒家六品境的事,笑道︰「是你自己開悟了,我只是無意間的順水推舟。」

「正是您無意間的順水推舟,讓老夫得以破浪而行!」盧曄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對他而言,余閑恩同再造。

余閑沒閑情听他吹捧,想起一事,問道︰「正好找你打听一件事,那晚,我听聞是一個秀才將我在報國寺作的詩詞給傳誦出去的?」

盧曄點頭︰「是常松,我以前啟蒙過的學生,如今在國子監念書。」

余閑又打听了一下常松的情況,問道︰「這家伙有什麼喜好?」

盧曄想了想,道︰「他最愛流連勾欄!」

余閑了然,轉頭看向埋頭干飯的潘厚,「大春,你今日立言修行武道的目的是打架吃肉喝酒,酒肉你都做到了,是不是還缺點什麼?」

潘大春的嚼咽動作稍稍一滯,隨即舌忝了舌忝油膩膩的嘴唇。

……

當夜,月明星稀。

聖京城依舊歌舞升平。

距離倒懸樓不遠的教坊司,正值門庭若市。

角落一個席座處,一群儒衫青年正在杯光斛影。

「什麼狗屁的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還不如說但願那話兒長久,夜里好與美人共嬋娟。」

常松大著舌頭叫嚷道,那醉意朦朧的臉上,盡是輕浮和肆意︰「依我看,那余閑的詩詞,肯定都是別人教的,他一個粗鄙武夫,哪懂什麼詩詞歌賦啊!」

「就是,哪怕一群人說得言之鑿鑿,我都不信這小子能有什麼文墨,他當初不也是這教坊司的常客嘛,還是連花魁都瞧不上的那種。」

「我這幾天一直在推敲,是不是威遠侯見聖上要對他們家發難,于是威逼一些大儒或才子,給他兒子打造名聲,好讓聖上覺得他兒子準備從文,于是放他們家一馬。」

「這推測極有道理,听說了沒,今日桃花書院納新,余閑不選儒門卻報考法門,他要有真才實學,犯得著這麼干嘛,肯定是心虛了,免得登堂入室後,露出馬腳。」

「但那小子寫的見解,據說引來了法夫子設下的陣靈極為強烈的感應,前所未有。」

「要麼是法陣失靈了,要麼是杜隆暗中教授了他。而且這書院的納新一向不按常理,連神童楊朔都落選了,哪還有什麼權威可言。」

「就是,連許策潘厚這種貨色都能被錄取,可見桃花書院自四大聖人行走天下後,早已是沽名釣譽之地,我等儒家學子,不屑為伍!」

周圍的國子監儒生們七嘴八舌,始終透著一股蜜汁自信。

再出眾的人物事跡,到了他們嘴里,也能通過貶低嘲諷的方式找到優越感。

就在這時,兩個人影出現在了他們的身後。

常松睜著醉眼回頭一看,頓時散掉了不少酒意。

只見許策和潘厚兩人,正臉色清冷的瞅著他們。

一看剛譏諷的正主現身了,儒生們立刻面色訕訕,緘口不語。

「本公子剛剛好像听見,有人說本公子是哪種貨色來著?」許策冷笑道。

「有嗎?誰說過了?誰啊?」儒生們面面相覷,都顯得無辜又迷茫。

常松打圓場道︰「許公子,您一定是听錯了,我們剛剛在討論詩詞歌賦呢,對了,听聞你和大春兄都被桃花書院錄取了,可喜可賀啊,要不坐下喝幾杯?」

許策面露鄙夷。

他終于理解,當今皇帝為何看不上儒家的原因了。

除了楊吉、龐維這些大儒,底下的盡是些蠅營狗苟、勢利之徒。

他可不屑與這些嘴炮黨為伍。

但想起余閑的囑托,他一時間卻有些踟躕。

見許策不言,常松生怕被找麻煩,突然一拍腦門,道︰「我剛想起來了,我還得給我家娘子買夜宵,先走一步,你們繼續喝。」

一看常松要開 ,許策更心急了。

他們今晚來教坊司,就是沖著常松來的,讓人在眼皮底下跑了,怎麼跟余閑交代啊。

這時,潘厚突然挪動身形,堵住了常松的去路。

常松抬起頭,仰視著鐵塔一般煞氣騰騰的潘厚,嚅囁道︰「煩請讓一讓……」

潘大春一擰眉頭,沉聲道︰「你瞅啥?」

常松︰「???」

「我問你瞅啥?」潘大春再次怒喝道。

「我、我……」

「我尼瑪!」

沒等常松反應過來,潘大春的鐵拳就往他的臉上招呼了過去!

下一刻,教坊司就傳出了一陣叫罵摔打的喧鬧。

伴隨著驚叫和呼救,不多時,一隊天羅衛風風火火的闖進了教坊司。

又過了一會,先是潘大春神清氣爽、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

接著,常松頂著兩只烏青的熊貓眼,被天羅衛連踢帶推的押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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