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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薄春早用功,有人要搞事

早春,初晨的鳳棲湖畔,料峭微寒,浩瀚無垠,煙波浩渺,西側湖畔是金牛山脈,層岩疊嶂,一直延伸至北方,與大湖一道遠水接天。朝日從東方冉冉升起,紅暈灑滿了湖面一層,薄霧徐徐退去,碧水泛泛,猶如撤去紋紗遮面的少女,漸漸露出明淨的真容。

今日的蕭欽之,身穿白色緞衣寬袖儒袍,頭戴黑漆紋紗小冠,眉鋒挺立,黑眸如墨,朝日在白衣上隨意染出一絲紅意,潔白如玉的臉上就出現了一絲紅暈,去了素日里的輕佻,倒顯得有些文雅了。

蕭欽之踏著朝霞,負手而前,身後的婢女蔓菁衫群搖擺,手捧墨寶,一旁的滿谷拿著幾本書籍,一行三人,緣湖而行,漫步于湖光山色中,似是行走于畫中。

蕭氏學堂旬日一休,一月三休,真真遇上一個難得的休息日,被折磨了十天的混子們,如久旱逢甘霖,一個個睡得天昏地暗,正午時分也不見得醒來。

而蕭欽之卻是如往日一般趕往學堂,既是制定了「沖刺計劃」,自然不能有所松懈,每天一睜眼,就能看到臥房里掛著的醒目的標語︰「辛苦兩年,幸福一生。」,學習動力立刻就來了。

崔老頭已經在學堂擺開了棋盤,恭候著了,上回崔老頭中了招,差點丟了飯碗,不過,塞翁失馬,焉知禍福,也借此知道了蕭欽之的高超棋藝,每天厚著臉請教一番。

毫無疑問,崔老頭是個圍棋小白,人菜且癮大,講什麼高深的理論為之過早,于是,蕭欽之每隔幾天就教一個經典圍棋小定式。

催老頭也不白學,針對蕭欽之的學習狀況,講課時,不再照本宣科,開始抖一些私貨,兩人各取所需,甚是和諧。

蕭欽之照例指點了幾手,崔老頭如獲至寶,轉手丟出了一本無名氏著的《論語釋義》,便一頭埋進了棋盤里,自顧自的研究著。

學堂里,蕭欽之跪坐在湖邊窗戶的座位上,愣愣看著手里的《論語釋義》,哭笑不得,看這字跡明顯就是新寫的,倒是對這個「混吃混喝」的崔老頭另眼相看,未想還是有點東西的。

滿谷放下了書,悄悄退了出去,朝著正在湖邊搬石磨子的周烈走去,蔓菁坐于一旁,群袂鋪地,縴手捏著磨條細細研磨,側眼一瞥,但見窗外湖光山色,微風襲來,暖光乍入,而小郎坐于其中,神情專注,側顏凝目,溫文爾雅,似是身上有光芒,一時竟有些失神。

縴細的手停止了動作,「沙沙」的研磨聲隨之消失,蕭欽之扭頭一看,不禁失笑,不愛說話的蔓菁立刻羞的低下頭去,臉上的紅暈若隱若現。

蕭欽之一面放下了《論語釋義》,取了一本《老子》,一面打趣道︰「看什麼這麼入神呢?」

蔓菁只顧低頭研墨,卻是低頭抿嘴,不看,也不語,什麼都沒說,又好似說了什麼。

蕭欽之頗為洋洋得意,可惜面前是空曠的學堂,不可攬鏡自顧,哀惜道︰「可惜了,我長得這麼好看,全然便宜你們了,我自己反而看不到。」

蔓菁一只手掩著嘴,忽然「噗嗤」一聲笑了。

紅袖添香,幽香撲鼻,蕭欽之也樂了,這樣的學習氛圍似乎還可以哦

崔老頭還沒教「玄學三經」,只一本《論語》翻來覆去的講,掰開了揉碎了講,卻是讓蕭欽之先熟背于心,有句話叫「書讀百遍,其義自見。」蕭欽之捏捏鼻子認了。

《老子》共計八十多章,五千多字,字數是不多,就是讀起來有些拗口,蕭欽之兩個早上就背下了,今日照例過一遍,加深記憶,等下繼續啃硬骨頭《莊子》。

《莊子》原有五十二篇,十余萬字,後郭象注解刪減後分內篇、外篇、雜篇三部分,存世三十三篇,大小寓言二百多個,六萬多字,其中,內篇七篇,外篇十五,雜篇十一。

而苦逼的蕭欽之卻是要背誦崔老頭指定的原篇,工作量頓時增加了三分之一,預計一個月完成,高考都沒這麼賣命過。

開篇就是熟悉的《逍遙游》︰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

郎朗的讀書聲持續了大半個時辰方才結束,合上書,又提起了一支兼毫筆,開始了每日書法練習。

少年原來寫的是漢隸體,學習的是東漢大家蔡邕的《熹平石經》,這是漢隸成熟期中方整平正風格的典型代表,標準的古隸,用筆講究方圓兼備,剛柔並濟,端美雄健,雍容典雅,恢弘如宮堂廟宇。

