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鐵棠吞下混沌玄胎之後,體內四象劫的氣息立即被遮蔽,仿佛隔著萬萬里時空。
這種奇特景象,讓在場三位最頂尖的人間霸主都感到驚訝。
縱然以他們的眼界見識,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這樣應劫。
商岳目光何等銳利,僅是掃了一眼,他便知曉結果。
「沒有消失,終會降臨。」
「縱然拖延十日……也改變不了結局,為何……」武穆話語尚未說完,便戛然而止。
三人目光齊齊投射到鐵棠身上。
前方安靜盤坐的鐵棠,身上傳來了一股極為奇妙的氣息。
像是春天剛剛鑽出泥土的女敕芽,帶著草木芬芳。
像是仙界道韻剛剛結出的仙果,充斥氤氳仙氣。
更像是昏暗天際初初破曉的那一抹晨曦,承載著濃濃的希望。
饒是以三位人間霸主的眼界,也根本無法認出這是什麼功法。
正如先前的涅槃之法一般,即便他們知曉與神鳳有關,卻也不知混沌玄胎訣的玄妙。
神鳳的時代太過久遠了,久到如今的人間,已然開始遺忘這個至強種族。
而鐵棠的功法不同。
它像是新降生的嬰兒,在這個有些腐朽的時代,散發著屬于自己的勃勃生機。
鐵棠的修為進展極快,快到超出了當世所有人的認知。
根本不見他有何動作,氣息卻在節節攀升。
轟隆隆!轟隆隆!
沉悶的雷鳴響起,鐵棠體內泛起虎豹雷音,血液滾滾如潮汐。
一柱香不到。
他已經修煉到了等同于如今換血境的境界。
「怎麼可能?」商岳驚呼出聲。
倒不是因為鐵棠的修煉速度,而是因為……
「他似乎沒有經過易筋、洗髓的階段。」
太保點出了真正原因。
當今之世的修煉之道,任憑你天資如何出眾,哪怕你有著絕巔之姿,依舊要按照竅穴之法鋪設的道路,從煉皮境開始。
走過鍛骨、易筋、洗髓、換血四境,才能嘗試邁入巫覡秘境。
這是當世的正統大道!
與資質無關,與功法無關,人人皆是如此。
倘若要讓三位霸主找出一個意外……
那就只能是大商人皇!
現在。
似乎多了一個。
可鐵棠盡管資質同樣出眾,但他如何能夠比肩那位稱霸天地,無敵世間的皇者?
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才對。
武穆鄭重說道︰「他好像開創了一門新法,不同于世間任何法門。」
「不可能!」商岳斷然否決。
「他哪來的巫道見識?哪來的底蘊?」
開創一門功法,說難不難,說簡單不簡單。
以鐵棠的資質,以及過往曾經達到的修為境界,確實有開創功法的資格與實力。
但是。
開創一門不不同于當世正統大道的新法……
其中的困難程度,簡直難以想象。
最簡單的比喻……就是在場三位人間最頂尖的霸主,都無法做到這個事情。
古往今來。
能夠破開當世正統,令開道統的存在……
有,且只有三位。
當然。
也許還有一些絕世天才開創了一些獨特的道統,可終究沒有流傳于世,不為人所知。
真正被人所知曉,且成功取代過去,成為正統大道的創法者……只有三人。
太保緩緩說道︰「也許……他只是走上了一條無人開闢的道路,這條路,或許只有他能走。」
這種事。
並非沒有。
甚至很多。
世間除了人族以外,其他妖魔、凶獸、神獸,很多異類都是在走一條只有自己種族才能行進的大道。
他們的修煉之法同樣與世間大部分人都不同。
可鐵棠是人族,並非異族。
他如果開創了一門不同于正統大道的法門,那對于人族,對于人間大地,乃至對于天上地下所有生靈,都可能產生巨大的影響。
商岳不信,也有一絲不服︰「這小子乃是寒門出身,眼界見識別說比肩我等,就是一些大家族的子弟都不如,怎麼可能開闢新的道統?」
他說的話也是事實,開創新法若是這麼簡單,也輪不大鐵棠了。
武穆看了太保一眼,與後者皆是沉默不語。
商岳看到二人如此,也有些明白過來。
他們都想到了一個人。
人皇——商!
