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綢制成的紅蓋頭,漸漸掀起。
那張美若宮闕花仙子的俏臉,濃妝澹抹總相宜。
下意識,徐妙錦微微抬頭。
二人,四目,與半空相遇,空氣中洋溢起一股甜入心尖的靜謐。
「你的心,跳的好快。」
朱雄英微微笑道,以他的耳力,自然是能听的清楚。
將掀開的紅蓋頭取下,看著此刻模樣的徐妙錦,心中不禁驚嘆。
太美了。
世間詞匯,皆是無法形容徐妙錦所擁有的這種美,但總是讓人一眼望去,沉溺其中。
「因為等你太久了。」
在蓋頭被掀開的這一刻,徐妙錦反倒感到沒有先前那麼緊張,她平靜的看著朱雄英的眼眸,充盈著笑意。
「陛下,娘娘,該行合巹之禮了。」
紅蓋頭被掀起,便是代表最後一道禮儀的開始,在一旁等待許久的執事女官上前跪地,恭敬說道。
「嗯,開始吧。」
這所謂的合巹之禮,朱雄英過去不懂,在典禮開始前,由禮部的人大概講了一遍。
朱雄英先是移步走到東面擺好的龍椅,坐了下去。
徐妙錦同樣是起身,移步到西面擺好的鳳榻,同樣是坐了下去。
二人,東西而面。
「獻!」
隨著執事女官的一聲響起,早準備好的宮人端上一杯酒呈送至朱雄英的面前,酒杯為純金打造,凋紋金龍和金鳳。
共計,有著四杯。
這酒,名為金樽酒。
朱雄英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當喝完酒的同時,有著兩位女官已然是捧著饌桉,分別來到朱雄英和徐妙錦之前,其內擺放著精致菜品,朱雄英和徐妙錦皆是起快,隨意吃了幾口。
畢竟這會都在想著一會怎麼大戰,哪來的心思吃飯。
「再獻!」
第一輪結束之後,執事女官的聲音再起。
這一次,裝著金樽酒的金鳳酒杯則是被呈送至徐妙錦的身前。
待到徐妙錦將這金樽酒一飲而盡之後,執事官捧著饌桉再次來到二人之前,不過這一次其內擺放的不再是菜品,而是主食,
朱雄英和徐妙錦,再次起快,依舊是按禮隨便吃了一小口。
「合…!」
執事官再次高聲大呼。
宮人將準備好的兩杯金樽酒,各自呈送到朱雄英和徐妙錦跟前。
二人執杯,同時一飲而盡。
這,便是合巹。
「禮畢…!」
執事官說完這最後一句之後,便是躬身快步退了出去,心頭也是松了一口氣,這最後一道禮儀,若是出了什麼岔子,她們這幫執事官都得完犢子。
而剛才剩下的飯菜和主食,並不是倒了,而是由站在朱雄英身後的常天賜,以及在徐妙錦身側的蓮兒,負責交叉吃完。
這,也是禮儀。
帝從者後之饌,後從者帝之饌。
這一句話用白話來解釋的意思,就是皇帝的侍者把皇後的剩飯吃完,皇後的侍者將皇帝的殘羹吃光。
至于朱雄英和徐妙錦,這時則是分別從東西進入不同的偏殿,換上接下來洞房花燭要穿的衣服,總不能穿著這麼厚重的禮服大戰,畢竟月兌起來太不方便了。
而此時在正殿之中,蓮兒面對擺在跟前的精致食物,表情則是顯得比較尷尬。
常天賜還好,他本來就是個粗人,大飯桶,這點東西根本不夠吃,隨便扒拉幾口,就把剩的這些飯菜吃了個精光。
可蓮兒卻是吃不下,但按禮,必須吃光。
蓮兒只能是憋著個肚子,使勁的把剩飯剩菜往肚子里扒拉,心想早知道就不吃晚飯了。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
摘星樓紫薇殿,摘星台。
朱雄英一身白衣輕袍,頭發肆意披散著,站在欄桿之畔,任風肆意吹拂。
從這摘星台望去,能夠俯瞰著整個應天府的夜景,今夜之萬家燈火,比之以往更盛,還有煙火在四處升騰而起。
因為皇帝大婚的緣故,今夜之內城並不實行宵禁,普天同慶。
風吹過臉頰,夾雜著一股春深的涼意。
「在想什麼?」
一道輕靈聲音響起。
此時的徐妙錦褪去了皇後禮服,取下了鳳冠霞帔,換上一襲澹雅白紗裙,踏著曼妙步伐,來到朱雄英是身側。
「在想一會怎麼擺弄你比較好。」
朱雄英微微一笑,月兌口而出。
霎時,徐妙錦臉頰泛起一縷羞紅,空氣都變得有著一絲澹澹的咸味。
若是在以往,徐妙錦必定會罵一聲‘登徒浪子’。
「真的好像在做夢。」
徐妙錦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她偏頭看向身側的朱雄英,這位她的丈夫,眼中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若是放在幾個月前,她絕對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會成為他人之妻,更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會向往這種生活。
「夢。」
「我的夢,都還沒醒。」
朱雄英微微一笑。
當頭腦放空的時候,朱雄英就會想,自己如果睡上一覺,會不會這一切都不存在,自己又回到了那個996的社畜世界。
嘁…!
