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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蓋世英雄

趕走一個不知廉恥,勾引爺們的狐媚子,在王夫人看來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是丫鬟們的大忌,哪個若是敢犯,直接打死了都在情理之中。

看在她也曾服侍自己一場的份上,把她賣給老鰥夫,已經是仁至義盡的菩薩心腸了,因此她心里並沒有絲毫的心理負擔,至于她接下來是什麼下場,那是她自己的事,即便是死,也是死了在外面,和她有什麼關系,自己只是在依照家法家規辦事罷了,沒有什麼錯。

她這幾個月以來積壓在心里憤滿和陰郁之氣被徹底發泄了干淨,頓覺神清氣爽,身輕體快,大有撥霧見雲之感。

賈寶玉心不在焉的坐在椅子上,他總覺得自己傳來陣陣若有若無的瘙癢感,因為經常挨板子,他的在逆境中慢慢進化出了未卜先知的能力,就像風濕病人下雨前骨頭會疼痛一樣,因此他有些惴惴不安。

王夫人老臉上滿是笑意,以為自己寶貝兒子是在可惜那個漂亮丫鬟,安慰道︰「寶玉,她不過是一個不要臉的狐狸精而已,沒什麼稀奇是,等再過段時間你就把彩雲和彩霞領回去,她們兩個不比那對姐妹差多少,不要被老爺知道,不過他也不管這些事,你放心。」

彩雲和彩霞跪下了來,彩雲說道︰「婢子們還想再伺候太太兩年。」

不管這句話是誠心還是假意,但做為漂亮的場面話,還是要說的。

王夫人笑呵呵道︰「有這份孝心就行,你們寶二爺是個好爺們,好生伺候著,以後我不會讓你們沒個下場。」

自從媚人被賈瑜用傅秋芳換走後,賈寶玉屋里還剩下九個大丫鬟,這其中王夫人對襲人最為滿意,她對自己忠心耿耿,寶玉一有什麼事,她就第一個跑過來匯報,而且她慣會的討好自己,要多听話就有多听話,要多懂事就有多懂事,雖然也想攀賈寶玉的高枝,想做姨娘,但王夫人並不厭惡,反而非常喜愛她。

她覺得是時候把她的月錢提到二兩銀子了,和平兒一樣,給寶玉做個通房丫頭。

而她對麝月、茜雪和秋紋等幾個貼身丫鬟卻不是很滿意,這些小蹄子在寶玉里翻了天,各種鬧騰,特別是那個麝月,牙尖嘴利,經常和寶玉生悶氣,寶玉每一次都去哄,沒有上下尊卑之意,她心中不喜,準備慢慢的把她們換掉,先把自己教好的彩雲和彩霞送過去。

她極少去賈寶玉院,至于賈寶玉屋里發生的這些事她是如何一清二楚的,其實也很明顯,全是襲人在暗中告狀。

彩雲和彩霞不論作何感想,見這件事情已經有了定性,無法更改,只得跪謝道︰「婢子們謝太太恩典,婢子一定伺候好寶二爺。」

賈寶玉默默撇了她們兩個一眼,心中不甚喜歡,呆呆的問道︰「太太,那個玉釧兒怎麼辦?」

王夫人知道金釧兒落得這個下場,她這個做妹妹的心里肯定多多少少會有些怨恨,可不能把她也送到寶玉屋里去,萬一她伺機報復,傷害寶玉就不好了,哪怕她平常膽小老實,但這種事誰能說得準,哪怕是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願意冒這個險。

她看得出來自己寶貝兒子很喜歡這個丫鬟,她模樣身段很不錯,和她姐姐一起趕出去的確是有點可惜,她又沒有犯錯,若是如此,別人肯定會說她這個當家太太沒有容人之量。

「寶玉,她留下來我再給你好好教教,一年半載後你再領過去,彩雲和彩霞你先用著,府里這麼多丫鬟,你喜歡哪個只管說,我來給你安排。」

賈寶玉想起平兒和鴛鴦,不禁笑了起來,王夫人把他抱在懷里,撫模著他的大臉盤,怎麼模都模不夠,「心肝肉」的叫了幾句。

過了一小會,賈寶玉起身告辭,說要回去讀書,王夫人很是高興,笑道︰「好孩子,真懂事,雖然咱們這種人家富貴已極,不需要你像你大哥那樣熬書科舉,但你想讀書也是好事,你明年也考個什麼探花回來,不,考個狀元回來,這樣老爺就不會再打你了。」

