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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討昏君趙佶檄》

亂哄哄的爭執聲吵得趙佶腦殼疼。

他揉揉眉心,正要說話,突听種師道起身道︰「官家,臣以為,朝廷南遷非同等閑,需從長計較。

此乃國策,應提前遣使東南,做好各項遷都的準備。臣以為,這至少需要半年以上的時間。

故,暫時而言,至少在半年之內,東京和河北河南亂不得。即便日後朝廷南遷,東京也得命人留守,不可輕易棄之。否則,朝廷必丟天下人心。」

趙佶緩緩點頭道︰「種愛卿所言有理,朕也是這麼想的。

朕與朝廷南遷,但不代表祖宗江山社稷朕不要了,這河南河北還是大宋領土,豈能說棄就棄之?」

混在人群中的張浚、馬擴和黃岐善三人低頭唾罵無恥。

但凡能將祖宗社稷放在心上半點,也不至于心心念念要南逃。

張浚等人已經死心了,打得勝仗再多,也難以磨滅皇帝和唐恪這些人心里根深蒂固的畏懼金兵的念頭。

逮住機會,他們就要跑。

「官家,目下東京人心動蕩,各地士子、商賈、百姓嘯聚坊市,臣怕有動亂之虞。」種師道又道。

趙佶不以為然道︰「種愛卿,不要擔心,亂不起來。」

宮外那些為王霖正名、呼吁和抱不平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百姓上萬民傘、讀書人上聯名血書,趙佶怎麼可能不知道,只是他覺得軍權在手,一切不需多慮。

再者,只要王霖一死,一切都會歸于平靜。

現在王霖已經重傷不起,確定為箭傷大面積感染後的風疾之癥,即便僥幸苟活,日後也是廢物一名,再也上不得戰陣。

唐恪微微一笑︰「老相公,多慮了。京營禁軍掌握在官家和我等手上,些許士子鬧事根本不足為慮。當然,官家,臣還是以為,還當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唐恪這話一出口,亂哄哄的眾臣終于都沉默下來。

種師道略一遲疑,也躬身道︰「官家,臣附議!」

這幾日,種師道的心里越來越不安穩。

他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事,只要王霖還活著,一切都存在變數。

只有當機立斷,殺之而絕後患。

趙佶沉默一下,輕道︰「唐卿,種卿,朕還是有些不太忍心,畢竟,朕與王霖,也算君臣一場……」

唐恪道︰「官家,打蛇不死,必受反噬。臣以為,當交三法司議罪,明正典刑,夷王霖全族,永絕後患!」

眾臣皆驚,抬頭望著面色陰冷的唐恪。

種師道倒抽一口冷氣,心道唐恪此人如此歹毒,若讓此人久居朝堂之上,對大宋也不是什麼好事。

種師道不過是想殺王霖一人。

可唐恪卻主張滅王霖全族,連那幾個剛出生的嬰兒都不準備放過。

耿南仲毫不遲疑,立即出班道︰「臣附議!王霖乃我大宋立國以來,百年罕見的大奸大惡之人,罪行昭著,當誅滅全族以儆效尤!」

張浚勃然色變。

唐耿二人,已非奸佞二字可形容了。

其行酷烈,其德崩壞,已直追當日的蔡京高求!甚至猶有過之!

黃岐善聞言長嘆一聲,竟淚流滿面。

他緩步走出班來,凝立于唐耿二人面前,一字一頓道︰「唐恪,汝居心歹毒,枉為大宋閣相!」

唐恪冷笑不語。

黃岐善單手取下官帽,躬身道︰「官家,臣已是殘廢之身,實無顏高居廟堂之上,臣今日請乞骸骨!」

說完,黃起身轉身昂然而去。

馬擴和張浚輕嘆,也出班來摘下官帽,叩首在地︰「官家,以燕王之功,為國死戰,尚不得善終,臣等實在心寒齒冷。

有此唐耿二賊在,臣再不出仕,請乞骸骨!」

趙佶搓了搓手,有些尷尬道︰「兩位愛卿,爾等忠誠體國,朕心知,又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張浚起身,最後深望趙佶一眼,又環視眾臣及勛貴宗室大聲道︰「諸位同僚,縱然朝廷要南遷,但金人南侵,也需要國之良將守衛國祚,不然,朝廷在東南半壁,也難以苟安。

如今國難當頭,我等在朝堂之上不思抗金,反而以誅功臣為快事。

傳揚開去,朝廷威嚴盡喪。

自今日起,再無人肯為大宋社稷死戰,爾等即便誅殺了燕王,也難逃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必留千古罵名!」

