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長,你那一劍斬殺黃巾首領之事,我早听說了!
而今,整個牟縣縣城都在傳聞!
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會傳到郡中去。」
吳 主動聊起劉祈那夜斬賊,知道吳 是想听他親自講講。
劉祈並無顯擺,雲澹風輕地將事情陳述一遍,隨之嘆道︰「此之一戰,雖說殺了不少賊子,也救下同行商賈含過客,百人之多,但我杜鄉十幾名好漢,卻是永遠埋骨于此。
郡中將來若有賞賜,我同李亭長等人商議過了,便將我等賞賜財物,分出一半,給這群陣亡將士家庭。
但有婦孺老幼者,亦是會全力幫助!」
劉祈之決定,不可謂不仁道。
原像這群應募之卒,途中或是戰場陣亡,許只有少許錢財,另減免一些賦稅,哪會得朝中撫恤。
真正可做撫恤者,怕也只有軍將之家。
誰讓這亂世中,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
果然,劉祈所述安排,不僅僅是他途中提出時,眾人吃驚,吳 即聞,亦是贊道︰「像我等本就是世間一枯木,死了便是死了。但亭長能為枯木死後,好生葬之,以免飽受風雨摧殘,此正是大仁大義。
杜鄉中人,誰不感激?誰又不願為此賣命?」
劉祈沒想到,吳 這個草莽漢子,論述起道理來,還真有一套。
而吳 說得也是實話,他這般所為,亦有收攏人心之作用,但不完全是這般。
「吳君,在下還有一事相求,便是等吳君完成縣中安排,從博縣回往蓋縣時,可否將這些我等鄉黨遺物,還有書信,先行送回去!」
營舍內,劉祈指了指小桉邊的幾十竹簡,其中多含道路途中,他同方真等人,為一應鄉卒記錄之家書,還有陣亡將士之遺書。
此外,自然還包括劉祈于弟弟妹妹,及舉薦他的馬傅之書信。
望向劉祈臉上,見其鄭重之色,吳 應道︰「亭長有命, 必然盡力!只是至博縣,一經分別,便是遠離故鄉,亭長攜眾,當注意安全!至于家舍中事,還請放心, 旦歸去,必會照料一二!」
這些時日來,劉祈所為一件件事,早使之敬佩,否則,也不至于常在舅舅王安面前推舉。
而吳 有種感覺,這次分別,等到下一次相見時,劉祈其人,必然會讓他,還有所有熟人刮目相看。
細想一下,出清水亭而到現在,才多久時間,劉祈以十六歲的年紀,不僅收得杜鄉眾人歸心,就是李展等人,也對之言听計從。前日那一戰,更是斬得黃巾軍首領……此間功勞下,來日歸鄉,可還會局限于小小的清水亭亭長?
吳 性豪爽,但絕非是混蠻不講理的武夫,他此時回想,不得不感慨鄉地中的馬公,那等識人之明。
至于回鄉于劉家小小幫助,那還真的是舉手之勞。
趁著相遇之機,兩人又短暫談了談而今泰山郡內的黃巾軍殘部問題。
這些黃巾軍多是從東郡等地被打散之小部,難成氣勢,便是郡府之內,也已組織人手,準備平定。
本來招募的劉祈這等鄉卒,誰奈朝廷催得緊,故在劉祈這批鄉卒,踏上前線後,會順勢再度募兵。
無論朝廷,還是郡縣,都不擔心招攬不到人手。
現今天災人禍,只要能給一些糧食,另減免部分賦稅,總有活不下去的人,爭召應募。
于實際上,募兵也好,還有途中糧草損耗,這其中花費,最終還是要落到萬萬普通百姓頭上。
當賦稅過重,加上地方刺史、郡守權力過大,又會產生割據壓迫,百姓走投無路下,自是又會選擇造反。
長遠看去,大漢中央朝廷,已經陷入到了惡性循環之中。
只要是聰明人,都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而能于黃巾之亂中立足,謀得政治資產者,多數都成了後幾十年的一方諸侯。
將吳 送走後,劉祈一人站在營帳外,凝視了許久,這璀璨星空。
銀河之大,一望無際。
此時見到的星光,也不知道多少年前,從遙遠的星空深處傳來。
那麼,他劉祈于此時代之作為,全力施行,以復漢室,那等光芒,又是否能夠照射到千年之後。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苟全性命于亂世,他願選擇,有所作為。
過牟縣,而往郡治博縣,大道一路平坦,旅途亦是順暢。
劉祈心情卻是不怎麼好。
隨行的杜鄉鄉卒中,卻是又有兩人不治身亡。黃三彷佛是個奇跡,也許是信念加身體素質不錯之緣故,終是活了下來。
在眾人目中,望向黃三的眼神,那是越發敬佩。
數日來,在能下地走路後,黃三每日都會到劉祈身邊道謝。
這日間,同行的諸葛瑾,見黃三到來,不由驚奇道︰「這位就是為劉君所救之人?可許我看看傷口?」
不僅是諸葛瑾好奇,劉祈是如何將劃破的肚子,親手縫好,而後那人活蹦亂跳,無數聞此事,且未親眼所見者,都像近距離看看,自包括諸葛瑾兩個好奇心正重的妹妹。
黃三早于此見怪不怪,甚至有相熟之人,還想要模模。
是故,大大方才揭開衣服,指著將近巴掌長,已然消腫,開始痊愈的傷口,道︰「此正是我們亭長所縫,而今有些癢,當快做痊愈了。可不得說,我們亭長得太祖皇帝看重,妙手回春嘛!
否則,任誰這般縫合,我黃三能活下來才怪!」
劉祈哭笑不得道︰「那是三郎你身體好,抗住了!另外,能活下來,我只是做了該做之事。人常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你且不需這般謝我,真要好好謝我,百年等身體好些,將途中訓練補回來,于戰場上活下來才是!」
劉祈語言樸實,並無居功,待部從寬厚,一言一行中,已為諸葛瑾留下了深厚且不錯之印象。
兩日後,大隊人馬,終于是到達了郡治博縣,于此地方,早有各縣遣來的鄉卒匯集,另有在糧草抵達後,受郡府之令,提前趕往各個戰場。
蓋因泰山郡于兗州後方,而兗州,又同冀、荊兩州相接,便也成了朝廷往各處戰場募兵之重點。
其中一縣鄉卒,分往不同戰場,很是常見。
劉祈率部到達博縣後,即與諸葛瑾分明,至于諸葛家的婦孺,他自那日後,就少有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