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以前黃慈恩臉上的表情像是別人欠了她五百塊錢，那麼尚彤的臉上就像是別人欠了她五百萬。
一看就是黃慈恩親媽。
而且汪川給她問好，她都不太願意搭理。
她只是嘴角勉強動了動，卻完全沒讓人感覺那是在笑。
莫名讓汪川想到了地球上一部經典劇集《還珠格格》中的皇後。
尷尬是真的尷尬，但也不能不開口。
「伯母，慈恩呢她的個人天賦是十分出眾並且罕見的，她的嗓子用一句俗話來說，就是老天爺求著喂飯給她吃，再加上她的這種外貌條件，還有句俗話女媧畢設嘛，哈哈哈，」汪川干笑著，「所以您放心，她一定會是一位特別優秀的歌手，而且是那種不苦不累，不用去迎合任何目光和言論，只需要做最真實的自己，就能被無數粉絲歌迷追捧和追隨的歌手。別人還在起跑線上，她就已經等在終點了，哈哈哈。」
汪川繼續干笑。
一旁的黃慈恩扶額掩面。
尚彤的臉上也有點兒愣，皇後娘娘好像也不確定欠她錢的是不是眼前這個人了。
于是雖然汪川停了下來，但也沒人應聲，房間里安靜得很詭異。
汪川只好搓著手保持好自己的笑容，繼續開口。
「公司目前呢，已經給慈恩定下了發專的計劃，專輯正在穩定快速的制作當中。我們呢，給慈恩的這張專輯準備了數百首歌供她選擇，整個專輯的制作團隊啊，也都是業內最頂尖的，整個金曲獎制作團隊拿過二三十個金曲獎，所以這個制作水平也是有保障的！我們一定會給她做出一張質量最高、她最喜歡的專輯！」
眼見尚彤的臉色又有了變化，汪川趕緊再補充了一句。
「當然，也一定讓您滿意！」
黃慈恩開始看著天花板神游，把自己當做從房間里消失了。
汪川正要繼續論證黃慈恩在山海的發展前途，尚彤突然開口問。
「有女友嗎？」
汪川看了還在神游的黃慈恩一眼，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有。」
尚彤也看了黃慈恩一眼，她臉上的笑容變得明顯了起來。
「來之前吃了嗎？」
她又問。
「早上七點半吃過早飯。」
汪川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趕人，但還是嚴謹的回答了她的問題。
簡單的說吃了也許會留下睡到十點才剛吃早飯的印象。
「一起吃午飯吧。」
尚彤點了點頭，臉色也好看了點，大概別人欠她的錢只剩了五千沒還。
「好。」
微微松了口氣的汪川連忙跟著點頭。
「有什麼喜歡吃的嗎？」
這一句的感覺就像是只欠五十了。
但這問題問的汪川真是……
汪川沒忍住又看了黃慈恩一眼，撓了撓頭。
「我什麼都能吃，也沒特別喜歡的。」
「這倒不錯，做藝人不能把身體養壞了。」
尚彤笑道。
汪川也跟著笑。
黃慈恩還在神游天外。
然後尚彤就和汪川有一句接一句的聊著，不過換了話題，聊了聊山海和國內娛樂產業的發展，還夸了汪川的新專輯不錯。
她的神態放松了下來，汪川還是保持著警醒。
黃慈恩依舊不言不語，她媽也沒搭理她。
中間廚房里還走出位阿姨，應該是專門來做飯的。
提心吊膽的等到飯做好，又提心吊膽的吃完飯，直到黃慈恩把汪川送出家門，汪川才完全放下心。
「你笑什麼。」
汪川感覺黃慈恩就是莫名其妙。
剛出門她就自己捂著嘴笑了起來，雖然沒笑出聲，可汪川看她的時候她也沒收起來笑。
「我喜歡笑。」
黃慈恩理所當然道。
「還笑起來很可愛？」
汪川吐槽。
「……」
黃慈恩的反應顯然也是看過那篇所謂同學的爆料了。
「她以為你是我男友，這種自作聰明腦補的人難道不好笑嗎？」
黃慈恩笑著解釋了下。
這會兒她笑得比汪川過去兩年見到的還多。
汪川只好認同她。
「確實挺好笑的。」
等黃慈恩上樓回去後，汪川看著自己剛亮起來的手機，嘆了口氣。
家長哪兒有那麼好湖弄。
將近一個小時後，在一家私人會所，汪川等到了終于過來的尚彤。
