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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事在人為;似乎還有些公道

寺廟供奉著的佛祖金身有了污穢。

這污穢並不是明面上的,而是摻雜于這供奉于金身的香火之上。

而更為蹊蹺的是,這金平府慈雲寺之中,本應該是供奉于佛祖的香火,卻似乎並沒有被收納于靈山,就只是不斷在那大殿之上的金身中積累。

且不論此間的佛祖金身為什麼會沾染污穢之氣,但佛祖對這金平府的香火拒而不收,是不是也說明佛祖對此地的事情心知肚明?

當時在大殿中,法海暗念真言,想要以此佛像金身與佛祖溝通,但若石沉大海,不見回訊。

法海當然不會對此事坐視不管,只是因為初來乍到,剛才之舉已然是有些沖動,再加上對本地風土還未及了解,便也不再輕動。

不論是何等事端,只有探明了真相才能對癥下藥,否則恐怕不能藥到病除,恐怕還得雪上加霜。

悟空、小白龍與悟淨的八道靈體,都被法海派了出去。

因為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何處,便也只能用這樣廣撒網的法子,不過他們也不算是大海撈針無非也就是幾個去處。

一來,是探查城池與周圍山脈之中,是否有妖魔鬼怪作祟;

二則,探探是否是當地官府、豪族與大戶,魚肉鄉里,欺橫百姓;

其三,便是要看來往香客,是否有敗壞佛德之舉。

其余的,在探查三條的時候,也就一同查了。

鐺鐺鐺!

「哎幼,師父外面怎麼忽然這般熱鬧?弟子出去瞧瞧去~」

此刻只有八戒守著師父,听得外面鑼鼓喧天,便跑出去看了一眼,回來稟報道︰「師父,是街坊眾信人等,送燈來獻佛的那老院主也在外面,說請了師父一同去看看。」

「既然是院主相請,便出去一同看看。」

畢竟已經沒有了興致,便只是潦草看了幾眼,便作罷了。

老院主也是個有眼力的,見三藏法師此刻興趣缺缺,更沒有強留,只是少言了幾句,便讓眾僧散場,而後親自送三藏法師返回房間,路上問了一句︰「老衲適才觀瞧法師精神不濟莫非是思念故鄉之月?」

這老院主畢竟是個心善的,他適才听聞三藏法師遠游在外已經有十四年這一路自大唐走來,走過了這般寒暑,如今又遇見了這同大唐一般的風俗還以為三藏法師是起了思鄉之情,便以此問了一句。

還別說原本沒有這個心思的法海,听老院主這一句之後,心中竟也忽然想起了那金山寺。

眼前似乎浮現出當年種種人物,以及那一輪江南的圓月。

「阿彌陀佛。」法海念了一聲佛號,心中響起了一個疑問︰「若是幾百年之後,白蛇再遇見許仙也未嘗沒有雙全之法,畢竟事在人為。」

美好的愛情,總是令人向往。

而此番行走人間十四年的法海,更是見慣了人間的酸甜苦辣與悲歡離合以往想著超月兌,想著證道而如今他早已經明白自己所在乎的並非是什麼靈山的果位,不說羅漢、菩薩便是成佛,似乎也不及這令人卷戀的紅塵人間。

貧僧或許是一個看客,但誰說看客不在紅塵中呢?

院主見三藏法師沉思之間,便也不再多問,只是最後離去的時候說了一句,「我寺後院是個好去處,法師明日早時,可去散散心。」

「善。」

回了廂房,法海將這一路上收集的各處佛經全都擺放在面前。

佛祖從沒有禁止大乘佛法在天竺傳揚,各種佛門經文,其實便不用上靈山去,便是在這些民間的佛寺之中,亦能收集齊全。

或許並非是之原本,更或者還有謄寫者夾帶的私貨,但在法海看來,這些不失為真正的佛門瑰寶許多佛經,便是他此前也未曾得見。

越是深入天竺,法海手上的經文便越多了,而法海似乎有些那麼些明白,為什麼佛祖與菩薩不將經文派人送到大唐,而是讓自己來取經。

也不過是空有紙張上的文字,即便再微言大義,其中蘊藏之佛法再深厚也是別人的感悟。

只有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才將真正體會到其中的奧妙。

或許在自己那個世界,三藏法師所傳下的唯識宗佛法兩代而斷,便是無人能夠感受其中的真意而旃檀功德佛自取經功成之後,便也就此上了靈山道場,少有顯靈之時。

也就只有斗戰勝佛與淨壇使者的道場不在靈山,時不時還能在人間顯聖。

此刻法海在想,此番換成了自己,是否能夠重現唯識宗的佛法?

