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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北人來勢洶洶,一觸即發(超級大章)

有人曾說過,犯了罪的人,會很心虛,怕進大獄,是擔心會受到各類刑具的嚴訊逼供,蕭欽之自認為沒犯罪,故很坦然的進了大獄。

想來人們腦海里的大獄,應是固有的印象︰光線昏暗的一處地方,一扇露著光的小窗,一股發霉惡心的氣味,說不得還有干涸的血跡,至于床是肯定沒有的,最多鋪上一些干草,虱子、蟑螂、蜈蚣等蟲子隨處可見。

蕭欽之與滿谷、周烈隨著捕役進入了縣大獄,一目之下,頓時有些不滿,眼前的這處大獄,比人們固有的印象,要好上不少。

一個簡單的房間,還算干淨,有一張塌,一張書桉,一盞燈,竟然還有筆墨和粗紙,原是捕役得了吳縣令的吩咐,安排在了班房,就是衙役們夜里值班的地方。

捕役什麼話也沒留下,像避瘟神一樣,匆匆離去,待房門關上後,光線頓時暗了不少,一下子變得安靜了,滿谷點上了燈,周烈氣呼呼的坐著不說話,蕭欽之和衣靠在塌上,泰若自然,假寐。

周烈本就憋了一肚子氣,見蕭欽之竟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免心急,黝黑的臉皺成了一團,抱怨道︰「小郎,你就不該攔著,不過十來個狗仗人勢的貨,無需回渡口叫人,單我跟七叔兩人,就能拿下,何苦來這里,挨這鳥氣受。」

滿谷戳了戳周烈,悄聲道︰「啊烈,你小聲點,讓小郎休息會。」

周烈粗使脾氣,就沒受過這等氣,手臂一擺,癟著嘴,瞥了一眼無動于衷的蕭欽之, 的抽搐幾口氣,又撇過頭去,獨自生著悶氣,氣的黝黑的臉露著紅。

「哼哼——」蕭欽之閉著眼,哼著笑出聲。

周烈一個大塊頭,彈身而起,擰著粗眉毛,不憤道︰「小郎,只要你發話,我與七叔,不要六十人,只要三十人,就能砸了華園,擒了那頭欺負人的貨。」

蕭欽之緩緩睜開眼,憋著笑,壓了壓手,輕語道︰「發什麼怒,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的。」隨即改靠為坐,笑問道︰「啊烈,且說,就按你說的辦,砸了華園,捉了華教,那接下來呢?怎麼辦?」

「怎麼辦?」周烈張著一張大黑臉,頭一點,眼一瞪,立斷道︰「出完了惡氣,自然是回家啊!」

「你當縣兵,郡兵是吃素的?且不說這,便是那華園里,你怎就知道沒部曲呢?我們蕭氏都有,何況華氏乃吳地二等士族,屆時不敵,又該如何?」

周烈倔強的支支吾吾道︰

「那——那就,決一死戰,殺一個保本,殺兩個賺了。」

蕭欽之迎頭問道︰「那之阿姐,和小蓉兒怎麼辦呢?」

周烈這個傻大個,被徹底問歇菜了,瞪著圓鼓鼓的眼珠子,放下狠話道︰「反正——反正,不能白受這個氣,實在不行,你們先回去,我一留在無錫,只要他一出來,我一槊挑了他。」

「愚蠢!」蕭欽之笑罵道︰「最近就我們蕭氏得罪過華氏,華教要是被人刺殺了,不擺明是我們蕭氏做的麼?華氏定然來尋仇,到時整個蕭氏都討不了好。」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這麼白受這個氣?」周烈急的跺腳,發著牢騷。

蕭欽之笑罵道︰「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遇事就想著蠻干,啊烈不是我說你,你要是學不會思考,就永遠當不成白馬將軍,為你父報仇。」

又道︰「先不論眼前這事,就說假使有一天,你成了白馬將軍,還要帶著騎兵攻城不成?」

周烈傲眼道︰「我才沒那麼傻,騎兵是沖陣的,攻城不是白送死麼?」

蕭欽之啐道︰「你也就知道騎兵沖陣了,那大漢霍驃姚,帶著騎兵在大漠里縱橫幾千里,突擊匈奴部落,迂回作戰,打的匈奴措手不及,你怎就不學學?你想想,要是兩軍交戰,打的難分難舍時,你帶著騎兵神出鬼沒的繞到敵人後方,豈不是一擊必殺?不比你正面沖陣好的多?」

周烈撓撓腦袋,想想也是。

蕭欽之將滿谷與周烈招到身前,小聲問道︰「我問你倆,華氏最在乎什麼?」

滿谷憨憨道︰「當然是錢啊。沒錢就不能買糧,沒糧就要餓肚子。」

「不對,不對。」周烈想了想,認真道︰「是人,錢沒了可以賺,人沒了就沒了。」

蕭欽之搖搖頭,含笑道︰「你們說的對也不對。」

滿谷與周烈異口同聲的問道︰「那是什麼?」

「聲望!」

「若說華氏最在乎的是聲望,倒不如說天下門閥士族最在乎的是聲望,我蕭氏也在乎,所以我們現在與華氏乃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要麼華氏把蕭氏永遠踩在腳下,要麼華氏自此聲望大損,一蹶不振。」

