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州境外,三百里舊江古道。
此地名為舊江,其實是因為在幾百年前,這里有一條奔騰的大河。
當年還沒有靈氣復蘇,也還沒有許國,此地只是一些先民依靠大河流域兩岸居住生活,安居樂業。
不幸的是,隨著人類活動範圍的增加,擅長侵略的蠻夷開始向著膏腴之地進軍,這對于愛好生產的先民來說無疑是一場巨大的災難,以致生靈涂炭,神州陸沉。
後有英雄名許,率領自發組成的鄉團將大河決口,奔騰河水瞬間將入侵的蠻族卷入河底,這些不擅水性的蠻夷盡數葬身魚月復,之後又經過長達數十年的戰亂,最終民心思定,合而為一,才有了許國。
不過,如今的皇族許氏,其實並非是那位英雄的後人,只不過為了紀念那位英雄,無論是誰得了大統,都會改家姓為國姓許。
當然,這些歷史軼事僅僅是史書記載里的寥寥數筆,畢竟已經是數百年前發生的事情,如果不是有人專門去研究翻閱,基本上也沒人在意。
「可笑皇族以許姓自居,卻是拋棄了自己的姓氏!」
慶王許清睿斜靠在矮榻上,將手中竹簡隨意丟在小桌上,隨手摘下一粒葡萄放進口中,冰涼香甜。
此時車馬轆轆,距離玉陽關尚遠,慶王也不著急,他可不想恰好趕上血肉橫飛的戰場。
最好是戰事剛剛結束,將要論功行賞的時候,自己適時出現在蕭何太師面前,看一看對方吃蒼蠅一樣的表情。
「去抓一只蟲子來,給本王瞧瞧!」
他澹然吩咐道。
這句話沒頭沒尾,沒有指定讓誰去抓,但是無論趕車的還是一旁的隨從,亦或是騎馬走在車廂旁邊的年輕人,都沒有絲毫意外,充耳不聞。
一旁的草叢搖晃了一下,幾十米外的樹枝晃了一晃,接著,天空劃過一道金屬的閃光。
兩個人影攜手沖向天際,直奔數百米外的黑色蟲雲!
策馬的白衣年輕人掃了一眼,輕聲贊嘆道︰「苟護衛的功力又精湛了幾分,不枉王爺這一趟筠州……」
「哼!」
他說到一半,忽然听到車廂內傳出一聲冷哼,連忙收住,閉口不言。
片刻之後,車廂內才繼續傳出聲音來。
「這趟筠州,狗子的事情只是順手而為。倒是李家和尹家的謀劃,居然雙雙失敗,這倒是我之前不曾想過的。」
白衣年輕人只有低頭聆听,心中驚訝。
這還是第一次听到王爺自承有什麼事情是他沒想到的。
要知道,王爺自幼聰慧,成年以後更是驚才絕艷,只不過因為一些事情,他需要收斂鋒芒,甚至需要混跡風月以自污。
不過王爺對于世間事態的判斷,可能發展的方向的推論,向來精準無比。
當然,能做到這一點,不僅僅是因為王爺智計百出,更是因為慶王府有一個專門打探消息的機構,听風閣。
這個白衣年輕人的身份,便是听風閣的第三任閣主,所以很清楚自己管理的這個機構,現在已經發展成了一個多麼龐大的組織!
正是清楚這一點,原本听風閣的成員一直以來都很自信,認為天下間沒有他們不清楚的隱秘,沒有他們打探不到的消息。
這些年來也的確如此,特別是最近這一年,經過慶王不遺余力的教,現在的听風閣實力大增,在他們的信息支持下,慶王府最隱秘的執行機構紅衣樓,很是做成了幾件大事。
沒想到,即便听風閣的實力如此強悍,這一次還是出現了紕漏!
「屬下無能!」
這個白衣年輕人沒有名字,原本或許是有的,但是當他成為听風閣主的那一刻,他的名字就只有一個,那就是白衣。
「白衣,以後這類話就不要再說了。」
慶王慵懶地說道,「你是本王親自點的,你若無能,豈不是證明我識人不明?」
「屬下不敢!」白衣連忙再次請罪。
「此事倒也並不完全怪你們,畢竟破廟高人這種事情,很多時候都是有人故意制造出來,為了揚名的。加上我下過命令,關外暫不伸手,你們這方面的核實能力稍弱一點,情有可原。」
慶王隨意說著,白衣點頭應是,正要說什麼,忽然眼前一花,一個黑影閃過,有一個人影帶著一絲金屬的閃光沖進了車廂!
白衣並未驚詫,反而立即駐馬,舉手示意其余護衛停步,任由馬車向前繼續行駛。
車廂內,一個金屬制成的傀儡人偶,單膝跪地,懷中抱著一只粗大的妖蟲。
這妖蟲似乎是一只幼體,只有半人多高,在傀儡懷中拼命扭動,口中不知道是在吐氣還是嘗試吐毒,一直發出破碎的聲音,原來是嘴巴已經被蠻力撕開,口腔里一片黑灰,彷佛被劇烈焚燒過。
無論是詭異的傀儡人偶,還是他懷中這個拼命掙扎扭動的妖蟲,如果是一般人看到了,都會覺得驚恐萬分,恨不得立即逃離。
「哦?黑沙蟲。」慶王點了點頭,饒有興致地伸手踫了踫妖蟲的皮膚。
他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妖蟲。
實際上,最早一次見到,還要上朔到當年許烈御駕親征,他以皇子身份監國的時候。
當時恰好有一批邊境送回京都的妖蟲,他對此很感興趣,專門近距離觀察過,不過當時都已經是僵硬的尸體,與現在這種活著的狀態根本不同。
「這些妖蟲究竟是如何做到御風而行的?」
慶王繼續模了兩次,自言自語說了一句,接著擺擺手,傀儡再次化作一陣風,抱著妖蟲從車廂離開。
慶王拿起一旁的巾帕擦了擦手,丟出窗外。
白衣再次揮手命令衛隊跟上,自己也策馬緊走兩步回到車廂旁。
「時候不早了,就在附近找個合適的地方,臨時安營吧,明日中午再啟程繼續趕路!」慶王隨意吩咐道。
「是!」白衣立即拱手稱是,接著開始傳達命令,自有相關人員尋找位置,安頓物資。
車隊停了下來,慶王從車廂里走出,先是朝天邊那漆黑的蟲雲掃了一眼,接著轉頭看向舊江古道的景色,嘆道︰「轉戰三百里,風雨過大河!這位許姓英雄,當年是何等氣魄,才讓蕭太師給出如此之高的評價!」
白衣在慶王身後,看著慶王的背影交融在這滄桑荒涼的舊江古道景色之內,頗有一種親眼見證歷史正在一點點發生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