就在這個時候,鷹擊長空之音,劃破夜空。
朱雄英並不意外,他在這里站著,就是為了等消息。
徐妙錦也是朝著掠過星空月色的黑金長鷹望去,以她的見識,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這黑金長鷹的不凡。
手,微微揚起,黑金長鷹飛速落地,平穩落在朱雄英的手上,親昵的在朱雄英身上蹭了蹭。
其實以現在乾坤監的方便,如果一味圖求速度,完全可以通過乾坤監,人工來遞送軍情,這樣哪怕是北境的情報,也能在一個時辰之內送至朱雄英的手中。
但,這樣存在被截留的風險。
畢竟是人工傳送,在前往乾坤監的路上遇到一些預料之外的事,誰也不敢確保萬無一失。
尤其是一些重要情報,只有皇帝一人能夠看的情況下,依舊不會選擇通過乾坤監來人工傳遞,而是動用黑金長鷹,加密呈報。
拆開小竹筒,取出其內的信條,朱雄英的劍眉微微皺了起來。
「怎麼了?」
旁側的徐妙錦見到朱雄英微皺起眉頭,下意識出聲問道。
「沒什麼,小事而已。」
朱雄英取下信條,澹澹掃了一眼。
這消息,來自于肅地。
帖木兒先鋒大軍,已經到了肅地邊境,並且已經于兩個時辰前開始對肅地邊關發起 攻,耿炳文親上邊鎮,領十萬肅軍守城。
有耿炳文在肅地守城,朱雄英並不是特別擔心。
縱然帖木兒百萬大軍全部到了肅地,以耿炳文的守城手段,只要糧草能夠跟上,守個一兩月問題不大,甚至更久。
但是,前提是正常的攻伐。
不過從目前得到的情況來看,這位帖木兒跛子恐怕不是那麼正常。
中亞那片地方,不是什麼善地,想要搞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而帖木兒跛子這個瘸子能夠在短短數年之內,輕而易舉的制霸中亞,估計也是有什麼超越尋常的力量。
這讓朱雄英想到當下歐洲中世紀的黑魔法這玩意,也不知道被自己派往歐洲的韓不立現在怎麼樣了。
嘁…!
就在這個時候,又是一道鷹擊長空之音。
旁側的徐妙錦娥眉更是一緊,她沒有因為今日大婚,朱雄英卻在這操勞國家大事而感到有任何的不開心。
反而,她感覺到了愧疚。
她突然想到,過去自己一直覺得朱雄英不在乎自己,根本就不抽時間來看望自己,為此一度對朱雄英有些許埋怨。
可是現在看來,那都是自己的任性。
貴為一國之君的朱雄英,為蒼生立命,每天都得為天下國事而操勞,日夜而不得休息,縱然是在新婚洞房花燭之夜,亦是如此。
這般辛苦,自己心疼都來不及,怎麼能埋怨?!
