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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之外。

鐘山。

越過高聳入雲的山峰,穿過霧靄層層的白雲,就見天地翻轉,入了一片鐘靈毓秀之地。

這里有濃郁的靈機化為薄薄的霧氣,飄散如煙。

這里有延綿的青山,有碧綠的河水,有廣闊的草原,有無邊的森林。

這里牛羊成群,牧人放聲高歌。

這里有妖獸繁衍,演繹叢林法則,捕獵生存,宛如蠻荒。

這里還有繁華的城池,可見人妖共在,仙凡同處,一片平和。

甭管外界如何,也甭管補天教有多少算計,至少在這方福地之內,龍君庇護之所,人與妖,凡與仙共存,似乎還活的挺不錯。

這里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這里更是龍君道場,仙家福地。

可在此時此刻,這里,已是成了人間煉獄!

……

山巒倒塌,河水倒流,生長了數百上千年的樹木一顆顆攔腰截斷,大地之上盡是一個個的巨坑。

尸體,不管是野獸的,還是人類的,也不乏妖怪和修士,鋪成在了大地之上,入目所及,無窮無盡。

鮮血沿著低窪處聚集,流淌,最終匯成新的河流,將河水染成了紅色。

一艘北海龍船從天而降,不是落下,而是燃燒著火焰和濃煙砸下,在嘎吱吱的解體聲中轟然墜地,掀起的煙塵向四周擴散。

有妖,有人,有武夫,有修士,從天空不斷墜下,發出淒厲的慘嚎,有的摔成一灘肉泥。

也有的勉勵施法維持,可落到地上依舊得口吐鮮血。

當然,這中間出了人和妖,更有魔。

那些扭曲的畸形物種很難說他們原身是妖,還是人,此時砸在了地上,多數還能翻騰,有的甚至裹挾著魔氣,再次爬了起來。

它們啃食著尸體,汲取血液,在無數修士和妖怪絕望的目光中,血肉翻卷著恢復,升騰的魔氣越是濃厚。

直到,他們再次沖上天空,如瘋如魔。

雲層之上的雄偉宮殿燃起了大火,滾滾濃煙和火焰仿佛要將天都要燒穿了一般,其內有兩位恐怖的存在正在瘋狂的交鋒斗法。

其中之一正是畢方紅雲,她早已展現了神鳥真身,火焰熾烈無雙,獨腳立與虛空,肉眼可見的熱浪和扭曲向四周擴散。

這一刻,她釋放了遠比和四季劍仙沉錦繡斗法時,更狂暴的妖力,但她依舊落在了下風。

唳唳唳……

那畢方啼鳴之中不僅僅有憤怒,更有痛苦,有無盡的哀傷。

時不時的,她的身上有傷口裂開,滴落宛如岩漿的血液,所過之處,燒穿宮殿,燒穿了大地。

而她的敵人,在她的啼叫中越發興奮!

那同樣是一頭浴火的神鳥,在空中展翼,其真身比畢方還要龐大,有華麗的尾羽,宛如鳳凰。

只是,她的火焰卻是黑色的,漆黑的魔焰!

這居然是一頭墮入魔道的黑鳳凰!

更遠方,氣急敗壞的咆孝聲傳來……

哞哞哞哞!

蒼兕再次顯化出了千丈真身,一頭巨大的獨角黑牛在大地之上狂奔。

他四蹄踏動,大地如水波般蕩漾,肉眼可見的厚土之力彌漫,托著他那龐大的身軀在高速移動。

但他好像失了方向,就在原處打轉!

你可以想象,那般龐大的身軀只在極小的範圍內輾轉騰挪而不自知,是何等古怪的場景。

他的獨角之上,有微光閃爍,不算多麼熾烈,甚至有些不起眼,但伴隨著那龐大身軀的移動,射出了一道道漆黑神光。

這漆黑神光同樣不起眼,可所過之處,真的是無物不斷!

包括掉落的尸體,誤入戰場的妖怪,發了狂的魔物,擋在面前的山巒……

這是撕裂空間的手段,就是直面那六九天劫之時,他都沒用出來,妥妥的壓箱底的神通。

可現在,他肆無忌憚的使用,卻傷不了他的敵人。

也就在蒼兕的面前,一個白衣飄飄,也同樣白發蒼蒼的老人立在那里。

他倒是真就像個人,至少沒有明顯異變的軀體,也沒有滔天的魔氣,甚至那套廣袖白衣在大風中獵獵作響,還有些仙風道骨的意味。

但你不能看他的臉!

那張臉,應該算是英俊,鶴發童顏,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能算得上俊逸無雙。

可只要配上那雙眼楮,能看到的就只有邪氣!

邪氣森然!

哪怕是凡人,一眼望去,也知道這不是個好東西!

