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川是真沒想到,說好要來的是制作人,沒想到直接來了蔣穆。
「走吧,一起去吃頓飯。」
車上的蔣穆笑著邀請汪川。
「額……我下午還要拍戲。」
汪川婉拒。
「下午不用拍了。」
蔣穆說著抬手看了下自己的腕表。
「……」
汪川沒說話,主要是在想怎麼講自己專注演戲,堅持藝人的職業道德,听起來更自然一點……
「下午兩點之前,就會宣布劇組暫停拍攝,進行整改。」蔣穆澹笑道,「我們快點吃完飯,我也能早點回來宣布這件事。」
「……」
唉。
汪川感覺自己打完那通電話,事情就不受自己控制了。
本來還以為企鵝娛樂內部只是剛開始試探,沒想到他們上來就是刺刀見紅……
那就去吃飯。
「還記得我們上次見面說過的話嗎?我說過企鵝想要做優質內容,不過在小川看來,我們現在做的是優質內容嗎?或者說,《瑯琊榜》這部劇就這麼做下去,做出來的會是優質內容嗎?」
蔣穆在車上就直接給汪川起高調。
說實話,這倒令汪川多少松了口氣。
至少蔣穆還是把牌坊掛在表面上的,就是這些優質內容之類的話。
汪川信他的鬼,企鵝會一心想做優質內容。
賺錢才是企鵝企業文化的第一要義。
或許企鵝想過做優質內容,但這個優質內容在企鵝的真實含義其實是成功模板,企鵝想找的是成功模板,然後流水線復刻,壓縮成本,這樣才能更穩定的賺錢。
對于一家企業來說,這種理念稱不上錯。
不過既然蔣穆把牌坊拿出來,就表明他來找汪川要的也就是這個牌坊,想要汪川做個牌坊工具人。
「蔣總覺得《御賜小午作》算是優質內容嗎?」
汪川沒順著蔣穆的思路走,反而問了他一個問題。
「當然。」
蔣穆毫不猶豫的開口。
然後他就立刻失笑。
《御賜小午作》的服道化相較縮水後的《瑯琊榜》,也是比不上的。
汪川反問這個問題,顯然對他的問題的回答是「是」。
不過汪川沒有直接回答,也表明了他對《瑯琊榜》劇組的不滿。
投資4000萬和投資近4億,如果做出來的劇集質感差不了多少,那就太離譜了。
「我們錯過《御賜小午作》這部戲真的很可惜,我當時剛升任企鵝娛樂的副總沒多久,對下邊的事情不好過多插手。」
蔣穆很快又吹了一下《御賜小午作》。
這種沒營養的話,汪川都不想去搭。
《小午作》就算壓著《春桃》爆了一把,但也只能算是小爆,對企鵝視頻來說真沒什麼太可惜的。
企鵝視頻破防也是因為《春桃》的撲街。
蔣穆不僅不可惜錯過《小午作》,他還因為《春桃》的撲街,更開心了。
車里暫時沉默了下來。
汪川拿出手機,給潘靈海發了條微信,說了下一會兒再聯系。
發完微信,汪川又想了想,才開口。
「我肯定是想讓《瑯琊榜》這部劇做好的,對于企鵝娛樂內部能對這件事這麼重視,我作為一名演員來說也十分感激。」
這是汪川對蔣穆關于這件事的表態,對劇組確實不滿,以及只想把戲拍好。
「作為一名編劇,和前期對整個項目投入那麼多心血的顧問呢?」
蔣穆問。
「同樣感激。」
汪川坦誠。
「那就夠了。」蔣穆向後靠在了座椅後背上,「其實這個項目本來不會是今天這個局面的。雖然可能還是會有一些侵吞劇組經費的行為存在,但並不會這麼嚴重,這麼明目張膽。你應該也了解現在長視頻並不好做,今年年初我們和奇藝視頻都宣布了會員費用漲價,內部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希望能夠扭轉財務虧損的局面,其中肅清內部的舞弊就是重中之重。不瞞你說,這也是我年初升職的真正原因。
「其中也包括對自制劇的限制,今年上半年制作成本超過2億的項目,我們只開了《瑯琊榜》這一個,它就成了香餑餑。一些喜歡去澳城賭錢,在期貨市場上爆倉的人,就只能盯上它了。
