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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王霖,奴與你誓不罷休!

已經進入臘月中下,眼看要過年,杭州城內已經彌漫起濃烈的年節氣氛。

過了年,還有上元節。

整整一個月間,杭州人都要歡天喜地過佳節。

幾乎是一日之間,杭州城內就傳遍了京師高門韓氏子弟仰慕江南才女朱淑真,奔杭州而來,先後作出絕世佳作,名動蘇杭,又與兩浙路轉運使錢鐘書子錢子儀成為情敵的緋聞。

落花,贈真娘子︰落花本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模魚兒——應真娘子題,西湖、盼春……

賞梅,與真娘子品茶對唱……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一首絕句、兩闕詞,風靡杭州士林。

韓氏高弟韓庭,大名婦孺皆知。

錢府。

正廳。

兩浙路轉運使錢鐘書、杭州知府薛冠茹,杭州造作局主事孟買,以及寧海軍都指揮使鄭凱,齊聚一堂。

孟買神色倉惶道︰「使君,諸位,居然在一夜之間,杭州明教分舵及所屬近二十處窩點,悉數被剿滅,明教教徒三百六十人被斬首,尸身拋于各處……」

寧海軍鄭凱眸光一閃︰「使君,何人有這麼大的能量?又為何突然對明教教眾下手?此事極為詭異,使君不得不防。」

錢鐘書眼簾微垂,此刻才泛起眼皮澹澹道︰「按說,能在杭州行如此大事且不暴露一絲行跡者,除了本官之外,大概也只有三位才能勉強辦得到。」

見孟買三人面色焦慮,錢鐘書忍不住又笑道︰「三位莫慌,本官肯定不會懷疑三位,你我利益一體,又如何能自毀城牆?……而說句狂妄的話,若沒有本官點頭,沒有寧海軍出動,要在杭州做下這般驚天大桉,幾無可能。」

眾人這才都暗松了一口氣。

薛冠茹這才插話道︰「使君,正是如此,才顯詭異。杭州城最近一如既往,沒有異常。要剿滅明教數百人,需要大量人手,要在下官眼皮底下不動聲色平了明教分舵,這怎麼可能?下官得此消息,下意識以為,系使君與鄭指揮使聯手所為……」

孟買焦慮道︰「使君,我等與明教之事,怕因此就要泄露啊……」

鄭凱冷然道︰「我等與明教何事?本將從未與明教往來,也未得什麼潑天大的好處。倒是孟大人數年之內,聚斂江南財富,已家資億萬。」

孟買勃然色變,揚手指著鄭凱大叫︰「鄭凱,何必五十步笑百步?若無寧海軍網開一面,明教何以能在五年內傳遍江南各州,而所行諸事哪一項離得了寧海軍的庇護?本官可是听聞,鄭指揮使與明教中人勾連,大量運輸私鹽,更是在金陵、揚州、常州、潤州四地購置大量田產、宅子、鋪面,你的家資能比孟某少?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鄭凱拍桉而起,眸中透著凶惡殺氣︰「孟買,再敢胡言亂語,某當將你就地誅殺之!」

孟買 抬頭︰「就憑你?鄭凱,你動下本官試試?」

薛冠茹苦笑︰「我說二位,還沒怎麼著吶,就要起內訌嗎?此事如何,還需要使君做主!」

錢鐘書抬頭環視幾人,冷道︰「坐下!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孟買悻悻坐下,鄭凱冷哼一聲,也坐回原位。

「當務之急,爾等要有與此教糾纏不清之處,各自去擦干淨首尾,莫要自誤。但不可自亂陣腳,以本官看來,此事從外而起,斷無可能,唯一的可能……」

錢鐘書眸中射出一抹精光︰「當是該教內亂!本官听聞,睦州有民名為方臘者,篡奪該教大權,正在逐步滲透教中……若是如此,只能說明,此教已經變味,不再是受我等掌控的工具,而變成了……重大禍害!」

「本官警告諸位,人口買賣、私鹽營生、海貿走私……乃至孟買你的花石綱,都不可再為之。尤其是這二年,孟買你假以花石綱的名義,圈佔民財民產民田,已經引得民怨沸騰,若是引起民亂,朝廷怪罪下來,本官可護不得你!」

孟買聞言,氣得幾乎吐血,但不敢反駁半句。

花石綱的確是他做的事,打著皇帝老子的旗號瘋狂斂財,查抄民家,不知道有多少商賈毀在他的手上。

但他所得,十分中之五成,都進了錢家。

其余五成,還要拿出一兩成來分潤給薛冠茹和鄭凱。

咋,現在都一推六二五,悉數將黑鍋讓他來背麼?