金釧兒的悲慘遭遇如同一顆細小的石子落進了榮國府這片大湖上,只泛起了幾圈細微的漣漪,並沒有激起半點的水花。

她被兩個嬤嬤一路架到了前院,往來的下人們見狀,立刻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們指指點點,交頭接耳,小部分同情憐憫,大部分幸災樂禍。

貼身丫鬟的地位與各自主子的地位息息相關,王夫人再不濟,她也是二房的當家太太,原先在府里很有權勢地位,只是現在不行了,金釧兒是她身邊的首席貼身大丫鬟,非常有體面。

一如鴛鴦、晴雯、平兒和襲人一樣,雖然是奴婢,但當得起一句「姑娘」,正常情況下,主子們吃喝玩樂時她們有資格陪坐,手頭上權利很大,因此羨慕她們的不少,但嫉妒的更多。

瞧你平時風光體面,驕傲得意的不行,現在犯了丑事,和阿貓阿狗又有什麼區別?還不是主子說扔就扔,一些和金釧兒不合,對她有意見的下人已經忍不住小聲笑起來了。

下人們跟著她們到前院,想親眼看看她被老鰥夫上門領走時哭爹喊娘的慘樣,這種事一年到頭都踫不上一回,這下可有熱鬧瞧了。

金釧兒雙腿一軟,癱倒在地上,她俏臉慘白,目光呆滯,呆呆的看著朱紅色的大門,兩個嬤嬤按著她,以免她再次撞牆自殺,你哪怕是出門就一頭撞死都沒人管你,反正你不能死在府里。

早有下人去通知了一個老鰥夫上門來買人,絕大多數大戶人家都有這個習慣,喜歡把犯了事的丫鬟賣給外面的老鰥夫,王夫人完全可以把金釧兒嫁給小廝,但她就要把她嫁給年過半百的老鰥夫,就是為了狠狠出一口心里的惡氣。

你勾引哪個不好,敢勾引我的寶玉,你這是在玷污他,好好的爺們都被你這種不要臉的狐狸精給教唆壞了!

下人們圍在四周看著熱鬧,不多時,一個老鰥夫就被領了進來,這老東西大概五六十歲,又黑又矮又丑又猥瑣,像干地瓜一樣的老臉上滿是花白的胡渣子,鼻毛外翻,滿口黃牙。

金釧兒渾身發抖,拼命的掙扎著,腦袋要往地上撞,一個嬤嬤按住她,冷聲道︰「你要死等一會出去死去,別髒了這地!」

另一個嬤嬤笑道︰「三哥,這個貨怎麼樣?她是二太太身邊的貼身大丫鬟,名叫金釧兒。」

嬤嬤伸出老手,捏著金釧兒的小嘴巴,夸道︰「三哥,你看看,這小模樣,不比那些大戶人家里的小姐姑娘差,我跟你說,她還是個雛兒呢,這種好事十年八年踫不到一次,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表哥的份上,哪里輪得到你?」

老鰥夫上下打量著金釧兒,見她身子豐腴,又白又女敕,非常滿意,頓覺蠢蠢欲動,抹了抹臭嘴里流出來的涎水,嘿嘿奸笑道︰「算表哥我欠你一個大人情,以後表哥能幫上忙的,妹妹盡管開口,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金釧兒垂下眼簾,心如死灰,任由老鰥夫看著自己流口水,她已經打定主意,等被他帶出去就找個機會自殺,她不能把自己清清白白的身子交給這種惡心的老東西。

對于老鰥夫的說辭,嬤嬤嗤之以鼻,冷笑道︰「少來這一套,十兩銀子,你有沒有?我跟你說,我這里可不興拖欠,你要是沒有,我就把張老三叫來了,他之前還請我幫他留意著呢,有什麼好貨第一時間給他留著,說虧待不了我。」

老鰥夫得意道︰「有有有,我還能不知道你們府里的規矩嘛,我早就準備好了,可就等著這一天吶。」

說著,他在褲襠里一陣亂模,掏出一只臭烘烘的黑色粗布錢袋,一臉討好的捧給嬤嬤。

嬤嬤捏著鼻子,罵道︰「滾滾滾,你這是來惡心作賤我呢,我現在把她送給張老三去。」

老鰥夫連忙把錢袋里的散碎銀子全倒了出來,捧在又黑又髒又粗糙的大手里,諂媚道︰「表妹,都是表哥的不是,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計較,我還等著帶這個雛兒回去下個蛋呢,求你看在你表嫂死了幾十年,我又沒有一個種的份上,幫表哥我一次。」

