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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邈在蕭氏的日子,痛並快樂著,原以為月兌離了老爹的束縛,會過得自在些,沒想到徐博士的一封信,徐邈頓時傻眼了,成了崔老頭的徒孫。

徐博士竟然曾經求學過崔老頭。

當蕭欽之得知這個消息後,不禁有些瞠目結舌,回想起自己在吳郡時,給崔老頭帶過一封信箋,頓時陷入了深思。

蕭欽之對崔老頭的忌憚,是發自骨子里的,自認為能與族長斗個旗鼓相當,但族長在崔老頭面前就像個弱智兒童一樣,隨便一嘴,就給蕭氏提出了一個重回士族的方案。

故蕭欽之冥冥之中有種感覺,自己的吳郡一行,崔老頭一定通過徐博士,在背後動了什麼手腳,如此想來,徐博士師從崔老頭,可不可以認為其看似醇厚,實則也是個老陰比。

由此,蕭欽之聯想到徐博士撮合陸長生前來武進求醫,假借自己之手,讓千老道無法推月兌,那麼徐博士這麼做的最終目的是什麼呢?

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去做一件事,想要去做什麼事,必然有他的理由。

關于這個問題,蕭欽之想了許久,卻怎麼也想不出,下意識抿了一口熱茶,側眼瞥了一目不遠處的草棚下,崔老頭蓋著厚被子,雙眼昏昏欲睡的躺在塌上,而徐邈則是在塌前侍奉,一邊苦逼的讀著《春秋》,一邊時刻注意著小火爐上的水開了沒。

「臭小子,該你了。」臭老道不滿的吼一聲,干瘦的面龐,瞪著一雙老眼,邊上添火燒水的小道童,竊笑一聲。

「哦~」蕭欽之吭一聲,回過神來,隨意下了一手,臭老道便又揪著白胡子,陷入了苦思冥想。

蕭欽之的棋藝增進了不少,年輕人腦子靈活,欺負欺負臭老道還是沒問題,再怎麼說,臭老道也是個老年人了,用他懟族長的話叫︰「一人活三代,你死我還在。」

每每想到族長被臭老道一頓懟,又無法反駁,只能氣的干瞪眼的樣子,蕭欽之就想笑。

臭老道的具體年紀有多大,外人不得知,但蕭欽之敢確定一個事實就是,蕭氏當年南渡搬來鳳棲湖的時候,臭老道就已經在山上的道觀里了,簡單換算一下,永初元年至永嘉七年,就已經四十余年了。

古代封建社會,活到四十已經超過了60%的人;活到五十,能干翻一大票的人;活到六十,鶴立雞群;活到七十,稀少巴巴;活到八十,活神仙。

臭老道雖然頭發胡子全白了,若論活的久,族長還真不是他對手,都年紀一大把的老頭了,下山卻健步如飛,崎嶇的山路如履平地,也真是活見鬼了。

崔老頭與臭老道算是一對不打不相識的老年歡喜冤家,兩人互相算計提防,漸漸的又互生憐惜之心,久而久之,臭老道也開始下山來學堂找崔老頭拌嘴掐架,然而據蕭欽之觀察,臭老道玩弄心眼子,差了崔老頭不是一點半點。

臭老道給蕭欽之算了一卦,得出個二十歲不能完婚,命中有三次水劫,將來要找個土命之女完婚,結果崔老頭立刻假借胖老八之手,使了一招「凰女尋夫」,硬吹啊,關鍵世人還就信了。

兩人的儒道之爭,崔老頭足不出戶,略是小計,便可算計南北士族,讓蕭氏踩著無錫華氏的尸體返回士族行列,以證明儒家的「以人為本」優于道家的「無為即有為」。

所以,此刻,蕭欽之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就算自己去了吳郡,依舊在崔老頭的算計之內,徐博士一定是個隱藏的極深的老陰比,一定!

「還能不能下了?不能下趕緊滾回去讀書。」蕭欽之一而再,再而三的心思不定,讓臭老道發脾氣了。

「唉~」蕭欽之反手一招大跳,棋盤上的局勢瞬間被改變,原本互相焦灼的戰場,被切割開來,一分為二,徹底讓臭老道閉嘴了,又陷入了繁復無比的衡量中了。

起風了,昏沉的雲翳厚重凝視,水光天色黯淡,不多久,細毛鵝絨紛紛下落,整個世界安靜了下來,只能听見「簌簌」的雪落聲,以及臭老道的嘆息聲。

「輸了!輸了!」臭老道手中捏著的白子,終落不下,棋盤上局勢已不可逆轉。

小道童端來了一杯剛沏好的新茶,冒著裊裊白氣,臭老道走至水榭旁,彎腰鞠一把水,湖水並不冷,反而有些溫熱,感嘆道︰「萬物至極而凋零,極而復榮,復還至極,一歲一榮枯,山河城野,周而復轉,莫不如此」

蕭欽之大概能听懂開頭的幾句話,後面晦澀難懂的周易八卦理論,听的迷迷糊糊,索性飲著熱茶,賞雪,心想︰「今年可臥家賞雪,明年該是在何處賞雪呢?」

又想︰「她是不是也站在窗欞前,此刻與我一樣,在賞雪呢?」

再想︰「會稽也應該在下雪吧?」

是啊,她走的時候,正值盛夏,如今已經天降大雪了,卻依舊沒有她的音訊,就像是被踩過的白雪,一夜過後,又是一片白雪皚皚。

她是陳韞之,畢竟不是謝道韞啊!

這一場雪,讓蕭欽之驀的感到心思不安,鬼使神差的問了臭老道一句︰「你說我二十以後,要娶一個土命之女,真的有依據麼?」

「想知道,隨我學,別人的話不肯信,自己的話總歸是信的。」臭老道不轉身,熱飲清茶,依舊面朝鳳棲湖上,看雪落。

「算了!」蕭欽之斷然拒絕,學那玩意首先得相信命,萬物萬法,規則不變其中,與蕭欽之的人生信條背道而馳,有變數的人生才有趣,這一刻,崔老頭時常講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就顯得很正確了。

「小子,明年開春,隨我去羅浮山一趟,送你一樁大機緣。」臭老道捋著須,忽然回眸笑吟吟道。

小道童猛地露出羨慕的神情,羅浮山上有葛洪仙師。

「不去。」蕭欽之干脆利落的拒絕。

「什麼?」臭老大一愣,臉上笑容不在,一年訪羅浮山者不計其數,如願者不見一二,葛仙師之名,竟有人不屑之?

「沒時間!」蕭欽之道︰「明年開春,三月三定品,緊隨其後州中正,哪一樣是我敢馬虎的?」

蕭欽之雖是如此婉拒,實則是給了臭老道面子,總不能直接說︰「臭老道你就這個樣,你師兄葛洪充其量是你的加強版,見與不見,沒什麼兩樣,還要花一個月跑那麼遠,這不是純傻子麼?」

實則,蕭欽之更在意的是,一封南來的信箋,以及一封北來的信箋,南來可止心憂,北來可開前路,這一南一北,才是蕭欽之不願去羅浮山的真正原因。

「俗!」臭老道氣的睨了一眼,揮著道袍,轉身繼續賞雪!

蕭欽之置若罔聞,飲著熱茶,數著水榭外的漫天雪落,一朵一朵的落下,一、二、三

西津渡口,一艘南來的小舟,緩緩靠近了碼頭,一名小廝摟著寒颼颼的身體,瞅著天上飄落的雪花,抱怨道︰「本來就到吳郡,這下子來了武進,偏偏還遇到下雪,回去遲了又得挨罵,唉——」

【你們噴我的,我都看到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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