可惜少年不用功,原本方方正正,美觀大氣的漢隸體,愣是寫成了「矮大緊」,丑出天際,怎一個「矬」字了得。

魏晉人鐘愛書法,當下瑯琊王氏的二王俱在;與王羲之書法齊名的謝安還在醉臥東山,攜妓出游;河東衛氏,書法世家;索氏章草,「銀鉤蠆尾」

在眾多輝煌璀璨的書法大家中,當首推「書聖」王羲之,博采眾家之長,融為一爐,獨創一家。篆書、隸書、草書、行書、楷書皆有很高的造詣,永和九年的那一場「流觴曲水」,誕生出了天下第一行書《蘭亭集序》。

而論及楷體,則不得不提一個關鍵的人物—鐘繇,集楷體大成于一身,開啟了一代新風,其所寫的《宣示表》由王導衣帶過江,傳于王羲之,而王羲之師于衛鑠,衛鑠師于鐘繇,所以王羲之可謂深的鐘繇書法正源。

蕭欽之學過的顏真卿楷體,是在鐘繇的楷體基礎上發展而來,與王羲之的楷體,一脈相承,師出同源,講究下筆委婉轉折,猶顯磅礡,同時又區別于當世一眾書法大家,顯得標新立異。

因而,兩相比下,無需多想,蕭欽之果斷拋棄漢隸體,繼續練「顏楷」,而且若是練好了「顏楷」,至大成時,寫起篆書、隸書必然毫無壓力。

所謂:「千舉萬變,其道一也。」

書法一道,亦是如此。

書法界盛傳一句話︰要想書法好,臨摹少不了。

可惜的是,蕭欽之只有腦子里的一幅《麻姑仙壇記》,若是有原汁原味的《宣示表》供臨摹,必定事半功倍,奈何這些天找了許久,卻是連《宣示表》的粗制盜版體都沒有找到,不甚唏噓。

依著記憶,蕭欽之懸腕練字,直至感到有些酸脹,方才擱下筆,一邊小口慢啜蔓菁遞上來的茶水,一邊倚著湖邊窗檐,稍作歇息。

崔老頭給的《論語釋義》,似乎暗藏玄機,蕭欽之練完了字,這會兒細細翻開,頓發現了與《鄭玄注》的不同之處,準確的說更詳細了,添加了許多新的理解,甚是精妙。

例如︰《論語—雍也第六》「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

鄭玄注︰「觚為爵名,容二升。孔子削觚,志有觚哉!觚哉!」

鄭玄的意思是孔子嘆息時人隨意改變禮法與禮器,以至于觚不像觚的樣子。

崔老頭特意作了解釋,「觚」是盛酒禮器,「爵」是飲酒器物,觚可盛酒三升,爵可盛酒一升,而且兩者的形狀差異很大,爵有三足,上端還有兩個小耳,觚呈喇叭狀。

鄭玄是禮法專家,應該能清楚的知道這兩者的差別,似乎是過渡解釋了,崔老頭大概是想表達這個意思。

這個不難理解,想想後世做語文閱讀理解題,有時候,怕是原作者來做題,也不見得能答對,莫過于對文章進行了過渡理解,曲解了原來的意思。

這個私貨絕對給力,想想若是以後與人談《論語》,這就是妥妥的「裝逼」點,既能于無聲處「裝」一手,又能顯得知識淵博。

想及此,蕭欽之不禁嘴角一翹,還沒來得及仔細看下去,忽然听到了焦急的大喊聲,是蕭書的聲音,很迫切,直往學堂跑來。

「欽之!欽之!」

「出!出大事了,快出來!!」

蕭書跑的臉上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在門口杵著膝蓋,呼呼喘粗氣,蕭欽之聞聲而動,幾步竄出,連忙問道︰

「出什麼事了?」

「有人有人要奪奪你家的地!」蕭書結結巴巴道。

「轟!」的一聲在蕭欽之腦中炸開,溫文爾雅頃刻間消失殆盡,轉而成了一尊怒目金剛,就指望著這點地過日子,奪人土地猶如殺人父母,這還得了,扯著嗓子,朝著湖邊怒喊道︰

「滿谷,周烈.」

「搖人!」

「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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