嬤嬤不說話,往門外走去,老鰥夫叫道︰「表妹,這麼多人看著呢,你給表哥留點臉,我這里還有二兩銀子,本來打算給這雛兒扯幾尺紅布縫衣服的,你拿去吃酒吧,我求求你了。」

老鰥夫又在身上一陣亂模,拿出一個二兩的銀錠子,用髒兮兮,油乎乎的袖子擦了擦,仔細吹了吹,一臉肉痛的捧給嬤嬤,點頭哈腰,就差跪下來磕頭了,宛如一條搖尾乞憐的老狗。

嬤嬤沒有再嫌髒,拿了銀子,笑呵呵說道︰「三哥,你早就這麼做不就行了?好了好了,你把這位高貴的貼身大丫鬟帶回家下蛋去吧。」

老鰥夫大喜過望,連連作揖,伸手解掉褲腰帶,又從袖子上撕下一塊布來,用腰帶把雛兒捆好,再用破布把她的小嘴巴堵起來,一路扛著回去,這樣就不用擔心她覓死覓活了。

「東府的瑜大老爺來了!」

一個下人大喊一聲,看熱鬧的下人們瞬間從幸災樂禍中反應過來,如同老鼠見了貓,嚇得四散而逃。

賈瑜和晴雯在八名身穿輕甲,挎著腰刀的親衛護持下,大步走來。

「都給我站好了,哪個再敢跑一步,直接打斷一條腿!」

下人們立刻停下腳步,老老實實的匯聚在一起,他們都知道這位大爺眼楮里最是容不下沙子,這次逮到他們偷懶看熱鬧,肯定少不了挨一頓責罵,搞不好還要罰月錢和打板子,個個在心里叫苦連連,後悔不迭。

賈瑜見老鰥夫兩只髒手正按在金釧兒的肩上,澹澹道︰「把這惡心玩意的右腿打斷再丟出去。」

兩名親衛捏著手指頭走上前,老鰥夫嚇了一跳,大叫道︰「你是哪個?我來買老婆和你有什麼關系?我已經給過銀子了!你們還講不講理了?」

一個下人走過來附耳說了幾句,賈瑜吩咐道︰「把他左腿也打斷吧。」

老鰥夫拔腿就跑,也顧不上金釧兒和那好不容易積攢的十二兩銀子了。

一名親衛縱身一腳,把他踹飛了出去,老鰥夫老臉著地,和青石板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幾顆大黃門牙直接被磕掉了,鼻血直流,他痛呼一聲,大聲求饒道︰「大爺,我錯了,我什麼都不要了,我這就走。」

兩名親衛面無表情,把他按在地上,齊齊的舉起刀鞘,朝他兩條大腿上狠狠一砸,只听見兩聲骨頭碎裂的聲音傳來,隨即就是一聲響徹雲霄的慘叫,兩名親衛像提雞崽一樣把痛昏的老鰥夫提到西邊角門口,往外面一丟。

老鰥夫的表妹見賈瑜看向自己,老腿一軟,跪在地上求饒道︰「瑜大老爺,我是二太太屋里的,我只是奉命行事,和我沒有關系啊。」

「把這條不知羞恥,落井下石的老母犬拖下去打五十大板,趕出府去!」

兩名親衛走上前,把她拖走,她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親衛們怕髒了賈瑜的耳朵,使出皇城司不傳的絕學,用熟銅刀柄對著她的臭嘴狠狠的搗了一下,鮮血和牙齒齊飛,她頓時安靜了許多。

賈瑜最後看向那三五十個瑟瑟發抖的下人,冷聲道︰「一段時間不收拾你們,就開始原形畢露,得意忘形,一個兩個偷奸耍滑,消極怠工,合該重罰!不過念是初犯,免去二十大板,每人罰一個月的月錢,如果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下人們如蒙大赦,紛紛跪下來給賈瑜磕頭,然後做鳥獸般四散而去。

賈瑜朝癱坐在地上的金釧兒伸出手,笑道︰「沒事了,起來吧。」

金釧兒仰著淚流滿面的小臉,愣愣的看著賈瑜,他站在太陽下,她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眼前一片光亮,瞬間撕碎了她心里無窮無盡的恐懼和決絕。

她伸出小手放在他的大手上,寬厚、有力且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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