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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深藏功與名

是日惠風和暢,楊柳依依,湖畔道路兩側,結草相倚,高者至腰,低者沒膝,郁郁蔥蔥,餃水而生,枝頭鳥雀啼鳴,水中雙魚傍游,一派祥和之景。

忽然,闖進了一個須發白生的暴躁小老頭,一臉怒容,挎著寬大的白儒袍,拄著竹棍,風風火火,怒氣沖沖,衣袍竹棍左右大開大合,一路碾草折枝斷花,怒上山去。

眼瞅著一場大熱鬧在即,可謂難逢的吃瓜者幸事,胖老八領著一幫不嫌事大的族弟蜂擁而出,看著一臉澹定的蕭欽之,大手指向前,忙不迭問道︰「四哥,這不看看去?」

月復黑的蕭欽之手捏一枚棋子,輕輕落下,心想︰「我怕不想好了,才會去湊這個熱鬧。」遂澹定道︰「山路崎區,路不好走,崔先生年紀大了,莫摔了跌了,你們隨著去吧,沿途多照看照看。」

胖老八興致勃勃,咧著嘴笑,吆喝著一行七、八個族弟,跟上了崔老頭,去山上看熱鬧。

學堂里頓時空空如也,只余蕭遙一人,踱步而出,面帶思考,蕭欽之聞聲側臉一瞥,笑道︰「五弟,你怎不去瞧瞧?」

蕭遙坐下,撓著腦袋,憨憨道︰「我問題還沒想出來呢?」

「什麼問題?」

「四哥你方才一說︰荊人有遺弓者,崔先生就發大火,這是為何?」

「原是這個啊,呃—《呂氏春秋》有言︰荊人有遺弓者,而不肯索,曰︰「荊人遺之,荊人得之,又何索焉?」孔子聞之,曰︰「去其‘荊’而可矣。」老聃聞之曰︰「去其‘人’而可矣。」

「如此可明白了?」

蕭遙擰著眉頭,搖了搖頭。

蕭欽之解釋道︰「無人失弓,則無人得弓。對于‘道’來說,便無得無失。萬物包括人,都是道的產物,因此老子達到了大公無私之境。孔子言︰人遺弓,人得弓,乃以人為貴。故兩者想比,道家的人與萬物一齊的平等思想,比儒家的人為貴更公平、更徹底,立意也更高。崔先生是儒士,豈能任由道家欺壓呢,如此,可明白了?」

蕭遙憨笑道︰「我明白了,四哥你是故意說與崔先生听的。」

蕭欽之笑嗔道︰「我給你解釋了這麼多,你單就明白了這個?其他的呢?」

蕭遙瞬間止笑,呆呆的搖了搖頭。

「唉——」蕭欽之嘆著氣搖頭,只好簡潔明了的言道︰「儒家在人,道家在天,天與人,孰大孰小?」

蕭遙疑惑道︰「按四哥所言乃天大,可人常言︰人定勝天,豈不自相矛盾?」

蕭欽之無語凝噎,一口氣憋在胸口,卻是被問的難倒了,若是用詭辯自是可以解答,但對于「人與天」這個高深的哲學問題而言,實乃蚍蜉撼樹,自欺欺人。

只好照著自己粗俗的理解,坦言道︰「每個人都有自己心中的‘天’,也就是個人能力所能達到的目標,因個人能力不同,故目標亦是不一。有的人一身都被束縛,無法超越自己,謂之人不可勝天。有的人逆境迸發出決心,完成超越自我,謂之人定勝天。」

蕭遙點點頭道︰「我明白了。就像四哥你將來要做大官,飛黃騰達,光宗耀祖,而我就只能在家娶妻生子,閑澹度日。」

蕭欽之又語塞,心想︰「合著將來,我過得日子倒不如憨憨了,聰明人就活該操勞煩心,這是什麼TM的道理?」

蕭遙憨笑,搞懂了這個問題後,疾馳如風,白衣遁入綠里,往山上跑去。

學堂里寂靜安謐,只余悠悠鳥鳴聲作響,湖面吹來的穿堂風,勾著人往北面的幽綠深里探尋,蕭欽之負著手,沿著學堂門口的坦道,往北漫游,一路的牛筋草、益母草、車前草,狗牙草以及許多叫不上名的植物野花,無人問津然寂寞生長。

