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開天闢地以來,如今的三界算是各族最和諧的一段時間了。
除卻北洲時不時的蕩魔除妖行動,與如今西洲三藏西行帶來的局部紛爭之外,四洲與四海的大環境還是比較平穩的,這也為二郎真君補全天規律法,提供一個相對穩定的大環境。
鳳仙郡。
因大聖直接喚來了玉帝與二郎真君顯聖,更讓郡侯父子兩個不敢怠慢。
也是鳳仙郡民風淳樸,再加上乃天竺之境,久受佛法。這滿城的大小黎庶之家,無一家一人不皈依善果,禮佛敬天。
到此。
法海的心才稍安些,畢竟天竺地界,若依舊如外國那般盜匪橫行、妖魔肆虐便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一旦上了靈山會惹出什麼事端來。
師徒一行在鳳仙郡稍留了幾日,探仔悉了天竺一國的風土,這才啟程繼續往西。
轟隆隆!
半空一聲震雷響。
師徒幾個抬眼去看,卻見雲層之中乃是雷部鄧辛張陶四將並閃電娘子,在半空做法。
魯魯的雷聲,淅瀝瀝的閃電。
引得一郡百姓開門張望。
「九天雷府恭賀三藏法師行至天竺,天尊令吾等以雷霆以助威!」
轟隆隆!
又是一向震天響,電掣紫金蛇,霹靂連山縱。
這邊兒才響了幾聲雷,卻見雷府之下,風部、雲部、雨部幾位屬神也紛紛顯靈,一時間天空異象連連,引得鳳仙郡百姓止不住的磕頭祭拜。
後有西海大太子顯出龍身,興雲吐霧——
四海龍王齊齊匯聚,拱手恭賀︰「法師西行至此,特降甘霖以賀之。」
法海見狀,心說︰何必弄出這般大的動靜來?
但這畢竟是玉帝親近試好,再加上這甘霖落下,造福的也是鳳仙一郡黎民,法海便也就坦然受之了。
有了這一場好雨水,來年定當有個大豐收,所謂黍稷多條暢,稼穡得豐登。風調雨順民安樂,海晏河清享太平也莫過于此了。
「走吧。」
師徒幾人行在雨中,既然是甘霖,雨勢並不算太大,師徒幾個也沒有以法力隔絕雨水,就這般緩步西行。
郡侯與郡中的郡望,看著師徒五個漸漸遠去的背影,忽然開口道︰「除了真君廟、與龍王廟之外吾等再建一寺吧。」
「也可。」眾人連連點頭。
有人問道︰「不知寺取何名,供奉哪位佛祖?」
眾人又是一陣吵鬧。
郡侯的兒子開口說道︰「不如供奉三藏法師如何?」
「不妥。」郡侯直接一口否決,道︰「供奉之事非同小可,乃天地契約,三藏法師只是路過我郡,雖天降異象恭送法師啟程,但與我郡並無相干若貿然立下金身祭祀,實乃唐突之舉。」
「郡侯老成之言。」郡望們紛紛贊同。
周邊兒的年輕人們紛紛都說漲見識了。
如今三界中的祭祀活動,不論是規矩還是過程,都已經算是精簡了很多了。
但不可否認的是,自古以來,人族不論是祭祀鬼神,還是供奉仙佛都有各自的規矩。
若是那些在三界成名已久的神靈也就算了,似三藏法師這種自認行腳凡僧的和尚,想要以立廟祭祀顯然限制很大。
尤其是在人族之中。
而如寶象國那般能為三藏師徒建寺供奉的,也都是勾連了本國運的國運的。
這也是為什麼當年李天王見了哪吒擅自立廟,接受百姓香火供奉之後,怒砸了他的行宮金身的原因之一。
至于那些妖精們為三藏法師立下的寺廟,則沒有那麼多的限制畢竟不涉及人族氣運,而三藏師徒又一向有斬妖除魔與渡化小妖的名聲,他們只是單純的拜一拜倒也無妨。
這些小妖們哪里會供奉祭祀之道?