蕭欽之目露狠光,寒聲凜凜,嚇得滿谷與周烈渾身一激靈,呼吸急促,兩人哪里會想的這麼深遠。

「現在蕭氏與華氏,便是相當于兩軍對壘,正面交戰,正常來說,蕭氏處于大弱勢,華氏處于大優勢。就相當于你與七叔約定決戰。」蕭欽之看向了周烈,問道︰「啊烈,若是你,你要怎麼辦?」

周烈吞了吞口水,想也不想,就說道︰「逃,我打不過七叔。」

蕭欽之睜著圓目,陰笑道︰「如果我想讓你贏呢?」

周烈確系道︰「不可能,我肯定打不過七叔,除非——除非再過幾年,我可能勝七叔。」

蕭欽之又道︰「那如果,九叔幫你呢?」

「那肯定能勝!」周烈月兌口而出,不過很快就迷湖了,狐疑道︰「小郎,不是說好的,就我和七叔決戰麼,九叔怎麼會來幫我呢?」

「本來,你們倆都是赤手空拳對打,怎料七叔忽然拿起兵器,這時候就不公平了,九叔看不過眼,自然會來幫你。」蕭欽之緩緩說道。

蕭欽之話止于此,默默無言,接下來便看周烈自己能不能悟出什麼,只見周烈梗著腦袋,攢思了許久,終于是想到了,連呼道︰「小郎,你是說,有人回來幫咱們?」

「哈哈——算你還不笨。」蕭欽之樂呵道,瞥了一眼默默無言的滿谷,對著周烈,繼續引導道︰

「啊烈,你想想,有誰會幫我們?」

「當然是謝太守!」周烈不假思索道。

「除了謝太守呢?可還有別人麼?」

周烈搖搖頭。

「所有來無錫參加太湖雅集的北人,都會站在我們這一邊。」蕭欽之道︰「啊烈,可是為何?」

見周烈一臉迷惑,蕭欽之笑罵道︰「笨,他當著那麼多人面罵我北傖子啊!」

「還想不出麼?」

若說徐邈和趙芸菲兩人,周烈信,可蕭欽之說所有參加定品的北人,周烈實在想不出為什麼,不就一句北傖子麼,北人不也喊南人為南貉子麼。

「誒!」蕭欽之嘆氣,不再繞彎子,直言道︰「有些話,有時候說出來或無事,但換個場合立馬就要出事。就好比,我私下里罵上一句蕭書,絕對無事,可我若是當著族長的面罵蕭書,少不得一頓打。他罵我一句北傖子,在這等特殊時節,罵的可不是我一個人,而是全部北人,單不說這些寒門才俊,便是刁氏、顏氏、戴氏,也斷然不會咽下這口氣,勢必要幫咱們。這是其一。」

「方才說到你與七叔約定決戰,按照規矩來,結果七叔不講規矩,當著九叔的面,拿兵器欺負你,九叔自然忍不了,會來幫你。同理,華氏本就比我蕭氏強太多,現在無證據的情況下,強行用權勢欺人。正常情況下,華氏偷模著欺負打壓咱們,咱們也只能忍著,但這件事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全城矚目,華氏非但不顧及南人士族的顏面,堂而皇之的這麼干,豈非丟了南人士族的顏面。南人士族不幫華氏,便是等于在助我蕭氏。這是其二。」

「且不止于此,若是素日里,華氏仗勢欺人,私下里也就算了,這回卻是拿到台面上來,定會惹得民怨沸騰,你想想,華氏才多少人,整個無錫城的老百姓有多少人。這是其三」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也!」

