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領袖。」
山姆抽回村雨，笑容玩味。
「哪怕是叛軍的領袖，擁有能夠承受巨獸力量心智的他，會心甘情願的被分割成只剩腦袋，然後被裝在機械犬里，為操控者大殺四方？」
「哈，這笑話太冷了。」
山姆嗤笑著，用眼神向子示意她手上提 著的雷電。
「我想，這家伙的情況也一樣？」
雷電被子仍在破碎的路面，沉重的義體震起小片塵埃。
「嗯。幾個星期前還家庭美滿，人生目標清晰明確，從戰場上模爬滾打過的【開膛手】，現在成為了亡命之徒的忠犬。」
兄妹倆沒有蠢人，山姆的嘴角在听完子的闡述後耷拉下來，發出了近乎嘆息的低語。
「我的老天爺啊。」
他也意識到了，從這兩人的身上，到底映射出了何等恐怖的問題。
山姆從機械犬身上站起來，走到子面前。
臉色嚴肅的按住她的肩膀。
「要不咱們現在就 吧，妹妹！」
「誒？！」
「我覺得老頭子死就死了，還是咱們倆的小命比較重要！這攤子事往白堂那家伙身上一甩，他肯定兜得住！」
子無奈的看著山姆那張浪蕩大叔臉。
「這時候就別說胡話了啊！哥哥！」
山姆的嘴上不著調，但是子知道。
這個放浪的大叔臉現在如果只對一件事執著的話，那毫無疑問就是父親的血仇。
保命 走？
鬼才信啊。
「不同意啊」
山姆頗為遺憾的松開了子的肩膀，先是苦惱地撓撓頭，然後神色陡然平靜下來。
「那就別考慮那麼多了。」
「心智操控的嚴重性、世界大戰的可能性」
「說到底，就算是知道了這些，我們也不可能放下親手為老頭子報仇的機會吧？」
子沉默的抿嘴，看著面無表情的山姆。
她默認了。
雖然白堂鏡一直都直接或間接的，在為了人類社會的存續和地球生態的穩定，而與各種牛鬼蛇神戰斗。
而在家庭教育的影響下，立志成為丈夫賢內助的子也自然地會在意這些能夠擾動世界局勢的大事件。
可是現在
就是現在她內心的殺意和仇恨，都讓她根本無法放棄血刃仇敵的沖動啊！
「心智操控是什麼運行機制都罷了，反正它絕不可能是無使用限制，無作用極限的力量。」
「而我們要做的，就非常簡單明了了不是嗎？」
山姆活動著自己的肩膀，軍綠色的外骨骼隨著他的動作而「卡卡」作響。
一副準備大干一場的模樣。
「做巨獸強者最擅長的事情——把這一切都燒成灰！」
他漫不經心的臉色下，是近乎使人窒息的殺意。
泰坦，是自然系統的守衛者。它們僅是存在就能使自然環境趨向和諧。
而繼承了它們基因的巨獸強者們呢？
他們雖然也擁有改良環境的能力，但是在他們的身上，最為著名的標簽是——
破壞！
「就算將這個消息，現在就傳遞給白堂，他又能怎麼辦呢？」
山姆接著說。
「我們沒有能夠繞開合眾國的通訊渠道，在將心智操控的信息交給白堂的時候，也就相當于廣播給了全世界。」
「還不如就在這里，就在現在。我們直接打過去，將這力量的底細探明，然後再給白堂交代。」
山姆的話讓子也放下了心中的糾結。
她長出一口氣，將紛亂的思緒甩出頭腦。
左右不過是斬人罷了。
這正是他們擅長的東西。
「 -」的一聲，雷電被子扔到了機械犬的身邊。
【皆盡】的紅色刀光張開，在他們的身邊構築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空間。
他們現在是重要的研究素材了。
雷電眼神空洞，在失去束縛的第一時間，就蛄蛹著身體，徒勞地撞擊刀光。
「兩個失去了巨獸力量的‘人’，沒可能突破【皆盡】的封鎖，我們走吧。」
子看著機械犬里那個木訥的人頭，很艱難的將他稱呼為「人」。
之後，兩人不再糾結于緩緩推進，詳盡的了解敵人的情報。
反而風馳電掣一般，直接向著煉油廠的最中心地帶沖過去。
這座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建成的建築群，在兩人帶起的音爆氣浪之下像是被犁出了一條破敗的通道。
直直的捅進了最中心的地區。
不過數秒，煉油廠的核心區域已經近在眼前。
「這是」
