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冤枉吶!」
渝王當頭跪下,惶恐道︰「兒臣承認,那周福是兒臣推薦過去的,可兒臣萬萬沒想到,他竟如此膽大包天,在賭坊里為非作歹,中飽私囊。」
皇帝眯眼看著這個曾經器重的兒子,沉聲道︰「朕是在問你這事?看來你還是沒在外面被雨水淋醒腦子啊。」
午時,他見完余閑後,就立刻宣召了渝王。
但渝王來了,他卻遲遲沒讓人進來,而是先和大臣們議事。
連楊吉那些人都看出來了,皇帝是準備責斥渝王,先把人晾一晾。
渝王的身子一顫,遲疑片刻,卻仍是嘴硬︰「兒臣實在不知還犯了什麼過錯,兒臣承認,一年前,兒臣在封地是有些過錯,這一年來,兒臣謹記父皇的教訓,一直安分守己,試圖洗心革面啊!」
「好一個安分守己,洗心革面。」
皇帝笑了,將折子直接摔在了渝王的面前。
渝王小心翼翼的捧起折子,翻開來看了一會,然後他臉色 然大變,像捧住燙手山芋一般,慌忙丟開了折子。
「父皇,您听兒臣解釋,兒臣對這些事真的不知情啊!」渝王誠惶誠恐道。
「那你說說,怎麼會都這麼巧,涉桉的官員都擠在了那個賭坊里?」皇帝冷笑道。
「兒臣不知啊!」渝王貌似誠懇地道︰「許是那周福,收了孫鶴年的好處,替他設下賭局陷阱,引那些涉桉官員入套!」
皇帝听完後又笑了,這次笑得格外洪亮。
渝王接著繼續叩頭,很快腦門就叩出了血印子。
「行了,你今天除非是把腦子磕傻了,否則別再想蒙混過關了!」皇帝毫無半點不忍,怒目瞪著他,痛斥道︰「朕以前怎麼沒覺得你這麼壞呢,老三,即便你莽撞了一些,也不至于如此殘暴歹毒啊。」
「噢,朕懂了,是不是因為你曾經為朕出生入死,立下汗馬功勞,如今天下大定,你就可以躺在功勞簿上坐享其成了?這沒問題啊,你和你的子孫,世世代代都可以榮華富貴,可你為何總要為非作歹呢?」
「當初杜隆跑朕這告狀,說你在渝州干的那些喪盡天良的事情,朕一開始還不信,朕的兒子不可能這麼沒人性吧,結果看到一個個的證人證據,朕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啊,朕到底生養了一個什麼東西啊,這還能叫做人嘛。」
渝王痛哭流涕,叫道︰「父皇,兒臣真的知錯了,當初的事全是兒臣湖涂,受奸佞小人的蒙蔽,父皇下旨責斥的時候,兒臣方才醒悟,當即就殺了那幾個奸佞。求求父皇,再給兒臣一次改過機會吧。」
「朕給過你很多機會了,你偏不珍惜,你還讓朕怎麼容你?」皇帝寒聲道︰「杜隆被謀害的那桉子,朕也不問你,但你別想靠抵賴就能蒙混過關,朕自有辦法可以查出來。你若現在承認了,朕還可以把你貶為庶人就算了,你的封地,留給你的世子,但真要等到朕把你丟給三司審理的時候,那便按本朝律法判了!」
渝王的臉色煞白,惶恐道︰「父皇,您不能這樣啊,我是您和母後的親兒子,我為大景勞苦功高的啊父皇……」
皇帝正要呵斥,太子忽然走了進來,「兒臣叩見父皇!」
看到跪在身邊的太子,渝王如獲救星,道︰「大哥,救我啊,我是被冤枉的啊!」
太子皺眉看了眼這手足同胞,然後轉頭看著皇帝︰「父皇,有急報呈遞。」
皇帝煩躁的揮揮手。
太子立刻給渝王使眼色。
「大哥,幫我說說話啊。」
渝王臨走前,還低聲哀求。
砰!
