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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聲望危機時刻

「愛月歡歡,其樂裊裊。」

「松之怡怡,風之夭夭。」

蕭欽之打開小紙條,見上面寫著一首隱喻小詩,頓時明白了,這是對那首松下藏頭詩的回應,以贈詩表達「投之木桃,報以瓊瑤」的意思。

故謝道韞「清談拒婚」的真正用意果真在于此,這讓蕭欽之異常感動,士氣大振,覺得謝氏兄弟再如何刁難,也不過爾爾。

蕭欽之如廁完,清洗雙手,忽見幾株野草生長在路旁,便折斷其中一株枝葉,結成一個小小的草環,藏于袖中,見到了守在院外的輕絮,故意將這個草環落在了地上。

輕絮很聰明,心領神會,生怕被來往之人看到,將草環踢到了路旁,待回來撿,兩人一前一後,無言語交流,帶著兩名等候的女妓,循原路返回,至半途,忽見一行婦人在等候。

兩名婦人,體態豐盈,雍容華貴,貴不可言,身後跟著一行女婢,輕絮心里一顫,與兩名女妓,欠身行禮道︰「奴婢見過阮夫人,郗夫人。」

這是謝道韞親母阮夫人,另一名想來應是王凝之的母親郗璿,蕭欽之隱隱感到不安,忙行禮道︰「見過阮夫人,郗夫人。」

不苟言笑的阮夫人,看著蕭欽之,忽親切喚道︰「小郎君一表人才,想來應是蕭四郎君了。」

蕭欽之謙虛道︰「謬贊了。」

阮夫人看著一旁的輕絮,與兩名女妓,又看了看蕭欽之,內斂深義,笑道︰「內宅平時疏于管教,小婢擅做主張,心懷叵測,還請勿見笑。」

蕭欽之忍著悸動,心知阮夫人來者不善,解釋道︰「請息怒,方才是我讓這兩女在庭外等候,孤身入內尋廁,然謝府之大,尋常一小院,已是峨峨如林,一時不慎迷路,巧遇之,便請其代為指路,非她之過。」

輕絮低著頭,咬著唇,噙著淚,嚇得身子發抖,听蕭欽之為其開月兌,不禁緩上了一口氣。

阮夫人又軟語細目道︰「我知小郎君心善,然素日里幾見多矣,非一日之過,這些戶下之人,無詩書耕讀傳家,故不守禮,小郎君無需為她們開月兌,既今日遇到,便好生懲治,以儆效尤。」

蕭欽之被指桑罵槐,罵了一臉,橫生一股無名之火,但需得生生忍住,不叫人看出破綻,只是害苦了輕絮,連累她受無妄之災。

阮夫人風輕雲淡,冷漠的吩咐道︰「來人,將她帶下去,杖斃。」其身後的幾名惡奴,上來緊緊抓住輕絮,不顧哀求,徑直拖走。

這可是一條鮮活的人命,即將被杖斃,看的蕭欽之眼角抽動,心里很不是滋味。

郗夫人道︰「蕭小郎君今日登門拜訪,便出了這等事,若是傳出去,叫旁人如何看?不若這樣,蕭小郎君若不嫌棄,可領走,添一使喚女婢,自是比一般人家要好的多。」

阮夫人問道︰「蕭小郎君,意下如何?」

那兩名惡奴停下了腳步,等待施令,輕絮跪在地上,嘴唇咬破了,溢著血,戰戰兢兢,生死只在蕭欽之一念之間,盡管蕭欽之心里十分惱怒,但外表異常平靜,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後,蕭欽之無法做到漠視一條鮮活的生命,另輕絮還是她的貼身侍女,看著兩位婦人,回道︰「長者賜,不敢辭。」

這一刻,郗夫人與阮夫人帶來的羞辱,蕭欽之將銘記于心。

蕭欽之回到了臨台湖水榭,坐回了原位,隱忍不發,繼續「清談」,似是從未發生一般,縱使身旁有兩名女妓,卻也心無旁貸,辯駁了謝氏兄弟,節節後退,啞口無言。

午時,用餐,席間飲酒,蕭欽之只寒暄幾句,說幾句客套話,其余一概不談,縱使謝氏兄弟,輪番敬酒,也不過淺嘗輒止,不給任何機會。

謝氏的態度在蕭欽之意料之內,謝安沒有召見,已然表明了立場,這本就是事實,兩家門地相差太多,但蕭欽之絕不能忍受被如此羞辱。

食畢,蕭欽之即刻請辭,不做過多留戀,這讓謝玄很是疑惑,心想︰「依著對蕭欽之的了解,這點玩笑,不至于讓他有這樣急于離去。」便說道︰「何不再停留少許,听聞張玄之、陸俶、顧虎頭也在建康,我譴人尋他們,許久不見,可作長聊。」