但還是那一句話,事在人為,不去做,又怎麼知道行不行呢?

看了一夜的經文,法海也不覺著疲憊,反而精神抖擻,恨不得跟八百羅漢切磋佛法。

回頭見八戒絲毫沒有個睡相,嘴巴張合之際更是口水直流忍笑搖搖頭,也並沒有叫醒他,自己打開房門跨步而出。

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氣,倒也覺著神清氣爽,心胸曠達。

只是三個弟子都還沒有回來,看來這金平府的事兒,做事不小法海好不容易在玉華州才舒展了的眉頭,此刻又漸漸皺了起來。

也不知道他們幾個都查到了什麼。

時逢正月,歲屆新春。

法海想起昨夜老院主之言,便順步去了後院,園林幽雅,景物妍森走了一圈下來,倒也確實是個好去處。

不多時,大聖先回來了。

來到房中見八戒睡得香甜,只是師父不在便也沒有攪擾他的美夢,自去後園之中尋了師父。

眼看著面前紅入桃花女敕,青歸柳色新,大聖卻在一旁對師父稟報道︰

「弟子去探了城中知府、以及郡望豪族的府邸,一時未曾見得他們有欺壓百姓之舉,即便有些不妥帖之處,也是在所難免的,畢竟仗勢欺人之輩,在什麼地方都不少見,不過經弟子悉心教導之後,他們都願意一心向善而期間,弟子探得了一件在本地看似尋常,但實則大為不妥之事,便在多訪了些時辰故而來遲。」

「仔細說來。」法海坐在了一處涼亭之中。

「不知師父可還記得此間院主曾經說過,這金平府中上元佳節時,有個金燈橋?」

法海點點頭︰「確有此事,為師記得。」

「弟子昨夜去探過了,這金燈橋上,共有三盞金燈,那燈有缸來大燈中有香油,此油不是尋常之油,乃是酥合香油。三盞燈,每缸有五百斤,三缸共一千五百斤說這燈只點三夜,便是昨夜,今夜與明夜。」大聖頓了頓,「弟子當時還奇怪,說五百斤的燈油,即便是這缸內每缸有四十九個大燈馬,都是燈草扎的把,裹了絲綿,有雞子粗細怎三夜就能點盡?人們俱說,只點過明夜,見佛爺現了身,明夜油也沒了,燈就昏了。」

「佛爺。」自悟空這番言語之中,法海非常敏銳的提取道了關鍵信息。「究竟是哪里的佛爺,竟是喜歡收香油供奉的?」

悟空一旁憤聲道︰「師父,且不論是哪里的佛爺,您可知道這香油作價幾何?」

「說來。」

「人說這油每一兩值價銀二兩,每一斤值三十二兩銀子。這三盞燈共該銀四萬八千兩。還有雜項繳纏使用,將有五萬余兩,卻只點得三夜而這些香油,每年卻只有共有二百四十家燈油大戶供奉,每家當一年,便要使二百多兩銀子。」大聖拱手道︰「府縣的各項差徭都還算平善,惟有此香油大戶甚是吃累」

「這也都不是什麼隱秘,是這金平府不知傳了多少年的風俗了說是等明日油若干了,便是說是佛祖收了燈,自然五谷豐登;若有一年不干,卻就年成荒旱,風雨不調。所以人家都要這供獻,滿城里人家,自古及今,皆是這等傳說。」