隨著皇帝摔碎今天第二個茶杯,渝王屁滾尿流的 出去了。
「是你母後讓你來的?」皇帝問道。
太子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道︰「父皇,兒臣認為,要處置三弟,還是先等桉子查清楚了吧。」
「你呀!人家是慈母多敗兒,到我們老洪家,是慈兄多敗弟,若不是你總袒護著他,他能變成今天這德性!」皇帝斥責道。
太子低眉順眼的道︰「三弟變作今天這樣,我這當兄長的也有些責任。」
皇帝聞言,正想開口,最終卻化作一聲嘆息。
以前的渝王,確實還算恭謙。
直到正式把老大立為太子後,渝王就變了。
因為曾經有傳言,皇帝想要立渝王為儲君。
可當希望破滅後,渝王就開始自暴自棄了。
一開始,渝王還只是搞些小動作,但眼看大家都縱容自己,就變本加厲。
皇帝忍無可忍,連下三道詔書,勒令渝王去封地就藩,想著眼不見為淨。
誰曉得,渝王到了渝州徹底放飛自我,把滿身怨氣撒在了老百姓的身上。
見太子把責任攬在自己頭上,皇帝也不好再動氣。
因為內心里,他最看重的就是太子會愛護弟弟們。
歷朝歷代,皇室操戈的例子數不勝數。
皇帝也怕自己百年後,新君會迫害兄弟。
所以左思右想,他還是選了最仁厚的長子。
「罷了。」皇帝坐回到位置上,頷首道︰「是什麼急報?」
「西唐派遣了使者過來,上書稱再過七日左右,西唐長公主便要抵達聖京了。」
太子回道︰「據說那位長公主,準備參加今年桃花書院的選拔考核。」
皇帝玩味一笑︰「去桃花書院是她的私事,來找我們談判才是公事。」
太子沉吟道︰「東宋這半年,已經連下西唐三座城池,怕是有些吃緊了。」
西唐和東宋是位于大景北方的兩個小國。
當年天元皇帝攻滅姜國之後,本想一鼓作氣再滅兩國,卻被謀士勸住了。
原因據說有兩個。
一個是連年征伐,將領士兵都疲憊不堪,而東宋和西唐眼看大景的威脅逼近,已經有了聯手的趨勢,這時兩家若是以逸待勞,借助山險地理優勢,勝負還真不好說。
另一個,西唐和東宋土地貧瘠,長期都游離于中土政權之外,拿下來的回報率不高。倒不如留著兩家,讓他們互相牽制,還能替大景抵御來自遠北地區的荒人侵擾。
因此,大景對于這兩國的戰略,可以總結為八個精闢字︰誰弱幫誰,誰強打誰。
皇帝沒做多想,道︰「還是依照老法子,適當給點支持,但不要太過,平衡即可。」
「兒臣明白。」
「對了,今天余閑剛過去,表現如何?」
太子的神情頓時詭異︰「剛剛過來時,我恰好遇到青衫公,評價挺高的。」
「評價高?」皇帝也驚訝動容。
他和太子幾乎都認定,余閑今天肯定要遭楊吉的冷臉刁難,但居然是這匪夷所思的結果。
劇本不對勁啊!
「青衫公說,此子聰慧機靈,是可造之材,今後想借著輔導皇太孫,也把他培養成棟梁之材。」太子如實轉述。
「今天什麼日子啊。」皇帝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一想到連苛刻的傲梅公也對余閑贊不絕口,他似乎又猜到了什麼。
其實不止這兩位大國士,就是連起初準備給余閑下馬威的皇帝和太子妃,都硬生生的被余閑從彎的掰成了直的。
這小機靈鬼,似有給人灌迷魂湯的本事啊!
「去文華殿打听一下怎麼回事。」
皇帝吩咐當值太監,想要看看余閑給這位當世大儒灌了什麼迷魂湯。
太子遲疑了一下,又道︰「青衫公還順口問起兒臣關于余閑和牧歌的婚事,說了句可惜,還委婉的問兒臣,父皇您真的心意已決了嗎?」
皇帝一挑眉頭,臉上的訝然之色更濃了。
楊吉這是變相的希望他收回成命,取消婚約。
這余閑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到了讓楊吉惜才的地步。
沉默片刻,皇帝露出苦笑︰「這些話,剛剛傲梅公也跟朕提了,但比楊吉直接多了。」
「老臣請陛下賜老臣三年時間試行變法,三年內,老臣定當還給陛下一個吏治清明的燕幽!」當時的杜隆毅然決然的說道︰「但老臣孟浪,想提前向陛下討要一些賞賜,是替我那弟子余閑求的,想替他求一個暢通無阻的前程。」
余閑的前程,隨時有被婚約堵住的風險。
杜隆想給余閑求一個暢通無阻的前程,自然是希望皇帝取消婚約,實在不行,嫁別人也行,只要別是公主郡主。
太子不由喟然失笑︰「父皇,我們也許真的需要重新審視這位小侯爺了。」
皇帝也是搖頭苦笑。
能讓兩位水火不容的大國士,同時替一個小輩美言求情,在今天之前,簡直是難以想象的!
皇帝寧可相信渝王能洗心革面。
而現在,渝王沒洗白。
余閑已經洗得女乃白女乃白的了。
一時間,這個本來聲名狼藉的小侯爺,竟一躍成了幾位大老爭相青睞拉攏的香餑餑。
不僅天下敬畏的皇帝,連太子妃都因余閑的人格魅力而對余閑刮目相看。
只有太子還保持著頭腦清醒,他覺得妻子太膚淺了!
「那先觀察著吧,婚約的事,先不著急。」
昨天剛下詔賜婚,自然不可能隔天就收回。
反正約定了是三年之後成婚,操作空間還很大。
父子倆又談了些其他事,當日頭開始西沉的時候,太監跑了回來。
他如實將午後發生在文華殿的事情大概講述了一遍。
當听到余閑提出的「以法束人,以德養人」,皇帝和太子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幾分震撼。
而正當他們揣著滿月復的驚奇要評價余閑的騷操作,那太監又補了句︰「陛下,臣剛剛經過花圃時,看見余閑被紅鯉公主殿下給攔住了。」
太子 然一驚,暗暗替余閑捏了把汗。
皇帝則是神情說不出的古怪。
這小機靈鬼,該不會還想給朕的千金寶貝灌迷魂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