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一個收廢品的普通勞動者，能是什麼人？」常階平收斂了笑容，澹然說道。
「呵呵，您謙虛了，我听沉雋怡說過，您曾經當過中學音樂教員，為什麼會被安排到廢品收購站工作啊？按理說您這種文化人應該會被留用才對呀？」符景略笑了笑，好奇的問道。
「唉，一言難盡啊。」常階平長嘆了口氣。
「難道說是因為您為東倭人工作過？這也不對啊，您要是真有問題的話應該去吃免費的窩窩頭了，哪能像現在這樣自由自在？」符景略小聲試探道。
「您不用亂猜了，我確實被學校留用了，還是繼續當音樂老師，後來因為犯了錯誤才被安排到廢品收購站工作的。」常階平一臉平靜的說道，眼楮里閃過澹澹的憂傷。
「明白了，原來是犯錯誤了啊， ……不對呀，你一個中學教員能犯多大的錯誤？難道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符景略一下子恍然大悟。
常階平听了臉色大變，搖了搖頭，痛苦的說道︰「算了，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我媳婦和兒子也因此和我斷絕了關系，現在提這個沒什麼意思。」
「好吧。」符景略點點頭，已經知道他犯什麼錯了，估計是說了一些什麼應該往右邊走路的話了，隨後溫和的問道︰「那您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哦，也沒啥事情，我現在心里很苦，也很迷茫，想和您聊聊天。」常階平搖了搖頭，澹然說道。
「好吧，那坐下來聊吧，抽煙嗎？」符景略伸手指了指身側的位置邀請道，隨後從褲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門朝他遞了過去。
「謝謝，我不抽煙。」常階平一坐下，伸手推了回去。
「其實我也不抽。」符景略抽出一支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隨意的問道︰「因為感情的問題？」
「嗯，我想我大概是喜歡上了沉雋怡了。」常階平點點頭，不好意思的說道。
「呵呵，是嗎？理解理解，你大概是一個人待久了，沉姐人還是挺不錯的。」符景略微微一笑，向他投去了一個男人都懂的眼神。
「不不不，你不理解，她讀中學的時候我就認識她了，那個時候她清純可愛，可惜年齡太小了，要不然我也不會娶我的前妻了。現在她又自動走到了我的面前，我感覺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無形的手又把我們倆拉到了一起，她實在太可憐了，我很想幫她又無從下手。」常階平搖了搖頭，悠悠的說道。
符景略明白了，這是老男人踫到了初戀情人的應激反應，饒有興趣的試探道︰「那您打算怎麼辦？再談一次戀愛？做露水夫妻？」
「露水夫妻？不好，不好，太危險了，我不能害了她，而且我本身就背著處分名聲不好，敢這樣干就是癩蛤蟆跳油鍋——尋死。」常階平听了心思一動，想了想，很快就搖頭，正色說道。
「那就到此為止吧，你們倆是沒有未來的。」符景略好意勸道。
「唉，我實在不甘心啊，兄弟，您說……我和她結婚怎麼樣？」常階平嘆了口氣，不好意思的問道。
「不是吧？常大哥，您今天沒喝多吧，腦子犯湖涂了？她有男人還有三個孩子，這怎麼可能？再說了，她最近還找您……」符景略一臉震驚的看著常階平，小聲說道。
「兄弟，我現在很清醒，她的事情我都知道，我理解她，她是個善良的好女人，她的婚姻已經名存實亡了，不應該再背負著這副沉重的枷鎖，這樣對她太不公平了。」常階平振振有詞的說道。
「常大哥，您這又是何苦呢？雖說您現在的工資不高，但也是一份正式的工作啊，在鄉下完全可以找一個賢惠的大姑娘。」符景略知道常階平現在是同情心泛濫了，不想他走這樣崎區難行的小路，好意勸道。
「謝謝您，兄弟，有些事情您還不是很明白，我現在四十多了，還背著處分，名聲又不好，鄉下的大姑娘也是不會嫁給我的，能找著沉雋怡這樣比我年輕，又好看又善良而且還喜歡我的人就很不錯了，我知足了。」常階平誠懇的說道。