一念及此,孟買心中冷笑,嘴上卻畢恭畢敬道︰「使君所命,下官敢不從命!」

「使君啊,還有一事,需要向使君通稟。」

錢鐘書哦一聲︰「講!」

「最近大公子與柳林巷一姓朱的女子頗有糾纏,原本差不多就納為外室,也是一樁美事。可不料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來,最近杭州來了個京師韓門的高弟名喚韓庭者,突然連出佳作,引得朱家女心儀,故大公子……」

孟買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錢鐘書生生打斷了︰「罷了,我家這孽子不學無術,胡鬧也就罷了,可諸位卻要管好自家子弟,莫要跟他一起無事生非。子儀的事,本官自會處理,就不勞孟大人操心了。」

孟買心中冷笑。

他本想善意提醒一下錢鐘書,這姓韓的人頗有來頭,錢家不要因小失大,為了一個女人惹上大對頭,可既然錢鐘書不屑一顧,那他也就懶得再說。

反正該死該活,都是錢家的事。

……

柳林巷。

朱淑真提出燻籠,在院中倒了碳灰,又往里加了幾塊木炭。

這江南的冬天真的是能讓人銷魂。

若無暖爐相伴,像朱淑真這般柔弱女子,多半是熬不過這種纏綿-陰冬的。

此時突听與鄰家相隔的牆壁處傳來冬冬冬的聲響,她柳眉輕蹙,就走了過去。

還不及反應,就又听砰得一聲,這面牆居然被人砸出個洞來,露出王霖那張劍眉星目英挺不凡的面孔來。

朱淑真瞬時瞪大了眼,驚呼道︰「汝……要作甚?」

王霖呵呵一笑︰「在下覺得爬牆甚是不便,不如把這面勞什子不曉事的牆給砸了,省得麻煩!」

「你……無恥!你砸壞了牆,兩家如何相隔?你……」

王霖往宅外掃了一眼,心中暗笑,若是那錢子儀按計劃上鉤,我又何苦砸牆?但現在看來,若不來個狠的,沒準這錢子儀還真就能忍下去了。

他並不知,錢子儀方才已被錢鐘書訓斥一番,關在府中,禁足了。

王霖笑道︰「真娘子,我砸自個的牆,大概與你無關,娘子放心,過幾日,我就會命人再沏一堵牆起來,這牆啊,年久失修,也該拾掇拾掇了。」

這是實話。

說話間,王霖手中巨錘用力一砸,整面牆都被他砸塌了大半。

煙塵四起,轟隆作響,朱淑真面色羞憤,後退數步。

煙塵消散,王霖一個貓腰鑽了過來。

朱淑真俏面冷肅,袖中一翻,一把銳利的匕首就橫在手上︰「王霖,你為大宋王爵,一等一的貴人,奴不知你來杭州到底要做什麼,也懶得管。但你若是想要羞辱奴,怕就是瞎了眼,奴大不了一死而已!」

朱淑真目光決絕。

面對大宋王爵,竟如此剛烈不屈,估計整個江南,也就唯朱淑真一女爾。

王霖拍拍手,嘆息︰「真娘子,在下對娘子,絕無惡意和半點不軌……只有仰慕之心。」

朱淑真氣得渾身顫抖︰「堂堂大宋王爺,只會欺負一個弱女子麼?」

王霖面上笑容一僵。

他承認是想利用朱淑真引錢子儀和錢家入彀,可他本心里到底真無半點欺負朱淑真的意思……

朱淑真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可他還能半途而廢麼?

王霖沉默道︰「我確對娘子無輕薄之意,無非另有所圖,這點我承認。」

「既然如此,還請你離奴遠一點。」

「真娘子,我若一走了之,錢子儀絕不會放過你。」

「但你不走,一味糾纏奴家,奴不管你圖謀為何,但傳揚出去,奴便是杭州城的笑柄,奴更不得活!」

「已經晚了……」

朱淑真︰「……?」

「時下杭州城內,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真娘子仰慕在下才華橫溢,已經棄那錢子儀,改投在下懷抱。」王霖悠悠道。

心中卻同時嘆息道︰「對不住了,妹子。」

朱淑真俏面煞白,定了定神,突然手持匕首,一頭撞了過來︰「狗賊,奴與你今日誓不罷休!」

王霖笑笑,輕描澹寫就奪去了朱淑真手中的匕首,爾後另外一手扶住了朱淑真的胳膊。

突然撒開手,將匕首遞了回去,正色道︰「若殺在下,能解娘子恨意,在下絕不反抗。」

王霖靜靜站在那,微閉眼簾,紋絲不動。

朱淑真呆了呆,突然哀聲一起,掩面狂奔回房。

她不知道上輩子到底是做了什麼孽,今生竟撞上這麼個催命的冤家。

其實此刻,她已經不怎麼相信王霖是對她起了色心的了。

她有自知之明,她姿色雖然不俗,但遠不至于能讓王霖一見鐘情。

以王霖身份,即便是在杭州,那也足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他若想搶了她回青州,不要說錢子儀,就是錢鐘書,也絕不敢阻攔。

所以,王霖搞出這麼大的動靜,玩了這麼些花兒,無非是想利用她……針對那錢子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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