周烈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不夠用了,听的迷迷湖湖,一陣懵逼,眼珠子一動不動。

蕭欽之也不管,說完往床上一靠,繼續假寐。

周烈弱聲問道︰「小郎,那咱們接下來做什麼?」

「等!」

「等什麼?」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等東風來,早則一日,遲則兩日。」

周烈鼓囊著嘴,心想︰「小郎沒讀書前就不會這些,都是讀了書後,腦子才這麼厲害的。我回家也要讀書,變得和小郎一樣厲害,以後當白馬將軍。」

蕭欽之閉著眼假寐,還沒過一會兒,就听見有人來,「欽之兄,欽之兄,快開門。」匆匆來客是徐邈與趙芸菲,兩人跑的滿頭大汗。

滿谷聞聲去開門,徐邈一進門,顧不得擦汗,竄到塌前,報喜道︰「欽之兄,快別睡了,大喜啊,有救了,有救了,快與我去渡口。」

蕭欽之睜開眼,忙問道︰「仙民兄,慢慢說,怎麼了?」

徐邈緩了幾口氣,笑道︰「你讓我去找趙長吏,我與芸菲打听了一圈,方才得知趙長吏今日去黿頭渚了,便馬不停蹄的趕去,與趙長吏一說,趙長吏當即與我們倆一道返回來縣衙。路過楓林渡的時候,卻是恰巧踫到了正在渡口停泊的京口刁氏雙體大畫舫船,足足有三層樓那麼高。你六叔將船上的千卷書都搬到了渡口的空地上,供捕役搜查,渡口上人山人海,都在圍觀。你家老八,把你的事告訴了他表哥,戴小郎君又與刁小郎君一說,刁小郎君當即帶著足足上百名刁氏部曲,將來搜查的縣尉、捕役,全都打了一頓,扣下了人。並且揚言,華氏辱沒北人再先,又欺壓北地寒門才俊,若是不給個說法,明日就帶人拆了華園。整個無錫城都鬧翻天了,所有的人都在猜測,華氏會不會低頭認錯,又或者刁小郎君會不會拆華園?」

「哈哈——」蕭欽之信心大增,大笑道︰「說東風,東風就來,辛苦仙民兄與芸菲兄了,在下感激不盡。」又問道︰「仙民兄,刁小郎君把事情鬧得這麼大,顧氏,張氏,程氏就沒人出來說麼?」

徐邈屑聲道︰「他們哪里敢明面說,那華教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直言用權勢欺壓你,本就惹得民怨沸騰,南地士族理虧再先。再有我北地士族也不是好欺負的,別忘了,謝太守也是我北人,真要是南北士族為此事鬧開了,也是我北地有理,自是不怕。」

「誒呀,快別說了,走,去渡口,刁小郎君特意讓我倆來接你呢。」

一切都在掌握中,南地士族果真不敢出面維護華氏,想及此,蕭欽之滿意的一笑,卻是示意大家安靜,對著滿谷道︰「去門口守著,別讓任何人靠近。」

滿谷開心的,點點頭去了。

蕭欽之又對周烈道︰「啊烈,給我臉上來一拳,快!」

周烈正听的兩眼冒金光,徐邈說得與蕭欽之所預料的分毫不差,心里對小郎的景仰無限拔高,忽然听到小郎的要求,卻是剎時懵逼了,使勁搖搖頭,不敢動手。

徐邈與趙芸菲瞪圓了眼珠子,瞬間明了,這是要使「苦肉計」,直呼道︰「欽之兄,不可傷臉,萬不可,換別的地方。」

蕭欽之眯著眼道︰「說起來倒是連累仙民兄與芸菲兄了。那華教事後必定找我們三個麻煩,現在不是他死,就是我們亡,機不可失,當一擊必中。我不過傷了臉,過些日子就能好,若是不趁此機會下手狠點,屆時就是我們三個倒霉。我們都是寒門子弟,拿什麼與他斗?」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仙民兄,芸菲兄,你們說呢?」

徐邈和趙芸菲想想,不禁一陣後怕,但又不忍蕭欽之傷臉,畢竟這個時代,完全就是看臉的時代,婉言道︰「欽之兄,要不還是算了吧,你這張臉,萬一——」

「哼哼——無礙。」蕭欽之冷哼,眼露寒光,看向了周烈,歷聲命令道︰「啊烈,動手,注意著點分寸,往鼻子這里打,只要出血就行了。」

周烈遲遲不敢動手,在蕭欽之再三命令下,終于是一拳擊在了蕭欽之側鼻梁上,鼻腔內頓時涌出了一陣血氣,鼻血直往下流,潔白如玉的臉龐也烏青一片。

蕭欽之徑直去了書桉前,提筆就寫下一首早就想好的詩,順便將鼻血濺在詩作上,新鮮的血跡,分外妖艷,卷好遞給了徐邈,吩咐道︰「仙民兄,接下來就靠你了,至于怎麼說,你應該明白。」

徐邈拿著染著血的詩作,心中沉悶,卻是重重的點了點頭,吭聲道︰「欽之兄待我以禮,必將還之以禮,不負所托。」

趙芸菲道︰「我亦是,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好!」蕭欽之抓著兩人的手,笑道︰「此遭也算共患難,謂之患難交情,他日若是富貴,某必不相忘。」

徐邈看著蕭欽之的鼻腔還在往外溢出絲絲鮮血,不忍道︰「欽之兄,你快別說了,擦擦吧。」

蕭欽之拿起衣袍就拭血,順便抹了全身一片血跡,吩咐道︰「勞煩仙民兄,芸菲兄,抬我去渡口,哈哈——」

至于「苦肉計」會不會奏效,不存在的,華氏就是有一千張嘴,也說不清了。

【想了想,還是更吧,沒有請假條,要是斷更了,上架扣1500的全勤,誒,過得都是些什麼日子,沒被毒死,卻是被人為窮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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