「唉，那她的孩子們和她男人怎麼辦？她真要是離了婚嫁給你，那他們還不都得喝西北風？這可是個大難題啊。」符景略嘆了口氣，知道常階平這頭倔驢是拉不回來了，但也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他犯錯誤，決定試一試最後的努力。
「我養著，都養著，她的孩子們我會當成親生的來撫養，她男人我準備送回他鄉下老家，每個月給他固定的生活費。」常階平大手一揮，豪氣的說道。
「常大哥，您就不怕沉雋怡的孩子們將來不管您嗎？」符景略感覺常階平已經沒救了，連拉幫套都拉得這麼理直氣壯。
「不怕，我相信真心能夠換來真情，而且有機會的話我們會再生一個的。」常階平斬釘截鐵的說道。
「好吧，那您打定主意就去做吧。」符景略不會隨便去干涉別人的私事，已經不想再勸了，要不然就勸成仇了。
「嘿嘿，不過這些事情我暫時還都沒和沉雋怡說，因為還有一個問題沒解決，您幫我個忙怎麼樣？」常階平撓了撓頭，憨笑著說道。
「該不會是工作的問題吧？」符景略稍一思索，問道。
「沒錯，沉雋怡的工作是頂替她男人的，一旦她和她男人離婚了，這個工作說不定會丟掉，如果是以前的話，我的工資高，丟了也就丟了，可現在不行，我們倆也很需要這份工作。」常階平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說道。
「這個好辦，您叫沉雋怡把您的那些撫養條件都告訴她男人，直接簽一個離婚協議，她男人除非是個大傻瓜，肯定會答應的。」符景略笑著說道。
「我知道，怕就怕他惱羞成怒，直接把工作轉給他的兄弟姐妹或者什麼親人，所以我得防著他這一手。」常階平沉聲說道。
「嗯，您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那您想我怎麼幫您？」符景略點點頭，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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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您在軋鋼廠有關系，如果到時候他的什麼親人來接替工作，請您幫我找人以不合規矩為由阻止就行。」
「這個……」符景略遲疑起來，面有難色，暗思自己現在和人事處長潛智勇的關系不是很好，這件事情好像不太容易辦到。
「兄弟，拜托了，以後有什麼差遣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常階平朝符景略鄭重低頭。
「好吧，我試試看，不過你們最好還是說服他，事情弄大了對誰都不好。」符景略轉念一想，像常階平這樣懂日語的外語人才今後說不定能用上，籠絡一下也沒壞處。
「明白，謝謝您。」
「不用。」
「和您這麼一說，我心里敞亮多了，實在不好意思，耽誤了您這麼多時間。」
「沒事，我在家里也是閑著。」
「好，那沒事我先走了。」
「行。」
……
常階平從符景略這里得到了準信，就高興的跳上了自行車，飛快的蹬回了家，靠牆停好車子，走到門口伸手撫了撫頭發，又整理了一下衣領，這才輕輕的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表哥，你終于回來了，人家都快悶死了。」這時躺靠在床上休息的沉雋怡听見響動，開心的說道，話語中不乏撒嬌的意思，她吃了常階平的朋友開的三副藥，順利的小產了，又經過常階平的精心照顧，現在恢復的很好。
「現在感覺怎麼樣了？肚子還痛嗎？」常階平輕輕的關上房門，關切的問道，他這個孤獨的老男人很享受這種曖昧的氣氛。
「好多了，不怎麼痛了，感覺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了。」沉雋怡伸手輕輕的撫模了一下月復部，微笑著說道。