蕭欽之辭退道︰「謝談之兄好意,在下心領,不過身肩重任,不得不回,還請原諒。」

既如此,謝玄也不挽留,送客至門外時,忽看見上了車的蕭欽之,又撩開了車簾,鄭重說道︰「謝兄,感謝貴府盛情款待,在下銘記于心,再會!」

牛車緩緩向著御道方向行駛,而謝玄不敢置信自己的眼楮,剛才分明看到了阿姐的貼上女婢輕絮,渾身是血,奄奄一息,躺在車內,急忙返回家中,方才獲知有這麼一回事。

謝玄又匆忙趕往後院。

冬令守在門前,一言不發,紅著雙眼,顯然是大哭了一場,院內氣氛沉悶,冬令道︰「七郎君,小娘子在等你呢。」

謝玄推門而入,見阿姐端坐在書案前,怔怔看著一只草環,忙解釋道︰「阿姐,不是我所為。」

謝道韞輕點額頭,道︰「我已知,你過來坐。」

謝玄心里一咯 ,哪里敢去坐,再次解釋道︰「阿姐,真不是我所為。」

謝道韞瞬間面若凝霜,凌厲的目光直逼謝玄,寒聲道︰「何以讓王氏進我內宅,管我謝氏之事?莫非我謝氏無兒郎乎?阿父已去,你為嫡子,便是如此行主家之責?」

六月天里,謝玄杵在房里,被訓斥的渾身打寒顫,冷汗直往外冒,惴惴不安。

謝道韞繼續斥責道︰「今日之事,可大可小,大者,不但有損他的聲望,我謝氏一樣逃不月兌,必然被人指為門風不正,阿母受人攛掇,不明其義,你我姐弟二人,負有不可推卸之責任。」

謝玄知事大,忙掩上了門,坐到了案前,請教道︰「阿姐,此事已出,須得想法子,不使外人得知,于欽之兄也好,于我謝氏亦好。」

又道︰「欽之定三品,已被司徒府征闢,萬一此事外傳,被冠上私通女婢之惡名,怕是此生無望仕途。」

謝道韞擰著眉頭道︰「兩個時辰之內,此事便會全城皆知,郗璿欲報我拒婚王氏之仇,豈能放過他?」

謝玄不信道︰「尚書府已與我等士族達成共識,此關鍵時刻,她敢一意孤行?」

謝道韞道︰「啊羯,尚書府與士族共識已成,這是大勢所趨,他不是關鍵,沒有他,也有另一個他來替代。」

謝玄駭然道︰「這可如何是好?欽之兄,我是知他的,萬不能因此而毀?」

謝道韞沉默了一陣,即刻手書一封,決然道︰「所以,郗璿要毀一個他,我便毀王氏二子,她敢做,我就敢做,你將此信箋,速送給郗璿,務必親手交給她。」

謝玄接過這一張薄紙,一眼掃過,頓時被嚇得膽戰心驚,驚呼道︰「阿姐,你你她會麼?」

謝道韞凌然目視,呵斥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羯,你猶猶豫豫,瞻前顧後,成何體統?他日若大敵當前,你為臨陣大將,一人亂,則萬人亂,還如何領兵?還如何破敵?還如何取勝?」

「須知,進攻是最好的防御,郗璿為母者,不會眼睜睜看著她兩個兒子,聲譽毀于一地而不顧。」

謝玄明了,將薄紙疊好,揣進懷里,堅決道︰「我知道了,阿姐,你且等我消息。」

說完,便急速離去。

房里空蕩蕩的,氣氛低沉,謝道韞支著腦袋,美目盯著案上的草環,細及深思,不禁感到濃濃的憂慮,心想︰「呆頭鵝,你怎麼如此心軟,為一介女婢之性命,而不顧自己聲望,不顧蕭氏之期待,這叫我如何放心讓你去徐州?」

「一個你,一個啊羯,都不讓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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