這次她還滿面笑容的主動和汪川握了手，完全沒有在黃慈恩家里時那種臉上頤指氣使的表情，不過汪川卻感覺更可怕了。
而且見面握手好像也很奇怪……
尚彤的開口也更直接。
「慈恩不是你女友？」
「不是。」
汪川突然有些不明白黃慈恩今天把自己喊來玩的這一套是什麼意思。
如果尚彤腦補自己是黃慈恩女友，尚彤給自己的這次單獨談話就是必然發生的。
「阮秋水是你女友？」
「是。」
她臉上帶著如沐春風的笑容問。
汪川只能誠實回答。
唯一好在她沒有繼續問楊雪稚，不然汪川就要如坐針氈了。
「阮秋水不錯，我很喜歡她今年的那部《藍》，你的劇本也很出色，你們在一起真的很配。」
現在的尚彤像是在普通閑聊一般，而且由于保養得很好，看起來年輕，也沒有長輩對晚輩談論這種話題的怪異感。
然後還變成了汪川歌迷。
「你寫的歌也很棒，你可能不相信，我一直都很喜歡你歌。昨天還听了一天你的新專輯，慈恩和你唱得都很好。」
一直都在夸汪川。
「你是我見到過最有才華的年輕人了，你能有今天的成績也讓人驚訝，而且將來能發展到什麼程度也無法預測，還有你的為人、你的外貌，甚至讓人感覺不真實，如果換我年輕，應該也會對這樣的一個人動心。」
然後。
「我說這些你知道什麼意思嗎？」
尚彤笑著問出了第三個問題。
汪川的眉頭皺了起來。
見汪川沉默，尚彤繼續笑容溫和的講了出來。
「珍惜你現在擁有的一切。」
不到五分鐘的談話結束。
尚彤已經起身走人。
依舊在皺眉的汪川給黃慈恩發了微信，告訴她剛才尚彤又和自己談了話，自己告訴她她媽心里什麼都清楚。
不然讓黃慈恩一直以為她湖弄住了她媽，還樂得傻笑就……
威脅的話沒講，挺沒意思的。
其實從這兩次接觸下來，汪川對黃慈恩她媽倒沒有什麼意見。
尚彤顯然一直對一切都心知肚明，換成是汪川，也要警告已經有了女友的人不要對自己女兒起什麼歪心思。
……
門被打開，尚彤走了進來。
剛才離開之前臉上還總帶著若有若無笑容的黃慈恩正坐在沙發上，她沒開電視沒玩手機沒听音樂，只是在單等著。
「發現了？」
黃慈恩冷笑。
「你媽我不傻。」
尚彤坐到她旁邊，對黃慈恩的這種對抗態度她早就見怪不怪了。
尚彤並不擔心汪川告訴黃慈恩剛才兩人的聊天，而且還希望他這麼做。
汪川也確實這麼做了。
他是一個聰明人，知道自己扛不住壓力。
尚彤在心里一邊夸著汪川，一邊又帶著鄙夷。
剛才沒提楊雪稚都是她給汪川留了臉。
「你真以為我們兩個之間有什麼？」
黃慈恩的語氣變得嘲諷。
「我知道你們之間還沒什麼，但我也知道你對他有好感，我是你媽，你騙不了我。」
尚彤的情緒依舊很平靜，比這更激烈的態度她也見多了。
「你都知道？」
黃慈恩嘲諷的時候笑了出來。
「當然。」
尚彤做好了黃慈恩進一步爆發的準備。
「那就好，」黃慈恩笑得更加開心，「我自由了。」
「……」
尚彤皺起了比之前汪川還要深的眉頭。
「你們在最後的感情上也管不了我了。」
「……」
「你是不是以為今天自己洞察了一切，掌握了一切？可只有這樣你才會真的相信我喜歡上了一個有女友，甚至還同時有兩個女友的渣男，你也真的相信自己威脅到了他，然後我就贏了啊。你中午假模假樣演得漂亮，我不動聲色演得是不是更好？」
「……」
「你可能不知道，從你讓我把汪川喊來開始，我就沒和汪川提前溝通任何事情，我就是故意給你看到的這些，讓你把腦海中的懷疑變成確信。我自己說的事情你早就不信了，是吧。你現在確信是我喜歡汪川，汪川不敢喜歡我，但你應該還不相信如果我沒和汪川在一起，我也沒有辦法再喜歡其他人？我可以慢慢給你證實這個完美的結果。真想知道過一二十年，你臉上是什麼表情。」
「……」
「你總不至于再逼著汪川，讓汪川逼我去接受你的安排吧。我其實很建議你去做做試試看，看看你自己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笑話。哦，對了，讓汪川躲著我走的話最好盡快安排，不然就這麼一直接觸下去，如果感情越來越深，指不定哪天激情勃發就偷偷把孩子生了，讓你們就算事後能找汪川算賬，也是丟了大臉，氣得半死。他也年紀不小了，你總要為他的身體著想啊，是吧。」
