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滔天的火焰。
熾烈的岩漿在地面燃燒。
不死神木像是燒天的火炬,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三叔和桃空音聯手用煉金術召喚火焰將不死神木完全升華。
永生這種事情,對于藍鯨、神秘事業部還有古社三方來說,都並沒有多大吸引力,或者說,他們在見識了那些因為永生而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後,打消了從這里獲取永生途徑的辦法。
放火燒樹,那是干脆利落,沒一點猶豫。
那彌漫在放逐之地幾百年的濃霧,也隨著不死神木的崩塌,而緩慢消散
從不死神木的山巔下,有一條大河冰流湍急,江上漂流的晶瑩冰塊之間相互踫撞,叮冬作響。
一只消瘦卻有力的手臂揚出江面,水花四濺。
緊接著是第二只,第三只。
山口原越出水面,一道鮮紅色的猙獰疤痕貫穿他的臉龐直到耳後,破爛的衣物上是化不開的血跡。
除了神代箜原之外,其余的人都通過這條河流從望秋山里面漂了出來。
山口原嘴里咬著一尾活魚,雙臂扒住岸上的泥土,貪婪地吮吸著魚血和魚汁。
戰斗的消耗實在是太大了,他需要蛋白質的補充。
眾人從河里跳了出來,同時坐在暮色昏沉的草地上,大口喘息著,天光微微破曉
神代箜原在不死神木死亡的那一刻,就消失了,或者說,他失去了意識。
此刻,他正處在一片虛無中,並不確定自己到底在哪里。
虛無的空間中,一只白貓正趴在那里,閉著眼楮睡覺。
「喵嗚——!」突然,白貓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 地炸毛,在再度睜開雙眼時,那雙貓眼里已是舊有的懶散和茫然。
「噗通」一聲,它蜷在了地上,像是永遠都睡不夠一般再度陷入了睡眠。
神代箜原看了眼面前的白貓,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他的胳膊,不,應該說他的全身都呈現出怪異的白灰色,形態優雅沒有一絲瑕疵,但同樣也沒有溫度,沒有軟度,沒有血色,而是完完全全的——石頭。
我變成了石頭?
為什麼?
這是夢?
神代箜原一時間有些茫然,困惑。
他撿起一塊石頭,隨意地丟給了那只白貓。
白貓睜開眼,一口接住了石頭。
就在神代箜原以為這只白貓會叼著這塊石頭玩的時候,白貓咧出鋒利的牙齒,把這塊堅硬的石頭嚼成了粉末。
嘶,惹不起。
神代箜原吸了吸冷氣,這才觀察起周圍的情況。
他此刻似乎正位于一處廟宇當中。
對了,神代箜原想起來了。
在之前的戰斗中,不死神木的後面的確出現了一個類似神廟的虛影。
古樸的廟宇,靜靜佇立在山巔,沐浴著月華,背景是清澈的夜空和繁茂層疊的樹冠。
神廟內部空曠且粗陋,六根粗壯的石柱撐起穹頂,彎頂是一塊塊薄而大的石板拼接而成,石柱也是石頭混合泥漿堆砌。
當時的虛無傳遞出了神廟有著聖潔空靈之感,如今看來,倒是多了幾分真實。
大殿盡頭,是一座高高的神台,台上位立著一尊石像一尊,那是六米高的石塑。
她微微垂首,雙手在胸前做合十狀,但沒有合攏、
而在他的面前,那只白貓依然趴伏著,聲音是從白貓的體內傳出來的。
「你,你是誰?」神代箜原眯起眼楮,他現在能夠掌控身體,但是並不打算強沖,畢竟,既然對方能把他悄無聲息地代入這里,那手段自然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
「我?我是來自不死城的安東。」
不死城?