「我能理解你的謹慎,不過這件事對我來說,實際上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困難。昨天夜里,我們內部的反舞弊小組就成立了,牛總親自主持的會議,他在會議上反復強調了決心,這是牛總的決心。」
牛總是企鵝娛樂的CEO兼董事長,是龐大的企鵝娛樂帝國的絕對靈魂人物。
「總覺得這不像是蔣總你應該跟我談的話,按照你這麼說跟我不是也沒多少關系嗎?」汪川嘆了口氣,「蔣總還專門找我吃飯。」
「體面。」
蔣穆丟出來兩個字。
「現在在我手上有上百封舉報信,很多都有幾十頁的厚度,都是職務侵佔和商業賄賂的既定事實,證據完備,數字精確。但,企鵝娛樂是一個大家庭,都是跟牛總一起拼搏過來的兄弟。內部不要打打殺殺,需要的是一個體面。
「所以在你打完電話抱怨了對劇組的不滿之後,我們立刻成立了反舞弊小組;所以我們選擇在劇組剛開機,而不是基本完成拍攝,把錢燒完之後才開始動作。既往不咎,問題只是《瑯琊榜》的小問題。
「而且你站出來還可以讓錯過《御賜小午作》,選擇《春風一支桃》的決策失誤加入討論,職業失誤和職務侵犯加在一起,剛好可以體面擔責。」
「看上去跟我還是沒多大關系,」汪川搖了搖頭,「我的電話都打完了。」
「不,」蔣穆也嘆了口氣,「你很關鍵。精勵影視剛發了公告,所以體面還沒給到,我們需要來自外界的輿論壓力。」
「這就是作為藝人最大的用處?」
汪川自嘲道。
「是最有效的方法,也只因為是你,因為暫時只有你擁有這個人氣和立場。」
蔣穆講完,問另一邊一直沉默的助理要來了一張文件,遞到汪川手中。
「這是我們準備好的文桉,你發到微博上,控訴對《瑯琊榜》劇組和精勵影視的不滿,你可以自己再進行潤色。」
汪川接過來看了看。
一千多字的文桉,寫出了《瑯琊榜》劇組的七宗罪,重點強調了汪川在籌備劇組時付出的心血、參與制定的預算方桉和實際開拍之後明顯感受到的落差,還點明在制作預算的時候演員總片酬並沒有超過制作成本的40%,汪川自己更是用片酬作為投資,來減輕制作成本的壓力,質疑劇組究竟把錢花到了哪里。
其中的憤滿不滿,汪川自己來寫,都寫不了這麼好。
「我為什麼一定要發?」
汪川聳了聳肩。
蔣穆笑了笑。
開口要條件,就說明已經答應了。
他用手指了指文桉的最後一段。
文桉上寫的是汪川在闡述自己對優質內容追求的理念,為什麼會站出來的原因。
「你和山海娛樂會成為我們企鵝娛樂追求優質內容的代表,代表著我們拒絕粗制濫造,拒絕一切向流量看的決心。下個月企鵝娛樂會提前召開年度盛典,宣布我們正式確立以內容為導向的企業價值觀,你會是我們最好的一張名片。因為我們是國內最好的娛樂公司,而你是國內最好的藝人。」
蔣穆說著讓助理倒了兩杯紅酒,把一杯放到汪川手中。
「企鵝娛樂的牌坊?」
汪川笑得有些古怪。
「企鵝娛樂的良心。」
蔣穆笑著糾正過來,沒有在意汪川的冒犯。
然後和汪川踫了酒杯。
……
不是說做明星一定要立牌坊,但立牌坊會讓藝人成為更紅的明星。
對現在的汪川來說,暫時紅的程度實際上已經基本達到了國內的頂點,如果要更紅,需要的是時間的累積。
而成為企鵝娛樂的名片,會大大縮短這個時間,還會讓越來越紅的汪川多一層保護符,現在認為被汪川擋了路的明星和資本太多了。
也會讓山海娛樂的高速發展更加穩定。
而且汪川本身是就對精勵影視不滿的。
汪川上午之所以連忙跑回劇組,是認為蔣穆基本沒可能成功,《瑯琊榜》這個項目已經只能湊合著拍了。
現在蔣穆說服了汪川,讓汪川相信了他是拿著「尚方寶劍」的。
所以,就算蔣穆說的名片只是不準備兌現的空口許諾,能讓《瑯琊榜》按照籌備前的預期拍下去,汪川也願意跳出來撕。
汪川在12:50的時候,到餐廳之前在車上發了長篇微博——【我不得不站出來發聲】。
蔣穆同時打了電話通知劇組暫時停下整改。
13:03,《瑯琊榜》官博宣布劇組停擺,企鵝娛樂同步轉發了公告,稱會在調查之後給出交代。
從未見過的手撕劇組展開!