「……」
「我一直都想勸你，別天天想著怎麼掌控我。把這一二十年的功夫用在別的地方，你說不定早就能把你們的結婚證領了。」
「彭——」
茶杯被砸在地板上摔得粉碎，尚彤臉色鐵青的站了起來。
但黃慈恩的臉上還是止不住的笑容。
「就像我剛才說的，有功夫在這里發脾氣，不如想想怎麼回去勸他也接受這個結果吧。」
尚彤 然揚手就要朝黃慈恩肆無忌憚笑著的臉上扇去，但卻在空中硬生生停了下來。
她渾身發抖的停了半晌，才摔門而去。
等尚彤走後，黃慈恩又看著天花板神游了半天，才輕輕嘆了口氣。
嘴上說自己贏了，自己自由了，也就是過過嘴癮。
原本以為會等專輯做完之後，這個神經病才會發作來找自己來著……
「28號就不過去了，專輯先放著吧，有機會再做。」
微信剛發過去，就被回了過來。
「？」
「什麼情況？」
汪川又跟著問道。
「你應該要被我拖累了，不好意思。」
黃慈恩的臉上並沒有難過的表情，她只感覺有些麻木。
「……」
汪川回復了省略號。
「我應該也要從山海走了，不過你倒是可以把我已經錄制好的歌發了。」
黃慈恩點完發送後，甚至還自己笑了起來。
「不是吧……」
汪川原本感覺今天還算暫時平穩過關來著。
「江城子也是一樣唱。就這樣吧，以後有機會再聊。」
汪川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自己跟黃慈恩明明還什麼都沒有。
黃慈恩也沒等汪川回復。
直接就把汪川的微信刪除，她現在不刪，過兩天也會被別人刪。
這麼多年沒有激烈反抗過了，他們肯定要氣得爆炸了。
刪完之後，黃慈恩只覺得有些空虛，但好像心里上的壓力也突然就沒有了。
然後還感覺有些可惜。
如果汪川沒有女友，沒有那麼花心就好了，雖然黃慈恩不是很介意，但那樣的話，他們應該就不會反對和他們抗爭多年的自己的這個選擇，然後和他們已經在慢慢緩和的關系應該也會正常下來……吧？
但沒有如果。
黃慈恩又發了會兒呆。
才從沙發上爬起來，去找出耳機戴上，點開之前拷貝過來的《女兒情》demo，听了起來。
【……怕什麼王權富貴，怕什麼戒律清規……】
黃慈恩自己都怕。
……
【黃慈恩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的朋友。請先發送……】
汪川下意識點了發送，不過毫無意外是石沉大海。
這個結果汪川倒不是沒有想過，但就是沒想到這麼快。
不僅不是無疾而終，甚至還沒有開始，也不知道距離開始還有多遠。
其實汪川原本自己就不是很相信，在知道自己有兩個女友的情況下，黃慈恩會喜歡自己，就算有好感應該也只是覺得自己人還行，並不會傻兮兮的真喜歡上，就算她傻了，她家里也不會傻。
但現在看上去，好像她確實傻了，她家里也確實沒傻……
夕陽穿過窗戶照射進來的時候，汪川才回過神發現時間已經過了下午六點。
汪川看了眼外邊的晚霞，給錄音工作室的音樂總監打了個電話，問他黃慈恩錄制好了幾首歌。
被回復說剛錄完一首《陰天》。
這首歌很快被發給汪川。
汪川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點擊了播放。
當時在選歌的時候，汪川曾認為這首歌是黃慈恩試唱時，唱得最差的。
現在听來，卻感覺她唱得無比完美，從情緒到氣息的每一處細節都處理到了極致。
【……總之那幾年，你們兩個沒有緣。陰天，在不開燈的房間——】
汪川听不下去了。
雖然太陽馬上落山，房間里很暗，但現在是晴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