神代箜原的腦海中念頭飛轉,可問題是,他從未听說過這個名字。
卻見下一刻,那個白貓竟是慢慢長成了人形。
那是一個老者。
他有著一頭海藻一般的墨綠色長發,面容蒼老,左手中指上帶著一枚瓖嵌有碩大藍寶石的銀戒,寶石之中有著海潮涌動的波紋。
最令人矚目的是他的雙童,是如同烏賊一般的w形。
「看來你並不了解不死城。」
卻見那名老者揮動法杖,下一刻,場景轉換。
出現在神代箜原面前的,是一條長長的街道。
街道兩側豎立著一根根石柱,石柱之上懸掛著燈籠,燈籠里面放著並未燃燒的蠟燭。
神代箜原朝著四周張望,這里的天空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只有不變的黑暗和撕裂著一切的閃電。
唯一的光源,便是這里的閃電。
閃電似乎從來不會停息,就像是一盞即將壽終正寢的電燈,但又將死不死沒有熄滅。
「這里就是不死城。」
那位老者站在不死城空曠的街道上,下一秒,一道閃電落在他的身上。
也就在此刻,就在神代箜原的眼前,恐怖的一幕發生了。
老者體內的血液被抽離了身體,干癟的在聖光中不斷的分解,變成了無數細小的顆粒,而後又和那些被抽離的鮮血揉在了一起,就像是面團被分離成了水和面粉,然後又再次混合。
那團血肉不斷的變換著形狀,最終變成了一口黃金棺材。
黃金鑄就的棺槨在閃電的照耀下呈現出了耀眼的輝光。
戴著麒麟面具的少年從棺槨里站了起來。
沒錯,剛剛還是垂垂暮年的老者,此刻已然變成了少年人的模樣。
這一幕就像是藝術家傾盡畢生靈感描繪出的一副壁畫,太古的神明在從沉睡中蘇醒。
天空的閃電碎成無數的星輝,宛若聖光般附著在少年的身上。
隨後,三對飄灑著光羽的巨大光翼在他身後驟然展開!
仿佛天使降臨。
隨之而來的,還有無數虛幻的聖靈圍繞在安東的身側,不斷誦讀著神聖的禱詞。
「不對啊」
神代箜原忽然想到了一樁事。
那個黑色的倒立金字塔,說起來,這不死城應該算是死神的後裔,為什麼表現出來卻是這般模樣?
似是感受到了神代箜原的疑惑,安東笑道︰「這些虛妄的東西,並不能代表真實,就好像,你可以當我們完全不存在一樣。我盡管是不死的,但是,無法離開不死城,也無法,在不死城里面,傷害你,我們能做的,只是短暫的將你拉入進來而已。」
安東的話傳遞了三層意思。
第一,不死城應該是平行時空,並不存在于這個宇宙,亦或者是,不死城是個單獨的封閉的空間。
第二,安東雖然展現出了一些神鬼莫測的能力,但是,並不能傷害到神代箜原,也許,這也只是對方想要傳達的善意。
第三,短暫的拉進來,應該一會兒就能出去了。
這些都是安東的一面之詞,神代箜原自是不會全盤相信,他想了想,又問道︰「你們為何無法離開?」
不死城,來源于最隱秘的歷史,當太陽從天空消失,當雲朵被撕出了縫隙,當閃電和雷霆成為主宰,藏在黑暗深處的怪物們突然出現,它們是那樣的恐怖,那樣的無法想象。
我們不死城,便是建立在血與火的廢墟之上,我們是重建的文明,我們不死,但我們生來又帶著詛咒。
詛咒?
卻見安東怪笑著,伸出手,展開手掌,然後左手化為刀具,一刀切斷他的左手,笑著說道︰「我跟一個外族人說了太多,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價。」
下一刻,天空中浮現出了一道黑影,黑影得意地大笑起來,捧著那截斷掉的手臂,貪婪地舌忝舐著,就好像渴求著上面黏著地汗水和體味那樣地,一口將它吞入了月復中。
發出了卡察卡察的骨裂聲。
神代箜原微微吐出了一口氣,這個不死城的秘密,比他想象中的要多。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是最後一個終結不死神木的人,估計也無法獲知這些隱秘的事情。
「我們承受著宿命的詛咒,我們可以不死,但卻永遠無法離開這里。」
「那不死神木是怎麼回事?」
「那只是神木借助我們不死血脈而降臨到你們那方世界的一個投影,或者說分身,其能力最多只有我們不死血脈的百分之一,我這麼說你能理解了吧。」
神代箜原微微頷首,然後皺眉道︰「你把我召喚到這里?」
「只是聊聊天而已。」安東笑了笑,然後說道︰「既然來了,就送你一個禮物吧。」
他並沒有撒謊,安東已經很久沒跟人聊過天了。
卻見安東手腕一番,一尊手掌大小、青紋為皮、紅珠點眉的玉菩薩出現在了他的掌心。
安東介紹道︰「這是一位游方老道的精魄所化的泥塑,後埋于聖山一百載,吞龍脈地氣,煉八方精華,方成。今日贈與你,你將其吸收後,可繼承一部分山神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