人皇開創太巫寂滅典之時,修為甚至不如之前的鐵棠。
而且人皇也是寒門出生,還是生在數千年亂世的終末,那時候的格局之動蕩,連保住性命都是難事,遠不如現在安穩。
並不是說人皇能夠做到的事,鐵棠一定也可以做到。
而是因為曾經有人創造了這麼一個奇跡。
那麼。
即便有後來者……
即便很難理解……
終究是有可能發生!
轟隆隆~轟隆隆~
浩大的雷聲響起。
這一次,不是從鐵棠身上發出,而是源自于上方蒼穹。
「他即將邁入巫覡秘境了,恐怕也是再度登臨絕巔,因此引來了雷劫。」
相比于剛剛的震驚,如今的雷劫反倒不算什麼。
畢竟鐵棠過往也是絕巔,他有這份資質。
與此同時。
在那茫茫高空之中,有神將感應到天道之意,準備奉詔前去配合降劫。
這位執掌雷霆之力的神將,剛剛邁出仙庭,便見一位四尺高低的道童手持拂塵走來。
「下官拜見聖使!」
「你且稍候,在此地等待吩咐。」
「喏!」
神將感應到了天道號召,本應前去配合降劫,但眼前這位的來歷,他根本不敢招惹分毫,只能乖乖在原地等待。
仙庭雲霧激蕩,氤氳之氣充斥其中,在那無人深入的寂靜領域,有宮殿高聳,仙鶴飛翔。
龐大的深宮望不到頂,極盡奢華,凋龍刻鳳,內有神獸匍匐。
一位肩寬體厚,身著淺金色錦繡袍服的男子,端坐在龍床之上,遙遙望著下方那將欲渡劫的身影。
「終是讓他得道了麼?」
「為何會是他?」
「原來大家都錯了……」
稍一沉思。
他做出了決定。
「得道者,當殉道也,你理應有此一劫。」
仙庭之外。
戰戰兢兢等候吩咐的神將,耳邊突然傳來道童的聲音。
「你自去降劫,當弒之!」
神將聞言一愣。
心中有疑惑升起,但旋即就被撲滅。
他安然點頭應命︰「下官必傾力為之。」
——
鐵府之中。
太保三人初初感應到雷劫之時,神色尚且正常。
可片刻不到,三人俱是臉色一變。
「這是什麼雷劫?」
「有雷將插手其中,莫非是仙庭旨意?」
武穆較為冷靜,阻止了蠢蠢欲動的二人。
「有沒有仙庭旨意另說,不過他若是真的開闢新的道統,天道也會降劫,未必就是仙庭插手。
成道……豈有這麼簡單?」
太保、商岳思索片刻,終究是沒有出手。
插手雷劫這種事,那絕對是吃力不討好。
哪怕他們能夠幫助鐵棠渡過此劫,終究也瞞不過天道,雷劫會再次出現,直到鐵棠靠自己的力量渡過為止。
而且插手雷劫之人,同樣會引來天罰。
天罰的威力,無需多言,鐵棠已經做出了表率。
太保神色憂慮︰「這只是巫覡秘境,甚至是肉身秘境的雷劫,不可能達到這種程度,若是讓我發現異常,必定要跟仙庭討個說法。」
頭頂蒼穹的雷劫,已經醞釀到了一個極為恐怖的地步,那遠遠超出了其他絕巔渡劫時的威力。
倘若鐵棠沒有死在天罰之下,而是死在了雷劫之中,那也未免太過可悲。
一直盤膝修煉的鐵棠,終于站起身來,走出了大殿。
他笑著看向前方的那群摯友,揮手讓他們離開了此地,又轉身看向太保三人,躬身施禮,表達謝意。
「三位大人安心,天罰都殺不死我,小小雷劫,何足道哉?」
嘶~
鐵棠深吸一口氣,稍微運轉氣血活動了一下手腳。
而後抬頭。
望天。
太熟悉了。
蒼穹之上那無邊的黑雲,那閃爍的電弧,那跳躍的雷光。
一切的一切……都太熟悉了。
在這個世上,如果要找出一個鐵棠最了解、最熟悉的東西。
那雷劫——必定是其中之一。
他在先前那莫名的遭遇之中,已經渡過了數不清的雷劫。
具體有多少次……
一千次?
一萬次?
