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烏鵲南飛。
鐵棠在嘈雜的鵲聲之中結束了今日耕作,與其余七人一起回到了永恆殿議事堂。
他在最後的開墾中,挖到了一枚銘刻仙鶴、浮雲的銀質令牌。
逍遙令!
雖然不是代表至高權力的永恆令,但有逍遙令護身,至少不會被指派到第一層。
而且鐵棠邀請盤軒一起測驗,證實了一個想法。
關于開墾的第三條規則︰
八人之中存在天棄者,如果天棄者暗中破壞,不進行任何開墾,或者故意不完成每日開墾要求,那無疑會累及其他七人。
這時候該怎麼辦?
或許只能由其他人來幫忙完成。
其他人願不願意另說,首先是要驗證這件事可不可行。
于是鐵棠請盤軒幫忙開墾了一小塊荒田。
期間、事後,都沒有引來其他干擾,皇也沒有出現。
顯然幫助他人開墾,是在規則允許範圍之內。
這就有了彌補過失的可能,不會出現一人擺爛,團體受罰的狀況。
議事堂內。
八人圍桌而坐,多數人都面不改色,唯獨胖子喜悅之情溢于言表,他也得到了一枚令牌。
皇站在幾人身前,朗聲詢問︰「諸君又渡過了艱辛的一日,有時候同樣辛勞的勞作,不一定能夠獲得同樣的成果。
或許需要一點運氣,也需要一點抉擇。
諸君已經做出過選擇,現在……就來看看誰的運氣更好吧?
不知是哪位得到了永恆令呢?」
啪嗒~
一枚篆刻雲紋道,周邊有真龍盤旋的金質令牌出現在玉石圓桌。
「看來是小女子運道略勝一籌呢。」
是花惜玉的聲音。
其他幾人的眼光掃了一眼令牌,又迅速看向莫心香。
她在之前,至少有兩次機會,可以跟花惜玉交換耕地,且還是對方主動要求。
這兩次機會,都被莫心香拒絕。
如今永恆令出現,也不知她內心到底如何作想。
「又是哪兩位獲得逍遙令?」皇明知故問,這三枚令牌搞不好就是他自己放的。
鐵棠與胖子分別拿出令牌放在桌上。
「好,恭喜二位,那現在就請花惜玉選擇指派一人去往第一層,如果你不選擇任何人……那你和莫心香的樓層,將互相交換。」
原本住在最底層的花惜玉,吃著最差最少的食物,住著最髒最窄的樓層。
此時一朝翻身,抵達了永恆殿的至高殿堂。
這是天道的卷顧,也是她自己,包括其他人共同做出的選擇。
花惜玉目光掃視眾人,七人無一退避。
鐵棠與胖子有逍遙令在手,自是不怕。
其他五人同樣傲骨錚錚,有著屬于自己的尊嚴,也不會畏懼任何人。
少頃。
花惜玉將一縷青絲捋至耳後,笑盈盈地說道︰「我還是不指派了,怕得罪人。」
她說是不得罪人,但其他人都知曉,這是不可能的事。
哪怕什麼都不做,替代她去往第一層的莫心香,也會因此生怨。
而莫心香。
在目前的表現之中,無疑是八人之中的最強者之一。
槍打出頭鳥,刀砍地頭蛇。
作為最強者,自然會受到其他人的針對,已經住過一夜第五層的莫心香,其他七人都不想她繼續住下去。
否則等莫心香得到了解障丹,他們將很難追上她的進度。
「那二位是要要行使逍遙令的權力?」
當然要。
二人都沒有絲毫猶豫。
鐵棠選擇了與魯修真交換樓層,而胖子則選擇與盤軒互換,兩人都從第二層晉升到了第三層。
于是除了第四層之外,其余所有樓層在今日都更換了住戶。
最吃虧的……
無疑是莫心香。
因為今日開放了永恆天,有永恆氣息存在,是此前所沒有的待遇。
議事堂散去之後,鐵棠來到了第三層,這里比第二層更為廣闊,在中央藤蔓的後方,出現了一個水霧漩渦。
胖子打量了片刻︰「這就是永恆天吧?我倆誰先進去?」
這算是一個比較敏感的問題。
永恆天里有永恆氣息,但具體有多少,兩個人都不知道。
先進去的那位,肯定是佔據了極大優勢。
鐵棠思慮片刻,很快做了決定︰「咱倆一人問一個問題吧,回答要快,直到有人不想回答,或者思考超過三息就算負。」
他打算探探胖子的底細。
而胖子原本喜悅的面孔,也在剎那間變幻,雙眼眯成了一條縫。
「遲早的事,也可以,我可以先來嗎?」
鐵棠沒有拒絕︰「可以。」
胖子沉思片刻,立即問道︰「你是不是天棄者?」
「不是!輪到我了,你的真名叫什麼?」
「我就叫元庚,你所處的時期,由何人執掌天下?」
「人皇!你修煉的什麼功法?」
鐵棠的這個問題,讓胖子陷入了短暫猶豫。
其實這種問答,雙方說得未必都是真話,太過直接的問題,肯定不會得到真實回答。
只能通過旁敲側擊,來讓對方反應不過來時,吐露真言。而具體話語的真假,得由二人自己來判斷。
這是一種非常考驗自身眼力、眼界、判斷的心理互搏。
短暫思索之後,胖子迅速說道︰「我修煉的功法,名為《元始道經》。
你又修煉的什麼功法?」
元始道經!