唐恪怒斥道︰「胡言亂語!我大宋良將如雲,如種相公這般忠于社稷江山、能征善戰者車載斗量,又何止一個王霖?」

張浚呸一聲:「種家若有能為,何至于被完顏宗翰大軍圍困于太原數月之久!若非燕王砥柱中流,大宋早亡矣!」

馬擴冷笑︰「種家子弟在軍中,吃空餉、喝兵血,發國難財多時矣!種家執掌兵權,西軍早有種家軍之稱,爾等何以故作不知?」

張浚和馬擴再不多言,轉身拂袖而去。

令唐恪耿南仲二人意料之外的是,在追隨他們彈劾王霖的71人中,竟然也相繼走出十余勛貴,一言不發,摘官帽請求乞骸骨,告老還鄉。

……

宮里要殺王霖全族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京師。

京師由此更亂。

為王霖鳴不平的東京百姓、讀書人幾乎將汝陽侯府和皇城圍了一個水泄不通,堵塞道路,以至于種溪率京營禁軍準備出兵彈壓都難以行軍。

京營禁軍西大營和東大營,被浩蕩的人流無形分割起來。

種師道和種溪感覺形勢不妙。

他們實難想象王霖在民間的威望竟然能達這般高度。

京師百萬百姓為之奔走呼號群聲沸騰,他們從今兒早上就意識到不太對勁了,外頭清君側、誅國賊的聲音不知在何時起,竟然變為了滅昏君、誅國賊!

種師道面色驚駭,他想起了西周時的國人暴動。

公元前841年,因不滿周厲王的暴政,鎬京的「國人」集結起來,手持棍棒、農具,圍攻王宮,要殺周厲王。

是為國人暴動。

東京此情此景,已經與上古時期的國人暴動有些相似了。

種師道與種溪面面相覷,心中寒氣越重。

經此,趙宋皇室恐怕已經失去了民心。

……

皇城,明德門下,皇城司守衛軍卒結隊持械,凝立于城樓之上,面色極其復雜。

城門前的廣場上,乃至通往皇城之外的兩條大街上,密密麻麻擁擠著數不清的東京民眾。

現場人聲鼎沸,一名三十來歲的青衫儒生居然攀上了高大的牌坊,站在其上振臂高呼,誦讀起一篇洋洋灑灑的《討昏君趙佶檄》︰

「蓋聞明主圖危以制變,忠臣慮難以立權。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擬也……

今上趙佶,承祖宗恩德,置于士民之上,已二十余載。暴虐失德,色令智昏,過失不斷,親奸佞、近小人,朝綱崩壞,為古往今來罕見之昏聵君主。

多年來言路壅塞,阿諛充耳,致使奸邪掌權,貪饕得志,賢能之士陷于讒言,忠良之人遭到戕害,朝政紊亂,痼疾日久,積重不返。

而賦斂過重,奪百姓之財,戍徭過重,奪兵士之力,利源酤榷已盡,而謀利者尚肆誅求;諸軍衣糧不時,而冗食者坐享富貴。

可謂民生潦倒,奢糜成風。災異屢現,而仍不覺悟;民怨載道,無從得知。

今金國舉兵侵我大宋,擄掠河北河南,值此國難當頭,此昏聵之君不思抗金衛國,不思匡正朝綱,而寵信奸佞之臣,以屠戮功臣奪權為樂,欲棄千萬子民而南逃東南,此,置祖廟江山于何地?……」

儒生在牌坊上喊得聲嘶力竭,唾沫星子四濺︰「亡國滅族就在眼前,能拯救萬千黎庶者,能拯救我等大宋子民出水火者,唯燕王一人爾!」

「滅昏君,誅國賊,請燕王正位,方可鼎立乾坤!」

儒生的高呼旋即引起了山呼海嘯般的回應,無數人的吶喊撼天動地,漫天絢爛的陽光鋪灑下來,投射在一張張狂熱像是打了雞血的臉上。

「滅昏君,誅國賊,請燕王正位,鼎立乾坤!」

雷鳴般的嘯聲席卷宮城,趙佶與他的後妃們听得面色慘變,盡管明知宮城安全應該無虞,被他的龍禁衛牢牢鎮守,趙佶還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提前帶人躲進了皇城去的唐恪耿南仲等數十朝臣,焦慮不安地匯聚在延福宮內,痛斥掌兵的種師道父子無能,鎮壓形勢不力,從而導致局面徹底失控。

從宮城到皇城,從中。央大街到東西兩座軍營,再到各大城門,外城中的販夫走卒們奔走相告,正在源源不斷沖向風暴的中心點,皇城。

唐恪等人豈知,種師道父子此刻人在西大營內,卻被群情激昂的上萬軍卒圍堵在中軍大帳內,不得出帳半步。

「滅昏君、誅國賊、燕王正位」的口號正酣,種師道透過窗戶眼見花榮和武松率一隊人馬縱馬馳至大營轅門,而旋即引起軍卒的熱切歡呼之聲,便一顆心立時沉到了谷底。

完了!

種師道 然扭頭望向種溪,種溪目瞪口呆,肩頭劇烈抖顫。

「王霖使詐?!他……要篡位稱帝!」種師道父子面色大駭。

兩人冷汗津津,如夢初醒。

想來也是,只有王霖才具備翻雲覆雨操控軍隊和百姓人心的能量和本事。

從始至終,這座帝都牢牢控制在王霖之手。唐恪等人的復出和掌權,只不過是王霖引導民意的假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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