不過求個心安而已,故而法海也並沒有阻止他們的行為這也算是讓它們向善一種方式,倒也不必過于計較即便有些因果,法海願意擔著。
鳳仙郡的事情,自然有本郡的人操持至于建一座佛寺出來這種事情,對于他們來說也花費不了什麼功夫,即便是定不下來主位供奉,就把如來佛祖亦或是觀音菩薩的金身擺上去準沒錯。
而寺廟的名字已經先定下了,就喚作甘霖普濟寺
鳳仙郡已經是天竺國最外圍的州郡了,再往西行,已經少見山川,一路坦途。
「倒也不愧是天竺大國。」八戒看向師父,問了一句︰「師父,這天竺國比大唐如何?」
「若論疆域,大約相似。」法海只說了這一句,其余便沒有多做評價。
大聖則一旁笑道︰「師父是說,這天竺國除了疆域之外,其余皆比不上大唐?」
法海看他一眼,笑道︰「中原神州之地,也無需為師多言,只等取經返回長安之後,你們自有感受。」
但不得不說,天竺的佛學基礎,遠非大唐可比。
只是這一路走來,也進去過幾家佛寺,也同那些住持長老們辯經論佛其結果卻不盡如人意,甚至隱隱讓法海有些失望。
甚至有些佛寺,竟不修佛法,只是誦念佛名的。
他就曾經見到一寺中的僧人,人手一個木魚敲著,口中念念有詞,卻翻來覆去只有「南無阿彌陀佛」。
說若念佛,法海自宋時來,自然知道中原八宗之一的淨土宗,由善此法。
雖然有些誤入歧途的,亦或是對佛法並不精通的外行人,也是這般只念佛名。
但其精華所在,還是要將《觀無量壽經》《阿彌陀經》《無量壽經》此三經與《往生論》學成通悟之後,才能真正體悟其中佛法。
否則連經文都不通,只是念「阿彌陀佛」,即便是每日念上一萬遍,又有什麼用呢?
但有些心懷不軌之輩,正是借助這等法門,蠱惑了許多百姓。
畢竟比別宗之修行諸多限制,而淨土宗只需要誦念佛號,便能往生極樂眾生會如何選擇呢?
其結果不言而喻。
法海一向認為佛法本無錯,錯的是利用了佛法而達成自己私欲的人。
這一路上幾多經辯,幾乎無一敵手,有些個佛寺欺負他們是外來的和尚,辯論不過還想要動手結果被法海用九環錫杖敲了他們滿頭大包,這才真正服氣。
甚至八戒還說了一句︰「師父,果然是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啊。」
又或者他們尚在天竺外圍,還沒有遇到真正的高僧但法海終究還是期待的,畢竟這些佛寺中的僧人,即便有些法力,但終究還是凡俗。
這一日,師徒一行又從一間佛寺被群僧恭送離開。
等稍稍走遠了之後,八戒感慨了一句︰「師父您這一出手,就把這寺中上下僧人的修為全都廢了就不怕佛祖怪罪麼?」
「阿彌陀佛。」法海先念了一聲佛號,然後才道︰「若他們是尋常的江湖宗門,為師便也視而不見。可他們身為佛宗,不習佛法,只修神通完全誤入歧途,此乃入魔之道。」
這間佛寺完全是走了歪路的,比來到這個世界之前的自己還要歪。
當年的自己並非是佛法修行上的不足,是思想出了問題跟這一伙兒完全不修佛經的蠻僧完全是兩個概念。
作為同門,法海還是願意助他們一臂之力,渡他們上岸,重回正道。
「你這呆子師父剛才不是說了麼,只是封印了他們的修為,並不是廢了他們的修行。」大聖在一旁說道,「只要他們的佛法進境能追上來,神通修為自然就能恢復。」
小白龍好奇問了一句︰「師父,他們的佛法修為要達到怎樣的境界才能破開封印呢?」
這一點那些僧人沒敢問,法海自然也就沒說。
大聖則順著小白龍的話笑道︰「既然是師父以佛法下的封印,自然是要跟師父一樣的境界。」
「嚇!」八戒怪叫一聲,道︰「那就是解不開了唄?跟被廢了有什麼兩樣?」
「不至于。」法海難得解釋了一句,「只需要他們的佛法境界,能到達到駕馭他們的神通修為的時候,封印自然而然就解開了。」
八戒若有所思,因為他記得師父曾經說過一句話︰若是一個人的佛法修行足夠深厚,那麼他們反而對神通並無所求。
若是這般等他們能夠依靠佛法解開封印的時候,是不是就對自己以往修行的神通不在意了呢?