這是鐵棠聞所未聞的功法,可以肯定,絕不是大商時代的法門,甚至不會是竅穴之法。
而且這門功法以元始為名,可以想象必定強大無比。
胖子即便說得假話,不是修煉這門功法,但他能夠快速說出這個名字,說明元始道經肯定在他所處的時代聲名不小。
鐵棠腦海快速閃過這些思緒,同時也在回答︰「我修煉的法門,名為《寰宇八卦圖》。
你是否听過這門功法?」
胖子都囔著嘴︰「寰宇八卦圖?听都沒听過!你在外面的真實修為是什麼境界?」
鐵棠呆住了。
他震驚于胖子的話語,來不及編織謊言,下意識回應道︰「地巫境!
你呢?」
不知曉地皇伏羲開創的寰宇八卦圖,那說明胖子絕不是遠古時代的人物。
但從他說得《元始道經》來看……
他也不可能是上古時代,乃至大商時期的人。
那這位自稱元庚的胖子……到底是什麼時代的人啊?
自己依靠回夢心經,到底來到了一個什麼地方?
天道碑、不知曉圖騰大道的胖子、自己都不曾听聞的元始道經,難道一切都是虛假的麼?
三息過後。
鐵棠沒有听到胖子的答復,這場問答已經結束了。
「嗯?怎麼回事?」
鐵棠從震驚的情緒中抽離出來,銳利的目光看到了呆滯、陷入沉思的胖子。
他並沒有回答鐵棠關于自身境界的問題。
不是因為他想隱藏自己在外界的真實修為,那其實在這里並沒有意義。
主要是因為……
他听都沒听過鐵棠所說的境界,下意識擔心暴露真實身份,而陷入了沉默之中。
要知道功法、朝代再怎麼更迭也好,可代表修士境界的稱呼,一般都不會有太大變化。
即便有,可能也是一兩個境界,更換了一兩個字。
而鐵棠所說的境界名字,胖子根本聯系不到任何已知的境界。
這說明兩者時代的差距,要比想象中更為久遠。
「我輸了,你先進去吧!」胖子呆呆地躺坐在地,還在思索。
鐵棠不知他是真是假,但也猜到了,兩個人好似差距極遠,仿佛都不是來自一個世界。
但這是不可能的!
因為他自身是以回夢心經來到此處,縱然回夢心經是另闢道統的存在,也不可能做到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鐵棠一腳踏入眼前的水霧漩渦,來到了一處虛無洞天,頭頂有三縷飄忽不定,綻放神光的氣息。
三縷永恆氣息!
