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大夏京都似有狂風席卷,路人均被揚起的塵土迷了眼,視線模糊中,好似看見無數身著殘甲的軍卒掠過。
等他們揉了揉雙眼再細細望去,卻是空空如也,仿佛白日見了鬼。
「娘,剛剛那陣風好怪呢,好像有人抱了我一下。」
「亂說。」
大夏上空,方塵靜靜望著繁華京都,身後站著數十萬軍魂,他們一言不發,身姿筆挺,莊嚴且肅穆。
「游魂也能化作輕風。」
「原來每一陣吹在身上的風,都可能是來自親人的擁抱。」
方塵剛剛看見許多軍魂正與血脈至親告別,雖然他們無影無形,可在強大的心念之下,亦能化作狂風。
「世子,該走了。」
刑仙輕聲道。
「不急,還有一些人沒到。」
方塵笑了笑。
「還有一些人?」
刑仙微微一怔。
不多時,只見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踏空而來,望著方塵和身後數十萬軍魂,老者沉默良久,才拱手作揖︰
「姜玉樹,見過方軍神。」
「是刑部的姜尚書。」
「听說這位活了整整一百三十歲,比一些武夫活的都要久。」
見到姜玉樹現身,不少軍魂忍不住低聲交流。
「方軍神,為何……你也死了?」
姜玉樹眉頭微微皺起︰「你本為修行中人,壽元不該如此短暫。」
「姜尚書,你看我的樣子,可似游魂?」
方塵笑道。
姜玉樹微微一怔,上前細細打量了幾眼,眼里閃過一抹驚訝之色,「方軍神血氣方剛,明明是大活人,為何看的見老朽,看的見這些忠魂?」
「姜尚書,方軍神在陰間當了官,如今要帶我們去陰間橫掃六合啦!」
「您老人家接下來可要忙碌起來了,估計得去陰間繼續當你的刑部尚書。」
听見這些軍魂的笑言,姜玉樹足足愣了好幾息才回過神。
「姜尚書,還有一些老臣可還在?」
方塵道。
「有些在,有些不在,也不知去了哪里當孤魂野鬼,興許是迷了路。」
「興許已經去了陰間。」
方塵笑了笑,「把余者都喚來吧。」
「方軍神稍候。」
姜玉樹抱了抱拳轉身離去。
片刻後,數十道身影踏空而來,方塵在其中看見了許多熟面孔。
禮部尚書陶溟聖,兵部尚書葉東明也都在。
他們看見方塵後,神情都有些震驚,但很快就調整好心態,躬身行禮︰
「我等,拜見方軍神方國公!」
「諸位,可願去三界山走一走。」
方塵淡笑道。
「我等願往!」
眾人齊聲應道。
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但見數十萬軍魂離開萬世陵園,跟隨在方塵身後,這些老臣活的時候就是老狐狸,即便死了,心思不僅沒減反而更深沉,自然猜到此去,當有好處!
接下來數日,方塵帶著一眾游魂走遍了大夏,帶走了一批又一批軍魂,又前往曾經所征戰過的地界。
古河,龍度……
在這些地方,也有許多大夏軍魂逗留于此,等該走的地方全走了一遍,方塵才來到三界山。
咚咚咚——
一聲聲戰鼓似永不停歇,一名名軍魂手握殘刀碎戟悍然沖殺。
眾人目光所及,皆是戰場。
只見大夏軍卒正與青松狼軍瘋狂廝殺在一起,你的刀刺入我的心,我的戟敲碎你的腦。
可轉眼間,雙方又恢復如常,仿佛剛剛肝髓流野的景象只是假的,從地上爬起來繼續沖殺,就好像永遠也不知疲憊。
方塵身後的數十萬軍魂氣喘如牛,雙目漸漸變得血紅,欲要沖入戰場。
姜玉樹等老臣,生前從未親眼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死後,卻是見到了軍陣沖殺的恐怖氣象。
眼前的戰場猶如鋼鐵洪流,不管是什麼東西在其中,最終都會被碾碎!
「將士听令。」
方塵沉聲厲喝。
聲若雷霆,轟然在三界山上空炸響。
正在廝殺的雙方兵卒紛紛停了下來,下意識朝天上望去。
當他們看見方塵的身影後,大夏軍卒變得無比興奮,青松狼軍則驚恐不已。
「方軍神來了!他要來帶著我們殺死這群狗雜碎!哈哈哈!」
「這場戰,我們大夏必勝,必勝啊!!!」
「青松早已並入大夏,此戰已經結束了。」
方塵輕聲道。
「結束了?」
雙方軍卒都有些茫然,青松狼軍明顯不信,眼里露出一抹凶狠之色。
「你們三位,上次為何不隨我回京。」
方塵看向戰場里的三名將軍。
他曾有四龍將,黃四海是其一,他運氣好沒死在三界山。
這三位則戰死在三界山一役。
「世子,我們想著就算死,也要把這群青松狼軍的魂給帶走,可廝殺多年,發現我們殺不了他們,他們也殺不了我們。」
其中一名龍將恭謹道。
「游魂有陰壽,陰壽未盡,自然是死不了,不過這些年,也有些手足陰壽盡了,從此塵歸塵,土歸土吧?」
方塵輕輕嘆了口氣。
眾人這才恍然,難怪有些同伴莫名其妙就沒了,原來是陰壽盡了。
方塵心念一動,一條灰茫茫的黃泉路出現在眾軍魂眼前︰
「此路通往陰間百越城,走吧。」
陰間百越城?
他們自然不會忤逆方塵的決斷,紛紛列隊走進黃泉。
青松狼軍看著這一幕,臉上漸漸露出一抹茫然之色。
直到最後,他們都有點不知所措。
「方、方軍神且慢。」
終于,一名青松狼軍的將領鼓足勇氣,上前抱拳作揖。
方塵看向他,淡淡道︰「想問什麼。」
對方小心翼翼,「敢問方軍神,青松……真的並入大夏了?」
方塵點點頭。
這名將領和手下軍卒悵然若失,心中雖然有些不願相信,可他們深深知道,眼前這位絕無可能在這種事上出言欺騙。
「差點忘記了,你們青松如今只是大夏的一座府地,你們,也可算是大夏軍卒,這黃泉路走是不走?」
方塵淡笑道。
「走!」
青松狼軍幾乎沒有絲毫猶豫便做出決斷,既然大夏軍卒能走,他們自然也不怕其中有詐!
百越城,身為日游卒的蕭狼帥今日突然心念微動,立即離開府邸破空而出,當他正準備走出忘川時,腳步卻是微微一頓。
整整上百萬游魂,已然來到忘川河畔,正好奇的打量四處,而其中……他看見了一批又一批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