也就是他,停在了蒼兕的額頭眉心處,伸出了手遮住了蒼兕的眼楮。

是的,就一雙人類大小的手,居然遮住了千丈龐然大物的眼楮,那雙氣急敗壞的眼童中倒映的,就不是現世該有的場景。

是的,這就是幻法,能讓絕世大妖都陷入幻境而不可自拔的幻法神通。

更詭異的,時不時的,蒼兕還會發出聲聲慘痛嚎叫,那千錘百煉,雷 都無損的身軀會莫名其妙的裂出一道道傷口。

那傷口有的是火灼,有的是冰凍,有的是劍傷,有的是刀痕,雖然都被厚土之力迅速彌合,但氣息卻在止不住的衰弱。

若是莫成君在這,就會覺得這神通無比的熟悉,他雖然沒有修煉過,但《黃粱一夢》神通卻有參考。

正是,《大幻魔邪真法》!

雲層之上,又有一道黑水長河蔓延而過,巴蛇倉皇失措的到處亂竄,那可大可小的身軀之上爬滿了各種魔物。

他們如同蝗蟲一般吸附其上,利爪扣住了鱗片,張開了大嘴,就咬了上去。

巴蛇也算是倒霉到家了,他雖在天庭洞天那一戰中,逃過了死劫,可那一身傷沒個百八十年就甭想恢復。

哪曾想在自家福地,居然還能遭了埋伏,一個不慎就被萬魔撕咬,快要被分食了。

索性,劇痛之下他也是果決,二話不說一頭就扎入了大地之上,身軀盡可能的延展脹大,在大地和群山之間死命的摩擦。

而透過他洞穿的雲層,可以窺見天空的戰場。

那里,一艘艘北海巨鯨龍船四周,盡是圍繞著各種各樣的妖怪。

他們竭盡全力的撐起了防御神通,然後就是各施所長,數不清的神通法寶都給丟了出去,丟入了那黑色的海洋。

不,那不是海洋!

那是裹挾著魔氣的魔物,入目所及,難以計數,宛如海洋。

更有數十個戰場,妖仙,水族和魔仙的對決,各種神通不要錢一般的對轟,余波撼動這洞天福地,晃動不止。

極高的天穹之上。

嘶昂昂昂昂……

燭龍龍君再現了五爪金龍之軀,雲雨相隨,裹挾著不知多長多麼悠遠的龐大身軀在天穹之上肆虐。

他的速度快到了極致,但他周邊的時間流速卻又慢到了極致、

那反差感,光是看一眼都能讓人別扭死。

而他的敵人,清一色的三丈金身巨人,有著恍如金鐵的身軀,幾乎無視了神通的傷害,而攻擊則靠一雙拳頭。

是的,就是拳頭!

一拳一腳,打的空間如玻璃般破碎!

當然,這攻擊力在燭龍龍君面前是不夠用的,他一口咬死一個,咀嚼幾下吐出的就是一堆廢鐵。

又或者一爪拍上,一尾甩擊,任由那金身巨人如何反抗,都得成為齏粉。

但這些都不夠,真的不夠!

因為這些不過是分身,是一根毫毛而已。

遠方,一頭似妖似魔的猿猴狀怪物凌空而立,周身魔氣從未有過的洶涌,他看著燭龍龍君,似笑非笑,眼神中有說不出的嘲弄。

時不時的,他就從身上拔出一撮毛,吹出去就是一群三丈金身巨人。

當然,燭龍龍君也不是沒想辦法,他一個吐息,清出一片空當之後,龍身向前一竄,就到了那猿猴妖魔身前。

時間近乎凝固,然後,遮天的龍爪就拍了下去!

啪!

那妖魔就這般被拍成了血肉,但燭龍並沒有任何高興的神色,反而迅速甩動龍爪,將那團血肉甩出,有火焰燃燒,將之焚燒殆盡。

可再是抬頭,遠方,又有一個猿猴妖魔立與半空,再次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又拔出了一撮毛發,吹出上百個三丈金色巨人,圍了上來。

操弄時間!

這絕對是一種近乎無解的神通,更不要說燭龍龍君已經給修煉到了極為高深之處。

所以,這猿猴妖魔就沒覺得自己能奈何得了他,但殺不死,拖住就可以了!

反正,優勢在他!

燭龍龍君自是知道對方的算計,也幾次想要月兌身,卻是都被堵回來了。

這般幾次三番,燭龍龍君越發焦躁,而那妖魔則越發得意。

他終于吐氣開聲,嘶啞滲人,宛如幽鬼的聲音飄忽不定的傳來︰「燭龍啊燭龍,當年你追的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可曾想到今日?