幾十步後,來到了一片初生的荷塘前,這一片湖較淺,數年前,族長命人種植了清荷,如今已繁育出了一大片綠,待到六月份,這里將會是成為一片「荷海」。

如今,卻是只有新生的綠圓以及剛破水而出的尖尖小荷,稀稀疏疏的綠,已初具規模,三兩只蜻蛉,數尾游魚,偶爾從小荷下鑽出一只毛茸茸的小腦袋,是野鴨子。

再往前走上幾十步,乃是一片蘆葦蕩,這里就比較熱鬧了,去年舊歲的蘆葦依然挺直,洋洋灑灑一大片,枯萎的黃中,抽出了一根根的稚女敕的尖綠,亭亭玉立,倩影婆娑,張著尖尖長長的葉片。

放眼望去,青山綠水,湖光山色,絢爛的色彩錯落有致,一層湛藍,湛藍之上是雲白,一層枯黃,一層草綠,黃綠相間,一層青黛,青黛之下是深邃的湖水。

隨風的楊柳,搖擺的黃綠,腳下有幾根新生的蘆葦,蕭欽之俯身摘下了其中一根,剝去了外衣,將女敕綠叼在嘴中,有一絲甘甜入味,是蘆葦獨有的清香。

蕭欽之叼著蘆葦,心情舒暢,目光跨過湖面往上,隱隱約約看到了一間紅牆青頂的道觀,心想︰「此時的道觀應是非常熱鬧了,臭老道敢亂言我的人生幸福,我就讓崔老頭找你麻煩,嘿嘿,今晚就把蔓菁吃了,實實在在破了臭老道的計謀。」

想及此,蕭欽之便如春天里的蘆葦,一發不可收拾,只盼著這天快點黑下來

族長在蕭欽之姐弟下山後,與老道又絮絮叨叨了一陣,下山時剛好與上山的崔老頭錯開了,叫停了祖祠上施工的人員,領著六叔,兄弟倆一道往鳳棲湖東畔而來。

話說老道被族長纏個不休,便只好算了一卦了事,言明金牛山風水已改,原祖祠建在西樓與東樓之間,背倚金牛山,形成了向南的「臥虎」之勢,然如今山陰面,紅運沖天,蕭氏中興在北,建議祖祠建在鳳棲湖東畔,最好是緣水而建,半水最佳,門戶向正北偏西,朝向長安、洛陽方向。

要是蕭欽之听到了,定會嗤之以鼻,以為這老道又在瞎忽悠,听過人家將祖祠靠著山建,或水前水後,或築高台,從未听過緣水而建,半水最佳的,但想那蕭氏的老祖宗,常年生活在水邊,遲早得風濕病。

但族長偏偏就信了,且不容有疑,帶著六叔立刻就來尋場地,路過學堂,見無一人,甚是好奇,又往北走,忽見蘆葦蕩旁,蕭欽之黑衣綠里,倚著楊柳,叼著蘆葦,面含春波,似是想入非非,怔怔入神,似是欲行不軌之事。

族長的一聲呼喊,嚇得魂游的蕭欽之差點一個不慎,滑到水里。

「你在想什麼鬼點子?我問你,學堂里怎一個人沒有?」

蕭欽之指著山上,有些心慌,言道︰「崔老頭說要與千道人論道,他們都去看熱鬧了。」

族長一听,有感不妙,又問︰「你怎不去?」

蕭欽之道︰「我嫌吵,想清淨清淨。」

「你會嫌吵?」族長卻是不信,轉念一想,似是明白了什麼,面色有些古怪,言道︰「隨我回學堂等崔先生回來。」又手指著蘆葦蕩道︰「六弟,就在這一片建吧,你譴人著手施工就行。」

蕭欽之剛出來散會心,就被族長擒回了學堂,又被逼著對弈,于是連屠了族長三局,毫不手軟,氣的族長吹胡子瞪眼,自討沒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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