「弟子以為佛祖金身的污穢之處,或是跟此事有關系。」

大聖這邊才說完,悟淨便也回來了,他去探查的是各處的香客,也將自己的發現認真說了一遍。

香客們都十分虔誠,並沒有什麼特別德行敗壞的,便是有些個行為不端正的,他也都認真教導過了,從此一心向善。

然後也說到了這金燈的傳說之上。

「弟子去了一趟旻天縣,縣有二百四十里,每年審造差徭榨取香油就是為了用香油點這三夜的金燈,供奉佛祖。」悟淨頓了頓,又說了一句︰「也是因為知道便是大戶也受累,故而歷任的知府與知縣,都免了他們在別處的賦稅,專供這一項否則便是大戶,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

大聖听了忍不住出言嘲諷,「弟子竟一時不知慈悲的究竟是誰。」

「慈悲?」法海開口道︰「若果真是慈悲便該官府出銀子將這每年一千五百斤的香油買來用作供奉。」

听了師父的話,大聖忽然又想到了一樁事,「師父您說這香油,是否真被佛祖收了?」

不知什麼時候湊過來的八戒忽然接了一句話,「我瞧八成是佛祖眛了去,不然前些時候遇見的那老鼠精,吃的是什麼?」

「二師兄這回你怕是誤會佛祖了。」這是最後回來的小白龍,落地之後向師父拱手見禮,然後說道︰「師父,弟子已經打听清楚了,這金平府轄域之內,有一座青龍山,這青龍山中有個玄英洞。洞中有三個妖精︰大的個名闢寒大王,第二個號闢暑大王,第三個號闢塵大王是三只犀牛精。」

「弟子探得他們都是千年得道的妖精,自幼兒愛食酥合香油當年成精,到此假裝佛像,哄了金平府官員人等,設立金燈,燈油用酥合香油。他年年到正月半,變佛像收油正是它們三只妖王在此假借佛名行事。」

「你怎探得如此清楚?」大聖問了一句。

「也是因這幾只犀牛精曾去過我西海龍宮拜訪,我年幼時听父王與大哥提起過他們,故而在青龍山認出他們時,便回去了一趟西海,向大哥請教了一番,而後又是查探他們是否在金平府吃人為惡,為禍一方故而來晚了些。」

「如何?」

「只是吃香油,倒也未曾吃過人因為他們都是水屬,故而也有些降水之法,因此他們收了香油,便也能保這金平府風調雨順。」小白龍說道︰「擅自降水乃是凡天條的大罪,但他們打著的是佛祖的名號,而金平府就在靈山腳下連佛祖都沒有管,天庭自然更不便出手,故而我西海對此也沒有過問。」

到此,法海也知道佛祖金身上的污穢之氣是從何而來了,也知道這香火為什麼是留存在大殿金身之中,並未被收取了。

「額」大聖撓撓頭,感嘆了一句︰「若是三只妖精這般行事的話,這事兒其實也不算出格一年五萬兩銀子,便能保證風調雨順這難道不比那通天河的靈感大王更加公道?」

听大聖說起通天河,眾人也想到了觀音菩薩門下偷跑出來的鯉魚精他雖然也是收供顯靈的妖精,但卻是每年一對兒童男童女。

相對比起來,這三只犀牛精每年只要一千五百斤的酥合香油,似乎就要公道很多了。

話是如此。

但賬不是這樣算的。

因為這一千五百斤的香油,並非是整個金平府公攤了,而是落在了那旻天縣的二百四十家燈油大戶身上,說是大戶其實悟淨也去看過了,比尋常的農戶也好不到哪里去。

雖然這酥合香油十分名貴,但產量卻非常少,卻頗費人力物力。

產出來的香油,基本都要用作供奉。除了向這所謂的「佛爺」供奉之外,另外還得向皇宮供奉一分。

能夠自己留下賣錢的,也就差不多正好夠日常用度,一年到頭其實也並沒有什麼結余

這三只犀牛精既然如此喜愛這酥合香油,每年只一千五百斤怎麼能夠?

限制的他們的,其實就是產量而已。

他們倒也有些見識,並非是竭澤而漁的主頗懂得持續收割之道,雖每年的產量少些,但勝在持久,至今已經有小一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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