「按這麼推算……二層可能只有兩縷,四層四縷,五層有五縷?六縷?」
五層是掌權者居住的樓層,權限、待遇都比下方樓層好太多。
他只能確定五層至少有五縷,但不一定就是五縷,也許更多。
「能吸收一半麼?」
鐵棠探手如攬月,將一縷永恆氣息握入掌心。
他的策略是在考驗初始階段渾水模魚,不想給其他人留下任何深刻的記憶點。
所以他要在保證自己利益的情況下,盡可能不得罪任何人。
三縷氣息要兩人平分,最好當然是一人一半。
不過還不等鐵棠反應,那縷永恆氣息就全數鑽入掌心,在體內游走,最終流進了心竅之間。
勞累了一天的四肢百骸,此時經心竅散發的永恆氣,讓周身都緩解了諸多疲憊,但並沒有徹底消除。
按鐵棠的推算,至少要有五縷永恆氣息左右,才能完全消去一身的疲勞。
這縷永恆氣息入體,讓鐵棠肉身之力得到了提升,兩條臂膀隆起了絲絲筋肉痕跡。
但這些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提升。
真正讓鐵棠驚訝的……
是永恆氣息竟然引動了意識海那片藍光。
他感受到了在永恆氣息入體之後,有相應數量的一縷藍光與之相融,徹底融入了自身被封印的元神魂魄之中。
而這種景象,他此前根本沒見過,甚至沒有想過。
藍光來自面板,那是一股極為偉岸的恐怖力量,以往的鐵棠只能在某些特定時期,偶爾借用一絲。
可現在。
藍光竟然徹底融入了自身!
「這永痕氣息……到底是什麼東西?絕不會是表面呈現的那般弱小。」
如果不是引動了面板藍光,鐵棠只會以為永恆氣息是類似于巫力的存在。
畢竟僅僅提升微量的肉身之力,再加上掃除些許疲憊,根本算不上有任何神異。
可剛剛的景象,讓他徹底否定了之前的想法。
「我甚至都可以不要永生,只要得到足夠多的永恆氣息,將所有藍光徹底相融元神。
出去之後……還有誰是我的對手?」
一瞬間。
鐵棠心中貪欲暴漲。
那仿佛觸手可及的滔天力量,此時就懸在自己頭頂。
嗡~
肉身筋骨一顫,讓鐵棠漲紅的雙眼重新恢復。
雷劫空間磨練得心境,再次讓他冷靜下來。
「三縷永恆氣息顯然是不夠的,要想得到更多,那就得在此地呆的夠久。
要呆得更久,就必須做出取舍。」
鐵棠猶豫片刻,再次吸取了一縷永恆氣息。
不出所料。
意識海的深藍光芒,也再次涌出相等的數量,與他的元神魂魄相融。
冥冥中……
鐵棠察覺自己有了一絲隨心所欲、掌控萬物的感受。
那種強大。
他曾經借助人皇的太巫寂滅典,有過極為短暫的體驗。
吸收完兩縷永恆氣息,鐵棠走出了永恆天,他並沒有隱瞞,而是將永恆氣息的真實數量告知胖子,並解釋了無法只吸收半縷。
胖子半信半疑,也走進了永恆天。
片刻之後。
胖子一臉喜悅的走了出來,同時也確認了鐵棠的話語,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的確無法只吸收半縷,那也就無法徹底平分。
鐵棠不知道胖子是否知道永恆氣息的秘密,但他現在對于第五層,突然有了強烈的爭奪。
那里,蘊含著最多的永恆氣息!
深夜。
窗外鳥獸蟬鳴,微風徐徐。
躺在床上的胖子,翻來覆去,最終還是看向對面床的鐵棠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地巫境大概有怎麼樣的實力?」
這句話給到了鐵棠足夠多的信息,也讓他確認了之前猜測。
他和胖子的時代,真的差了太遠太遠,甚至遠到了超出他自身認知。
遠古時代,對于境界的稱謂,與大商時代有些差別,但肉身秘境、巫覡秘境、神巫秘境、仙神秘境這些一境總稱,是一致的。
而上古時代往後,更不用說,與後世沒有絲毫區別。
在鐵棠看來。
胖子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遠古時代的人物。
但他連伏羲開創的寰宇八卦圖都不認識,說明胖子絕不可能是遠古時代的人物。
在那個時期,三皇之名冠蓋天下,天上地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好像大商時代的人皇一般。
可胖子既不是大商時代,也不是上古、遠古時期的人物,他還能來自哪里?
這個問題,對于鐵棠來說很難理解。
就好像他所知曉的終極疑問一般︰「如果時間有起點,那起點之前是什麼?
如果宇宙有邊界,那邊界之外又是什麼?」
沒有答桉,超出了他目前的認知。
沉默許久之後。
鐵棠緩緩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但你也得告訴我,你在外面的真實修為,又是以何稱謂冠之?」
胖子一手撐頭。隔著三丈不到的距離,借助月色仔細端倪鐵棠。
片刻之後。
「好!」
「我感覺這趟來得太值了,希望我們說得都是真話。」
鐵棠雙手枕頭,也想從他口中得知一些隱秘︰「可以!」
「你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