記不清了,太多,太多。
這一次。
鐵棠從雷劫之中感受到了殺意。
這股感覺極為微妙。
雷劫,雖是天道降劫,雖是懲戒生靈的偉力,但它是不可能有殺意的。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天道總會給世間萬物留下一線生機,哪怕是雷劫,也絕不是趕盡殺絕、滅門絕戶的災難。
殺意……只能來自生靈!
雷劫之中,只會有一種生靈,仙庭雷將!
「按照先前符之說,我的血這麼厲害,不知還能不能號令雷將?」
鐵棠看著頭頂沉悶的烏雲,不禁沒有提前做好渡劫準備,反而咬破指尖,虛空化出一道符。
《驅雷咒》
他口頌道訣,血符自燃,卻感受不到有雷將奉詔前來。
「不行了麼……」
符的血祭之法,仿佛失去了作用。
鐵棠並沒有絲毫失望,反而像是早有預料。
轟隆隆!轟隆隆!
雷劫池嘩啦啦抖動,一條通體藍白,鱗甲森森,反射寒光的身軀鑽了出來。
「昂!」
嘹亮的龍吟響徹天地,讓整個清水城都矚目相看。
足有一兩百丈大小的龍軀從高空飛落,龍首威嚴無比,龍須飄飄,爪牙尖利。
那一片片碗口大的鱗甲如同魔鏡一般,反射著種種光怪陸離的情景。
當它來到鐵棠上方,月復下鱗甲將所有人都映照其中,出現了各種拳影、掌印、刀光、劍芒。
這是下方所有人的巫法、神通,連太保三人都被映照在內。
他們的拿手伎倆……也被照出了一絲半毫。
「真龍!」
「竟有真龍雷劫現世?」
太保三人不驚反喜,旋即又擔憂萬分。
他們一方面迫切想知道有關真龍的一切,哪怕這只是雷劫印記召出的虛影。
另一方面又擔心鐵棠根本無力應對這等恐怖災劫,多半要死在雷劫之下。
鐵棠看著即將到達頭頂的龍影,喃喃自語。
「真龍麼……倒真沒見過多少,不過萬法鱗我卻是知道的。」
萬法鱗。
是鐵棠給真龍鱗甲取得名字,他並不知曉這到底是什麼。
但真龍身上的每一片鱗甲,都可以映照出敵人的所有神通,自然而然就知曉對方的殺手 。
所以鐵棠稱它為萬法鱗。
這不能算是神通,更不是巫法,或許說是真龍的天賦更為恰當。
雷劫真龍沒有自己的意志,它一身 光瓦亮的鱗甲,照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巫法、神通,連太保三人都難以避免。
可縱觀全身……內里似乎找不到鐵棠的身影。
那無所不能的萬法鱗,照不出鐵棠的手段。
彭!
龍爪如刀,正中鐵棠頭骨。
啪!
龍尾似鞭,帶著滾滾風浪,命中鐵棠肉身。
這兩下攻勢,哪怕不知曉鐵棠底細,依舊有著極為恐怖的威力。
「還好不是真的……雷劫肉身與真龍肉身……差距太大了。」
鐵棠搖搖頭,兩手 一合抱,十指插入那粗大的龍尾之中,兩臂爆發巨力,竟然將雷劫真龍倒舉了起來。
這等移山挪海的肉身巨力,遠遠超出了一位肉身秘境的實力。
即便這是一位肉身絕巔!
「想殺我……你們應該親自出手!」
鐵棠一聲怒吼,十指爆發沖天血氣,直逼雲霄,將蒼穹的滾滾烏雲都震裂開來,就連雷劫池都被捅穿了一個窟窿。
哧啦~
出場威勢驚人的雷劫真龍,被鐵棠活生生撕成了兩半。
百丈龍軀化作雷劫液滾滾落下,鋪天蓋地。
鐵棠仰頭望向蒼穹,目光仿佛能夠穿透無限空間,看向最深處的仙庭。
「吾道……已成!」
從創出功法,到自己真正修煉成功。
鐵棠從無窮感悟之中……明白了一個事實,一個真相。
一個他從不曾想過,但如今已經成為事實的真相。
竅穴之法的時代將要落幕。
未來法將要傳世。
真正取代竅穴之道的未來法,不是人皇開創的太巫寂滅典,而是他的新法。
是他鐵棠——
開創了承接竅穴之道與太巫寂滅典中間的未來法。
他的法門。
將成為現在法,成為新的正統大道!
他。
即是未來。
也即將成為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