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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就這般于山野之中走了數日,一路故意留下蹤跡給元軍追尋,可又保證其無法完全追上。

這一路上,孟修遠和那位楊姑娘倒是聊了不少,話題主要圍繞在各自所悟的武學理論,由于二人都師出名門、傳承淵博,所以最終算是都獲益不淺。

兩人說話間為了防止身份暴露,所以有意避諱、用詞生僻,那小趙敏听不懂、也插不上話,只能一路癟著嘴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日清晨,三人如往常般出發,孟修遠右手牽著楊姑娘、左肩扛著小趙敏,運使輕功朝著東南方向疾奔。卻沒想到剛走上半個多時辰,耳邊便听到流水的聲音,再行了一小會兒,一條大江便橫攔于眼前。

江面遼闊,流水淙淙,顯然不是可以涉水而過的。

「這是什麼江啊……」孟修遠眼見如此壯闊的江水,知道其必定是十分有名的,所以下意識地便問道。

「我們從終南山出發,一路向東南方向奔行,運使輕功連走了數日。

這是我們遇到的第一條大江大河,所以若我沒猜錯,眼前應是漢水主干。」

楊姑娘雖然也是常年居于活死人墓里的宅女,但所習地理知識還是比孟修遠多一些的,所以略微思考過後,便給出了答桉。

「漢水……。」孟修遠听到這個名字,一下子想起了些什麼,不由得陷入片刻沉思。

「少俠,怎麼了?」楊姑娘好奇地問道。

「嗯……沒什麼。我只是想,等過了這漢水,我們便找一處安全的地方,將小郡主扔下吧。

我們拖延了這麼多日,那來追我們的元軍追到這里,回程還需要多一倍的時間,到時候那些村民應該早就已經四散而逃,找不到蹤跡了。」

孟修遠看了一眼小趙敏之後,向楊姑娘說道。

當然,他此時心中主要的想法並未說出。

孟修遠雖然不太認路,但基本常識還是有一些的。

雖不知道這是漢水確切的哪一段,可從終南山向東南行,肯定大致是差不多。過了這漢水,應該就快要到十堰附近,離武當山就不遠了。

孟修遠不想將那些元兵引得離武當太近,也不想突然轉變路線給對方提供猜疑的線索,因而在這里停下,或許就是最好的選擇。

楊姑娘听了這話,心中一空,只覺得十分失落。可猶豫半天,卻想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得勉強開口道︰

「也對,就按少俠的意思做吧。」

孟修遠隨即將肩上的小趙敏放下,對其說道︰

「咱們現在要去找一條渡江的船,一直抗著你讓人見了也不合適,你自己走一段吧。

剛才的話你也听到了,等過了江,我們尋到一安全處,就放你走。」

趙敏聞言,一雙大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孟修遠看,半天才開口說道︰

「我沒想到,你之前居然不是在騙我。」

孟修遠不屑地搖頭一笑,並沒有做聲回答。

三人便就這樣沿著江邊走了一陣,因為各有心思,也就誰也沒說話,都低頭沉默著。

直至半晌過後,遠方江邊才出現了一座茅屋和一條小渡船。隨著三人逐漸走近,卻是突然隱隱傳來一陣哀求怒罵的聲音。

孟修遠趕忙遙遙望去,只見兩個元兵正在威逼一對夫妻,一個扯著女人的領子要往屋子里走,另一人則長刀出鞘架在丈夫脖上,讓其不敢動彈。

見形勢緊急,孟修遠本來想著獨自上前解圍,可剛要抽出牽著楊姑娘的手,卻想到自己真氣此時在她體內經脈才剛運行了小半圈,若是強行抽離,必會使其傷上加傷。

無奈,孟修遠只得對著小趙敏喊出一句「在這等著」,而後便牽著楊姑娘的手向那茅屋方向飛奔。

兩人靠的越近,耳中听得便越清楚,那幾人的聲音傳來︰

「求求你們了,大老爺,再寬限幾日吧!最近過江的人太少,所以我才拿不出錢來的,不是我不想給啊!

求求你們了,放過她吧!」

「去你娘的,就因為你這份船稅錢沒繳,惹得老子昨天被罵了一通。」

「哈哈,正好。沒想到他一個船夫,竟然有如此貌美的女人。咱們玩完之後,就賣到青樓去,不僅稅錢補上了,咱們還能撈一筆。」

「……」

孟修遠兩人听得眉頭直皺,腳下速度愈發加快,沒多久就奔到了近處。

兩人自茅屋後方閃身而出,目光鋒銳地盯著兩個元兵。那個拿刀的見此心知事情不好,趕忙一腳踹倒船夫,將刀指向二人。而那扯著女人的元兵卻是色迷心竅,見到楊姑娘竟還十分興奮,咧嘴笑道︰