這不還是廢了?
有什麼兩樣?
看似如此,但八戒曾經問過師父,「師父,那您是怎樣做到佛法與法力都這般深厚的呢?」
「重在于心。」師父當時是這樣為自己解惑的︰「一心求神通而修行佛法,則最終兩者皆不成;真正能夠體會佛法的,則對神通就不會放在心上」
不放在心上,並不是不懂,不會,不去修行。
師父的心在何處?
自然是斬業護生,那麼佛法與法力並行,自然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八戒心里又想了,那麼菩薩的心呢?佛祖的心呢?靈山那麼多法力高強的佛與菩薩的心又在何處呢?
他一時也想不通,便放在一旁自己一個「廚子」,總是去想這些事兒做什麼?
還是想想今天晚上吃什麼吧那些傷腦筋的事兒,就留給師父去頭疼。
其實對于這些和尚來說,真正的考驗也正是在此處,若是他們為了解開封印而去修行佛法,則是背道而馳,還是走在歪路上。
那麼除非是超出法海佛法之人出手,否則這封印一輩子都解不開。
法海為了讓他們迷途知返,也算是用心良苦,即便是上了靈山,佛祖也沒法怪罪,還得嘉獎一番。
或許是出身佛門的緣故,法海對于尋常感到百姓,甚至是小妖,都有著一份慈悲心腸。
但或許跟他曾經作為一寺方丈有關,也或許是現在身上擔著天下大闡都僧綱之職,對同為出家人的和尚,法海的眼楮里就又變得容不下沙子了。
這一路走走停停,因為天竺佛寺較多,再加上三藏法師的名聲已經在天竺漸漸傳揚了出去,每每辯經論佛,總是會引起民眾圍觀。
故而,腳步也慢了許多。
畢竟是天竺,也並非所有的佛寺都是浪得虛名,這一路上法海便已經與多位真正佛法深厚的高僧相會,雙方皆有所得。
不論是在小乘,還是大乘佛法的感悟上,都有全新的領悟。
不只是佛門中人,甚至還有一位「順世論」外道大家,深夜與法海論道,亦是受益匪淺。
這一走,便走到了次年深秋。
但見水痕收,山骨瘦,紅葉紛飛,黃花時候。
師徒五人行彀多時,又見城垣影影,小白龍笑道︰「師父,前方又是一座大城,想必城中另有高僧在」
以往在天竺之外的時候,小白龍是負責探路的。
如今在天竺走過了諸多城池,一路上也無甚妖魔,小白龍便專門為師父向各大佛寺投送拜帖因為是要上門切磋佛法,並非是借住,故而要禮數周全。
先講禮,再講理。
眾人一路往前,忽見樹叢里走出一個老者,手持竹杖,身著輕衣,足踏一對棕鞋,腰束一條扁帶,正好擋在了路中間。
他也不是故意攔路,見了八戒的相貌還被嚇了一跳,大叫一聲︰「妖怪!」
險些摔倒,還是小白龍急忙上前攙扶,這才站穩了。
小白龍分辯了一句,「老丈莫怕,我等不是妖怪。」
老丈顫顫巍巍,杵著手杖,在小白龍與三藏法師身上瞧了一陣兒,這才小心翼翼問道︰「長老哪方來的?」
法海雙手合十,「貧僧自東土大唐」
「唐三藏!」老丈當即撫掌道︰「我知道了,你是唐三藏對不對?就是個奉了唐王之命,來我天竺辯經論佛的大唐高僧!」
法海頓了頓,才道︰「老丈錯怪了,唐王是差我來取經的。」
「取經?」老丈擺擺手,「我都听說了,東邊兒那群佛寺中的僧人,可沒一個是你的對手,即便是敗在你手里,也都是心悅誠服的你這般高深的佛法,何需不遠天涯路途,自大唐來我天竺取經?」
「阿彌陀佛。」法海念了一聲佛號,正色道︰「老丈不知,如今這一身佛法,正是這一路西行十萬余的真切感悟。」
老丈聞言肅然起敬,便向三藏法師行禮。
法海還了一禮之後,問道︰「今至寶方,遙望城垣,不知是甚去處,特問老施主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