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助理，我這邊還沒下課。」
殷正轉頭看了看教室里，為數不多的幾個學生們目光也正看向窗外，每個孩子的臉上都露出燦爛的笑容。
山花村小學的孩子們，沒有人不認識江曉白的。如果不是還沒有下課，他們肯定一擁而上了。
現在，只能用一個笑臉表示，他們知道「江老師」來了。
江曉白也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對著里面輕輕的揮了揮手，表示看見他們了。
殷正回過頭，繼續說道︰「您先去辦公室那邊坐一會兒，我下課了就來。」
江曉白點頭，「你先去上課吧，我就是隨便看一眼。」
說完，帶著張小順朝辦公室走去。
山花村小學的教學樓是一棟兩層的平房，每層四間教室，走道在教學樓中間，而老師的辦公室在二樓最左邊。
推開門，里面整齊的擺放著十幾張辦公桌、櫃子、另外還有三張烤火桌，原本比較寬敞的空間顯得格外擁擠。
山花村小學，學生一共才三十多個，但老師卻有二十人。
若單論學生和老師的比例，恐怕這里是最高的了。
主要是江曉白當初的一紙規定，凡是在求索小學想分配房子的老師，都得來山花村小學支教半年或者一年。
一輪下來，求索小學每學期分配到山花村小學的支教老師就有十來人，加上原來的八位退休老教師，他們依然願意在山花村來支教，老師也就多了起來。
江曉白推門進來時，辦公室里七八個老師正圍在兩張烤火桌旁烤火，聲音驚動他們，紛紛回頭。
「江助理！」
「江助理，您怎麼來了？」
「江助理……」
「……」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紛紛驚喜的打招呼，幾個年輕的老師更是飛快的跑了過來，去接下江曉白和張小順背著的背簍。
「還真沉啊！」
「這麼大的雪，您還背這麼沉的東西來，辛苦了！」
兩個年輕老師接下背簍，說道。
「也還好！」
江曉白隨口說了一句。
此時，譚千波已經走到江曉白面前，說道︰「江助理，辛苦了，快過來烤烤火，去去風寒。」
張寶山也道︰「這大的雪，沒想到您來了。」
「譚老師好！」
「張老師好！」
譚千波和張寶山都是來支教的老教師，跟江曉白也非常熟悉了，江曉白笑著打了一聲招呼，然後去了一張烤火桌旁坐下。
早有手快的年輕老師泡來了茶。
江曉白喝了一口熱茶，給所有男老師都發了一支華子，隨即聊了起來。
「譚老師，老校長他……」
江曉白看向譚千波，聲音沉緩的問道。
譚千波的臉上顯出戚容，渾濁的老眼里微微有些濕潤，避開江曉白的目光，道︰「江助理，您知道老校長的事了？」
江曉白點頭，「在雪落寨听洪大爺說了才知道的。」
說完，有些責備的道︰「譚老師，你們應該給我說一聲的。」
譚千波道︰「老校長臨終前再三交代一定不能告訴您，說給您說了後，會打擾您……」
張寶山也說道︰「江助理，老校長是這麼說的，他說您已經為山花村小學操了很多心了，而您又那麼忙。」
江曉白這才了然，難怪老校長去世了自己沒收到消息，原來是老校長要求的。
苦笑著嘆了一口氣，「譚老師，對不起，是我錯怪了你們。」
譚千波擺擺手，「其實我們也想告訴您的，可是老校長的遺願，我們也不好違背。」
江曉白表示理解。
這個年代，還是很注重死者為大的，對逝者的遺囑一般不會違背。
「譚老師，那老校長埋在哪里？」江曉白道︰「我想去看看。」
譚千波道︰「也在後山的小山坡上。」
江曉白跟著譚千波出門，一眾老師都跟在後面。
剛下到一樓，下課鈴聲響起。
文華仁、殷正等老師也都從教室里走了出來，後面跟著大大小小的學生。
「江助理！」
「江老師！」
「江老師好！」
「……」
教學樓前，頓時熱鬧了起來。
「譚老師，你們這是……」
文華仁給江曉白打過招呼後，對譚千波問道。
譚千波道︰「江助理說去看老校長。」
文華仁點了點頭，走到江曉白身旁，歉意的道︰「老校長走後，我本來是想給你報個信的。」
江曉白道︰「我都知道了。」
文華仁道︰「老校長去陪老師了，我也陪你去看看吧！」
江曉白點頭，默默朝外面走去。
其他人趕緊跟上，就連不少孩子們也都跟了出來。
雪花飄飄，寒風蕭蕭。
一行人到達小山坡的時候，頭上、肩上都披上了一層淡淡的白雪。
江曉白遠遠的看見，在李漫漫的舊墳不遠處另外添了一座墳頭。墳頭上白雪包裹的嚴嚴實實，若非墳旁的白雪下花圈還看得見輪廓，任誰也不知道那是一座新墳。
江曉白在墳前站了許久。
其他人也都默默的站在他身後，誰也沒有出聲，仿佛天地間就只有呼呼的風聲。
「江助理……」
許久過後，張小順上前，遞給江曉白一些香燭紙錢。
「謝了。」
江曉白道了一聲謝，上前祭拜。
這次來山花村，他本來就要祭拜李漫漫的，因此準備了祭品。在雪落寨老供銷社洪大爺那里得知老校長去世的消息後，又另外買了一些香燭紙錢。
張小順見江曉白去後山，拿了才跟著上來。
冬天的風大，江曉白點了好幾次，才點燃蠟燭和香，然後燒紙錢。
沒多久，蠟燭的火苗就被風吹滅，燃過後的紙灰也隨風吹起，黑色的點點到處亂飛，吹到所有人的頭上、臉上、肩上、身上。
沒有人動。
所有人任憑紙灰落在身上。
江曉白一邊燒紙，一邊說道︰「老校長，我來看你了！」
說著，聲音有些哽咽。
老校長大半輩子都奉獻給了山花村，去世後也永遠的留在了這里，或許是想繼續守候這里的孩子們，又或許是他要親眼看著孩子們走出大山……
江曉白只是遺憾，在老校長臨終前沒能見上他一面，不知道老校長還有什麼遺願？
只能說道︰「老校長，您放心吧，這里的孩子們，我會替您看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