「他娘的,今天的運氣可真是好,又遇上這麼個漂亮的小娘們……」

只是話還沒說完,人便已經沒了動靜。

那對船夫夫妻只是眼前一花,便見剛剛欺負他們的兩名元兵倒下,完全沒看清期間發生了什麼。

兩人先是愣了片刻,隨即剛忙跪在地上,有些木訥地向孟修遠二人磕頭,口中連連道謝。

孟修遠搖了搖頭,扶起二人,只道︰「你們把船準備好,我們回去接一個人,馬上就要過江。」

說完,他便澹然地又牽著楊姑娘往回走去,彷佛剛才只是路過 了個彎一樣。

往回的路走了一半,便遠遠見小趙敏孤也零零地正朝著他們二人的方向走來,這一見面,小趙敏便忍不住說道︰

「你這人,怎麼突然把我一人扔在了那里,也不怕我趁機跑了?」

「跑了又怎麼樣,不是說了麼,本來就要放了你的。

帶你過江,只不過是看江這邊荒無人煙、叢林密布,將你隨手扔下不安全而已。

你若是跑了正好,被狼叼去了也只怪你自己。」

孟修遠滿不在乎地說道。

趙敏聞言一愣,這次才相信孟修遠是真的並不想殺她了。

懸著多日的心終于放了下來,此時八九歲的趙敏畢竟還是個小孩子,情緒激動之下,忍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

孟修遠也不理她,只拉著她繼續往渡船和茅屋的方向走。

半晌,哭累了的小趙敏漸漸收住聲音,轉為一如往常那般,盯著孟修遠那被青布蒙住的臉,默默看著。

楊姑娘見此一幕,微微皺眉,出口說道︰

「小韃子,莫要白費力氣了。你即便是記住我二人的模樣,也絕對找不到我們的。」

小趙敏聞言哼了一聲,撇嘴說道︰

「我之前看你二人面容,只是想牢牢記住,死後化作厲鬼,再來好好來向你們報仇。

現在不用死了,誰要再看你那張臭臉。

我只想再多看看大哥哥的模樣,他比你強多了,是個真正正義的俠士。」

楊姑娘聞言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只是她的性格,使得她不願出言和這麼個小孩子斗嘴。

而孟修遠則搖了搖頭,看著小趙敏說道︰

「不用故意給我貼金,放心吧,我說出的話不會反悔的。

而且我也不是什麼俠士,我做的事不過都是為了自己高興,順自己的心意罷了。

殺你們那些元兵是因為我覺得他們該殺,放了你是因為我覺得你不該殺,僅此而已。

和俠不俠的沒有關系。」

小趙敏聞言似懂非懂,想了好久,才琢磨出了其中含義,隨即眉頭一皺,十分遺憾地說道︰

「像你這麼有意思的人,為什麼非要和朝廷作對呢……」

孟修遠聞言哈哈一笑,不屑地說道︰

「你該問問你們元朝廷,為什麼一定要不給百姓活路,逼得他們造反呢?

若真的人人安居樂業,生活幸福美滿,天底下又怎麼會有山賊、有義軍、有我們這些提劍殺人的人呢?」

小趙敏听聞孟修遠這番有悖于她稚女敕三觀的言論,先是感覺心中莫名有些驚慌,而後瞬間便漲紅了臉,惱羞成怒地大喊大叫道︰

「你胡說,你們漢人造反、和我們朝廷作對,就是因為看不慣我們蒙古人統治這天下罷了!」

孟修遠聞言也不生氣,只是轉頭望向趙敏,盯著她的眼楮慢慢說道︰

「你看過往幾千年,漢人作為統治者的朝代,其他漢人就不造反了麼?

蒙古人統治天下、漢人統治天下,又能有什麼區別呢。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到頭來永遠都是那些極少數的當權者,壓榨窮苦百姓,騎在他們身上作威作福罷了。

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元朝廷不過百年,就搞得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難道不是你們統治者出了問題,昏庸殘暴更甚過往那些朝代麼?」

孟修遠這番話聲音不大,可听在趙敏的耳朵里卻如同春雷炸響,震得她大腦一片空白,久久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才紅著臉憋出了一句「歪理!胡說!」,可由于心虛,聲音卻是似蚊蟲鳴叫般微不可聞。

孟修遠也不再說話,這一路一直保持沉默。

直至三人上了渡船,小趙敏便立即一個人躲進了船艙里,期間連看都不敢看孟修遠一眼。

而楊姑娘心中也是頗有感觸,見趙敏進了船艙,忍不住小聲問道︰

「少俠,你為何要和那小韃子說這麼多呢。」

孟修遠微微一笑,澹然說道︰

「這些話盡皆出自我本心,當然,說給那小郡主听也是有意為之的。

元朝廷氣數未盡,抗元尚需些時間。

那小郡主父親汝陽王官居太尉,執掌天下兵馬大權,又偏偏十分疼愛這個女兒。

因而這位小郡主的一言一行,其實影響甚廣。

她只要能將我今日這番話听進去一半,那日後天下,或許就會少死很多無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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