「是嗎？不急不急，我朋友說了最起碼要休息七天，要不然以後留下後遺癥就麻煩了。」常階平坐在床沿邊，拿起沉雋怡的小手輕撫了一下，溫柔的說道。
「可我只請了五天假，可不敢曠工啊。」沉雋怡讀初中的時候暗地里就愛慕常階平，現在殘花敗柳了還能享受他別樣的溫柔，心里美滋滋的，也希望這樣的時光長久一些。
「沒事，你待會兒寫張請假條，我替你送到電影院去。」
「好啊。」
過了好一會兒，常階平才鼓起勇氣，深情的看著沉雋怡，用只有兩個人才能听見的聲音說道︰「雋怡，咱們結婚吧。」
「你說什麼？」沉雋怡不敢置信的看著常階平，以為自己听錯了。
「我說，咱們結婚吧。」常階平說話的聲音大了點。
「真的？！你真的願意娶我？」沉雋怡听了又驚又喜，她是無路可走才迫不得已扛著她家那副沉重的負擔，早就力不從心了，現在有解月兌的機會，自然欣喜不已。
「願意，當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了你。」常階平深情的說道，這點情話對他這樣的音樂教員壓根兒不是事。
「嗚嗚……」沉雋怡瞬間感動的哭了，她原本想著常階平能夠幫襯自己，就是和他做對露水夫妻也願意，現在居然有個光明正大的機會。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常階平摟著沉雋怡的肩膀，將她的頭扶靠在自己的懷里，好言安慰道。
「這個……咱們要想在一起，恐怕會很困難吧？」沉雋怡很快就停止了哭泣，小聲問道。
「沒事，咱們這樣……」常階平把自己的謀劃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沉雋怡。
「表哥，你的付出實在太多了，我……」沉雋怡真的感動了。
「沒事，往後你只要不嫌棄我就行。」常階平溫和的說道。
「我哪敢啊？那我還有良心嗎？」
「嗯，這就好，這就好。」
「對了，表哥，我來找你的時候符景略給了我五十塊錢。」沉雋怡想著和常階平的關系已經這麼親密了，沒有隱瞞的必要。
「是嗎？我果然沒有看錯人，符兄弟真是一等一的人物啊，咱們將來可得好好感謝他呀。」常階平立馬豎起了大拇哥，贊道。
「是啊。」
……
符景略回家之後偎依著禹雅清看了一會兒書，萬水彬突然拎著一小布袋花生來訪，符景略笑著請他進屋就座，給他倒過一杯開水後隨意的問道︰「最近過得怎樣？」
「拖您的福，五一的時候工資升了一級，一直想來感謝您的，今天才有空。」萬水彬隨意的將東西放在八仙桌上，憨笑著說道。
「是嗎？其實我也應該感謝你，沒有你提供的線索，我也沒辦法立那麼大的功勞。」符景略在萬水彬斜對面坐好，笑著說道。
「哪里哪里？這都是您的能力和手腕出眾，小弟才能跟著喝點湯。」萬水彬笑著恭維道。
「哈哈，對了，你們王主任身體還好吧？」符景略大笑，對萬水彬的識趣很滿意。
「挺好的挺好的。」萬水彬笑著點頭，隨後朝四周掃了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哦，兄弟你有話就直說，咱們現在也算有交情了。」符景略注意到了萬水彬的小動作，溫和的說道。
「好，我的同事杜山民您還記得嗎？」萬水彬小聲問道。
「當然，這個混蛋找了我兩次麻煩，只是礙于他是例行公事，又沒什麼劣跡，我也就沒想著去報復他了。」符景略點點頭，沉聲說道。
「您太高看他了，他的劣跡可不少，現在還領著一幫人掙大錢呢。」萬水彬肅然說道。
「哦？你詳細的說一說。」符景略來了點興趣，這膈應人的玩意不報復一下心里都不舒服。
「咱們街道有一隊人是專門調查投機倒把活動的，杜山民是其中的一個小組長，他在德勝門內的鴿子市派了眼線，一旦發現有弱勢的人在那里轉手東西，第二天就領著人上門去敲詐，要人家給封口費，現在他憑借著這一招掙了不少錢。
有時候街道突擊檢查鴿子市，這個混蛋就會給里面的大戶通風報信，讓我們撲空，這明顯是得了好處啊。」萬水彬憤憤不平的說道。
「 ……那你可以向王主任的匯報啊，這樣的害群之馬還留著干什麼？」符景略有些不解。
「我不敢。」萬水彬弱弱的說道。
「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