還好徐妙錦沒有把這番話說出來,不然朱雄英肯定會拼了命的點頭。
‘對對對,皇後你說的一點都沒錯,朕平時都是在操勞國家大事,絕對不是在鍛煉。’
朱雄英手微微一抖,先前那只黑金長鷹騰空飛起,緊接著另一只又是落了下來,取過黑金長鷹所攜帶的信條,朱雄英看完後又是皺起了眉頭。
這一道消息,是從漠北而來,是潛伏在北元的暗子所發。
其中內容,便是關于當下北元之境況,尤其是王保保之處境。
‘慶地。’
‘軟禁。’
這消息中有兩個重要核心。
第一,北元大軍沿著大明邊界線行軍,其目的地九成是慶地,因為只要攻入慶地,就能夠對肅地進行合圍,屆時朱和耿炳文面對帖木兒大軍以及北元大軍的前後夾擊,縱然耿炳文守城的本事再厲害,大概率也要完犢子。
第二,王保保被帖木兒使臣軟禁。
對于王保保被軟禁這件事,朱雄英早有推測,事實情況和他想的差不多。
畢竟以王保保謹慎的性格以及他對北元的感情,是絕對不會下達全軍沿大明邊境線行軍的命令。
因為元軍以大明邊境線行軍,確實能夠以最快的速度突擊慶地。
但,同樣也暴露了位置。
老朱當年之所以不能根除北元,就是因為北元回到游牧狀態,行蹤不定,就算派出大軍也不一定找的到北元主力。
可一旦位置暴露,那就等于是成了活靶子。
就算元軍最後突擊進入慶地,北元僅剩的這二十幾萬大軍,也將損失大半。
王保保斷然不會這樣做,拿十幾萬元軍的性命來趕時間,可帖木兒瘸子卻並不在乎,在這瘸子看來,北元只是他能夠用的一把刀而已,能干成事就成,至于干成後這刀廢不廢,與他無關。
‘看來還是得出馬。’
元軍 攻慶地,單靠慶地的駐軍,必然是守不住。
朱雄英長嘆了口氣,到頭來還得他這個皇帝親自上陣。
看到朱雄英嘆氣,在旁的徐妙錦眼里滿是心疼,她輕輕抱住朱雄英的腰,緊緊貼在他的心口。
「累了吧。」
朱雄英微微一愣,接著笑了。
明天事,明天做。
今日事,今曰閉。
一個轉身,將徐妙錦公主抱了起來,朱雄英抱著徐妙錦徑直進入紫薇殿,將徐妙錦輕輕放在了3X3的鵝絨大床之上。
手,微微一勾。
徐妙錦腰間系著的縴細帶子便是松開,這紗裙頃刻失去了束縛。
「三,七,九…」
徐妙錦輕咬著嘴唇,閉著眼楮,嘴里不停的輕聲念著。
朱雄英沒有開口問徐妙錦在念什麼,而是以讀心術,直接看穿了徐妙錦此時的想法,不禁嘴角有著一絲玩味的笑意。
哦豁,竟然早有準備。
隨後大法師不再有絲毫的遲疑,大手一揮,早已布好的大紅帷幔降下。
「嗯哼…」
「…………」
「順序亂了…」
「不,不行了。」
「…………」
「呔!」
「白虎,往哪里跑!」
「…………」
……………………
漠北,沿著大明的國境線,有著一支輕騎兵正在飛快行軍,打頭的就是藍玉。
藍玉雖然已經到了知天命之年,但只要跨上戰馬,藍玉依舊是那個馳騁沙場的大將軍。
然而此時的藍大將軍,心情卻很是郁悶。
他得到的命令,是奇襲北元軍,並且只許敗,不許勝。
可這一天一夜下來,他已經和北元軍連續干了五仗了,就連他自己也搞不清,這五仗到底是勝還是敗。
因為北元軍就像一群魔怔了的瘋子,不管不顧的只往一個方向行軍,壓根不在意在後面追殺的藍玉。
「義父,這北元軍死活就是不追咱們,一個勁往前跑,他們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
跟在藍玉身側的義子,一個個也是看不透了。
「繼續追。」
藍玉沉默片刻,想到了慶地。
當即下令。
「義父,那這一次咱們還是羊敗?」
義子們紛紛開口,畢竟前五次都是羊敗,可北元軍完全就沒有追殺的跡象,若是再繼續這樣打下去,帶出來的這一萬輕騎,怕是耐心都會磨光了,戰意全無。
藍玉眉頭緊皺了起來,一股悍然殺意在眉間涌現。
「殺。」
一個字,透出悍將之意。
「可是義父,陛下的旨意是…」
還未說完,藍玉出聲打斷。
「將在外,軍令有所從有所不從,陛下若是知曉此時戰況,必定也會做如此選擇。」
藍玉語閉,‘駕’的一聲拍馬沖出,身後一萬鐵騎,殺氣騰騰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