加上與上午冒出來的熱搜,和精勵影視進行的闢謠對比,網上輿論徹底爆炸!
前幾天盛大的開機儀式剛在微博上刷屏,劇組突然就停了。
明星手撕劇組網友見多了,不過一般也是撕一下被換角、海報、番位之類的東西,最終讓劇組修改文桉或者道歉。
直接把劇組撕停擺的,真的是第一次見到!
還是這種級別的項目!
現在的汪川都紅到了這種程度了嗎?
企鵝爸爸都光速滑軌?
憤怒的汪川粉絲在精勵影視之前發出的公告下邊瘋狂謾罵,汪川發布的長微博10分鐘就破了50萬轉發!
評論區里全都在心疼汪川受的委屈,感慨汪川對影視劇品質的追求。
大量路人也加入了其中,借機對影視行業的亂象進行抨擊,吐槽企鵝娛樂不當人。
網上熱鬧得不行,汪川和蔣穆還是先一起吃了飯。
不過,飯也沒吃太好,因為兩人都在時不時的起身去接電話,雖然之前在車上就已經先各自提前處理過了一波。
象征性的動了幾快子,喝了幾杯酒後,蔣穆才先行告辭。
「什麼情況???你們劇組怎麼就突然停了?別影響到《乘風破浪》的拍攝啊。」
陸昂的語氣很急。
「肯定不會,劇組會先把我的戲份拍完。先這樣吧,回頭再說,我又有電話進來了。」
汪川接起電話,找了個借口就直接掛了。
因為還要跟楊雪稚聊天。
對楊雪稚來說,劇組的這次停擺讓她挺麻煩的。
因為本來她的戲份並不多,絕大部分都是在開機的第一周拍的,只剩一小部分等到戲份再拍到的時候,她再臨時來劇組拍。
調整好的檔期,因為停擺直接亂套了。
「我剛好能放幾天假,哈哈哈哈。」
楊雪稚在微信上還是很輕松的。
汪川剛才已經給她說過了情況。
「彤姐肯定不會讓你輕松休息的,而且就算你現在休息了,等過段時間行程壓在一起會更忙。」
「……是啊,我感覺自己好闊憐,嚶嚶嚶~」
「模模噠!」
模模噠大戰嚶嚶怪,都是十年前流行的了……
……
蔣穆的動作很快。
在第二天凌晨3::40,企鵝娛樂發布了調查公告,推出了一只替罪羊。
公告里宣布《瑯琊榜》劇組的監制因侵吞劇組經費被停職,將會進一步追究其法律責任,同時劇組會用最快的速度調整劇組的供應商,確保《瑯琊榜》能保質保量的完成拍攝。
暫時平息了網上熱度爆炸的輿論。
不過,上午十點,在國外的一款社交app聊天群中,有企鵝娛樂員工爆料,稱副總王建新因為《瑯琊榜》劇組的風波已被停職,令他震驚得無以復加,因為單論地位,王建新在企鵝娛樂內部至少能拍前五。
影視行業內的從業人員也出來表示了震驚,因為《瑯琊榜》剛剛開拍,正常來講劇組的資金並不會全部到位,剛花出去的也沒多少,就算被侵吞了一部分,也遠到不了能讓王建新這種大老擔責的程度,他表示合理懷疑是企鵝內部有人借機做文章。
截圖被短暫的傳到了國內的社交媒體上,不過很快就被全網公關刪除,只留下了汪川一怒把企鵝娛樂大老懟翻車的傳說。
「還記得一開始對汪川背景的傳言嗎?」
有人表示並不意外,裝起了最懂的。
……
汪川給蔣穆發微信表示了祝賀。
「恭喜。」
蔣穆回復得很快。
「只是個開始。[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