今日,就算殺不得你,我也要讓你這鐘山福地雞犬不留,寸草不生。」

「你終于開口了啊!」

燭龍龍君突然去了所有的焦躁,所有的急迫,臉上再次恢復了一派澹定從容的神色,話語中甚至有幾分嘲弄,幾分諷刺。

「你什麼意思?」

「不尋到你,我怎麼殺你啊!」

「不好……」

「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燭龍龍君突然高聲大喝,就見更高遠的天穹之上,一顆龍頭探了下來。

「來了來了!嘿嘿,燭龍,這一次,你可欠了我一個大人情啊!」

「莫要廢話!」

「這麼多年沒見了,還是這般急性子。」

只見又有一頭真龍游動著身軀,裹挾著風雲,瞬息而至。

他的身軀同樣隱藏在風雲中,不知有多長多遠,偶爾展露,是雪白的鱗甲,是游動的五爪,是震動的翅膀。

是的,這頭真龍,是有翅膀的!

來到近前,他張口就是一道吐息,從天而降。

他的吐息極為獨特,像是吹出了一口氣兒,可憑空就有大風刮起,水珠凝聚。

于是,滂沱大雨就那麼淋了下來,看似普通,卻堪比最犀利的刀劍。

那些個三丈巨人不懼術法神通的金鐵之軀,卻是被大雨澆的融化成了汁水,落到了大地之上,和土石結合,居然成了一塊塊金鐵礦石。

當然,滂沱大雨也是有目標的,集中到了虛空的某處,那里最是密集。

于是,空間融化,那頭猿猴妖魔終于在雨水中顯出了身形。

他的臉上顯出了驚慌之色,看著來人,憤怒的大吼︰「應龍?應龍!你居然回來了?你為什麼會回來?

我不甘心,不甘心!」

嘶吼中,他就被雨水徹底包裹,消融,化為血肉汁水,滴落大地。

這一次,成型的不是礦石,而是滋養了草木,瘋狂的生長。

當然,這還不是全部,漫天的雨水盡數落下,落到了妖怪身上,化為溫和靈水,滋養著他們的身軀,恢復他們的精氣神。

可落到了魔物身上,則是最恐怖的利器,如刀似劍,淨化著魔氣,也融化了魔軀。

有了這一位的大神通助陣,整個戰場終是穩住了,然後就是反擊,是殺戮,是一群補天門徒壓抑到了極致的爆發。

而魔物這一方,那些個低級魔物就不說了,魔仙這個級別的高手則徹底沒了斗志,開始各施手段,各自逃命。

該怎麼說呢?

成就魔仙的他們,其他的經驗或許可以不多,就是這逃命的經驗,絕對的豐富。

天穹之上,那頭長著翅膀的真龍終于收斂了身軀,化為一位頭上長角的青年。

他看起來和燭龍相似,長相相似,氣質相似,連衣著都相似,只是那身龍袍是白色的,面容也俊逸很多,氣質相對溫和。

只是,他看著燭龍,肆意嘲諷道︰「怎麼樣?我這《三千弱水》的神通如何?可比你那時光之道更強?

嘖嘖,那無支祁也不過如此嘛?」

「不過是尺有所長,寸有所短罷了。」

燭龍半點好臉色也沒給他,言語犀利︰「你還真以為那無支祁就這般死了?不過是損了一具化身罷了!」

這般說著,他的目光卻是緊緊的盯著下方,看著殘破的鐘山福地,臉色越發難看。

只是,終究是快要勝了,掃清魔物只是時間問題,所以他並沒有出手,而是目光一轉,看向那白袍青年。

「應龍,你怎滴這般時間回來?」

「你居然還不知道?」

白袍青年微微一愣,又道︰「九州水族死傷殆盡,雲夢那小丫頭也戰死了,她沒回你這邊,而是直接去了老祖那里,狠狠的告了你小子一狀!

嘖嘖,雲夢那死老爹戰死才多少年,你居然把這小丫頭也給弄死了,老祖能不尋你麻煩?」

「雲夢死了?」

燭龍龍君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誰,是誰殺的她?」

「九州人族唄!不過倒也不全是壞事,至少,這一通廝殺,倒是給天外天補充了不少人手。」

「人族?九州人族?他們好大的膽子?」

燭龍只覺得心頭火起,怒不可遏,道︰「所以,老祖派你問罪與我?」

「那個,倒也不全是!」

「還有什麼事兒,一並說了?」

「咳咳,那個,其實是有個天外真魔穿過了防線,侵入了這方世界。」

燭龍驟然抬頭,死死的看著他,道︰「你是說,有真魔臨世?」

「是的!」

「所以,你其實也不是來問責與我,而是戴罪立功的吧,那天外真魔,該是你放進來的?」

「咳咳,我要說,要說是不小心的,你信不?」

「我信!我當然信了!你再不靠譜也不敢在這件事兒上開玩笑。

不過,你的這一個不小心,可是讓此方世界,就此多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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