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王一？」
對于方林的沉默，上方那宏大且威嚴的聲音再度問詢。
這一次，便不像上次那般了，瞬間，方林只覺周圍的花草樹木，土地山石，甚至就連空氣，都在對自己露出濃濃的厭惡之意，仿佛整個天地的惡意，一下子全都朝著自己傾瀉而來一般。
他當然知道，這是錯覺，這是聖境的某種特殊手段，老皇帝說過，真正踏入聖境後，武者也好，文人也罷，都是一樣，會與天地進一步進行某種玄之又玄的溝通。
可以說，聖境在一定範圍內，就是這一小片天地一定程度的代言人。
以往，方林知道歸知道，但感受並不真切，而現在，他終于深切感受到了聖境的恐怖。
別說絕世了，便是偽聖，除非像之前的老皇帝這種有一國之國運加身的，其余遇到聖境，真的可以說是皆如土雞瓦狗。
方林之前的目光還是太過局限了，區區超凡、絕世，就已經不得了了，非常可以了，現在他才終于知曉，真的只有踏入聖境，才算是在這個世界，擁有了安身立命的基礎。
表述很慢，事情發生得卻是極快，在聖境的威壓下，方林根本無法保持懸停狀態，整個人快速往下墜落，甚至連維持身形的能力都沒有。
這要是摔落下去，性命肯定無虞，但形象恐怕就非常淒慘了。
眼下這里集中著整個北域所有高手的目光，這要是摔落下去，方林的顏面便算是丟進了。
不僅是他自己，便是老皇帝，甚至大周的顏面，也會一定程度受損。
所以，這其實不是在針對方林，而是在針對老皇帝，針對大周。
「畢廣，你莫要過分。」
老皇帝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方林墜地，發出了低沉的聲音。
也就是在他說完之後，方林便感覺渾身一輕，整個天地的惡意全部消散，恢復了行動。
恢復行動能力之後，他也不懸空了，老老實實降落在地，站在那里，一言不發。
可以說，此刻，場間已經沒有他說話的份了。
至于他到底是不是「王一」，也不需要他開口說什麼，因為說再多也無用。
除非他自己主動承認，我就是王一。
這顯然也是不可能的。
哪怕就是板上釘釘，也一定要死鴨子嘴硬到底，絕對不能承認！
否則，不僅他要完蛋，老皇帝和大周都要有大麻煩！
「周奉南，你當真以為，踏入聖境後，便能與朕這般放肆？」
「你還早得很……」
回應之人，便是方才開口詢問方林之人，听老皇帝說出名字後，方林便知道，這是晉帝。
晉帝，畢廣。
作為北域三大強國之一的帝王，作為老牌聖境強者，他的語氣是那麼的高高在上，哪怕面對同樣已經踏入聖境的老皇帝周奉南，仍舊如此。
對此，老皇帝倒也並不針鋒相對，而是再度道︰「方林乃是我大周郡馬，更是大周肱股之臣，若有人覺得，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妖便能構陷他，便是想多了，朕絕不答應。」
「構陷與否，不是你說是便是，此子確為青年才俊，便是朕也所有耳聞，但，也僅此而已……沒有人去構陷他，那小妖乃是從混亂域拘來，說話可信度極高。」
這是恆帝的聲音。
恆帝，關仲。
果不其然，在對于「王一」之事上面，什麼周恆聯盟，完全不作數。
且不說周恆聯盟本就只涉及抗擊楚晉，便是沒有這般限制，恆帝也無論如何不能讓王一離開恆境，尤其，他還是周國方林！
他對方林，哪里是有所耳聞，若不是實在礙于面子，礙于周帝，之前被此子擺了一道，不得不勻國運的時候，他便想親自前往擊殺了，眼下得知，此子竟然還是那可怕的「王一」，那便更不能放過了！
絕對，絕對不能放過！
「方林出現，剛好便有一小妖將之認作王一，世間哪有這般巧合，朕從不信巧合！」老皇帝也是再度反擊。
「我大周好不容易出了一名天驕，你們想用這般手段將他除去，朕絕不答應！」
真正讓他與楚晉恆三帝撕破臉，以一敵三，他心里肯定是發 的，說句現實一點的話，方林雖然在他心中頗為重要，卻也沒有重要到拿自己的性命，拿大周千千萬萬百姓的性命以及拿大周之國運去力保的程度。
不管是作為個人，還是作為一國之君，他都不能，也不敢這麼做。
但是，在眼下這個時候，他還是想爭取一番，盡可能為方林博得一線生機。
雖然他知道，這個希望，其實非常渺茫。
「奉南老弟……你是在說，朕為了扼殺你之天驕，故意派人演這出戲麼？」
「呵，天驕……」
楚帝終于開口了，語氣出乎方林預料的溫和，不過說出來的話，卻是令人極不舒服。
哪怕他後續的話沒有說出口，但誰都能猜到，他後一句想要說什麼︰天驕，算是什麼東西？
方林心里很不舒服，但是沒辦法，人家還真有說這話的資格。
而且，眼下自己的小命，可都還在上面那幾張大臉手里呢……指望老皇帝，恐怕真的指望不上。
方林自然不是不懂事，老皇帝能出面，已經讓他極為驚喜了，至于更多，真的不能奢望更多了……
設身處地想，換了他是老皇帝，恐怕一樣如此，這已經與情義無關了。
「周奉南，你的心情，朕可以理解，但要說楚兄派人構陷，亦是笑話……」
「另外，這方林在混亂域內到底境遇如何，你也並不知曉，如何能確定他便一定不是王一？」
老皇帝沒有理會他們，而是問向方林︰「牧之，你自己說。」
「回稟陛下，臣自然不是什麼王一，臣甚至還是在那王一出現之後，方才進入的混亂域。」
「空口無憑，你可有證據？」
證據……人證算不算？
方林忽然心念一動，開口道︰「稟四位陛下，這一點，恆國孔相可為臣作證。」
「臣在那王一在混亂域出現之後，與恆國孔相有過一晤。」
你們不是要證據麼？
恆國宰相，總不會替楚國郡馬遮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