山姆率先在外圍停步，打量著出現在他眼前的景象。
煉油廠就是半個化工廠，山姆有這個常識。
但是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可不僅僅是「半個化工廠」這麼簡單的東西。
巨大的氣化罐和液化罐，現在已經被拆成了空殼子。
在他巨獸強者的感知里，那些罐子里充斥著被狂龍病毒污染的渾濁生命力。
沿著管線觀察下去，那些承載著高濃度狂龍病毒的管線鋪開，分散到廠區的各個角落。
「他們在干什麼？」
子也在他身後停下，發出疑問。
「看看就知道了。」
兩人在以音速起步的狂奔開始之後，就沒有考慮過「隱蔽」這回事了。
當即，他們兩人像是撞開泡沫箱一樣，沖進了離得最近的一個病毒管線的接口廠房。
刺耳的警報聲早在兩人停在廠房之外的時候就已經響起，現在的子和山姆就更沒興趣理會了。
在外界的普通人慌亂撤離，車輛轟鳴與人類尖叫交雜在一起時，他們正看著面前的廠房內部。
一個個透明的高強度塑料隔箱堆疊在貨架上，貨架的高度甚至頂在了廠房天花板。
里面放上了三分之一左右的泥土，隱約能看見泥土中蠕動著什麼東西。
智能系統正在因為廠房被撞出的破口，為塑料隔箱調整水分和光照。
「這是養殖車間？」
子遲疑地向山姆發問，山姆則是猶疑不定的點頭。
他們兩個砍人是把好手，但是養殖業那是真沒接觸過。
山姆穿戴著外骨骼的手掌，輕輕在隔箱上敲打，喃喃道。
「但，他們養殖的是什」
「蠕蟲。」
一個沙啞卻性感的女聲，帶著笑意從兩人身後的破口處傳來。
「種群數量眾多，繁殖速度驚人，養殖成本低廉，免疫系統落後蛋白質是牛肉的八倍？」
這個過時的梗並沒有讓廠房內的兩人笑出來。
相反，子和山姆以最高級的戒心，朝著站在破口處的女人看去。
他們竟然被人模到這個距離才被刻意發出聲音提醒到！
厚重到不正常的上衣將她的上身顯得有些臃腫，但同時也襯托得下半身更加高挑。
修長的雙腿是紅黑相間的配色，因為太過凸顯腿部線條而讓人不清楚那究竟是衣服，還是義體。
玫紅色的長發，小麥色的精致臉龐。
這是一個操著一口法白西口音的冷冽美人。
她邁著優雅的步伐走近廠房，眼神僅是掠過子，就盯在了山姆的身上。
「賽繆爾，好久不見。這是你這位浪子的新歡？」
對方的語氣就像是被山姆始亂終棄的前女友一樣，帶著股不懷好意的調笑。
但是山姆本人，卻沒有回應的意思。
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存在沒看過白堂鏡基本資料的巨獸強者。
而只要看過白堂鏡的基礎資料，就沒可能不認識毒島子這個女人。
眼前的法白西美人，她的提問只是單純的惡趣味罷了。
于是山姆反而眼楮微眯，敲了敲身旁的隔箱︰「冬冬-」
「你剛才說的幾個特點密史托拉，別告訴我，你們在增殖狂龍病毒？」
紅發美人沒有一絲隱瞞的意圖。
「不然呢？不然我們該怎麼獲得狂龍結晶？去狩獵？去歐洲大海撈針？哼~」
密史托拉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輕哼。
「別逗了，山姆。你知道的，公司行事注重效率。至于其他」
她像是驅趕飛蟲一般地揮揮手。
山姆的嘴角還是掛著戲謔的微笑，但不知是對眼前的紅發美人，還是對這個廠房、這個工廠。
「就算這玩意兒，是聯合國命令根除的狂龍病毒？」
「法制教育？哦，我喜歡這個環節。」密史托拉對著山姆歪了歪頭。
「我的辦公室里有全套的法律文件，和商業合同。它們甚至能夠讓一個非洲部落人弄明白，我們在增殖狂龍病毒這件事上是多麼的合法合規。但」
玫紅色的長發因為歪頭，而覆蓋住了她的大半張臉。這個俏皮的動作在她身上不僅不可愛，反而有種神經質一般的冷酷。
「我猜你帶著那位白堂鏡的女人一路殺過來，也就是不在乎那些狗屎，對吧？」
「你嘴里的‘合法’？你以前要是有這幽默感就好了，密史托拉。」
山姆輕笑一聲，隨即笑容收斂些許，但仍舊帶著嘲諷的弧度。
「你的戰斗我看過。」
「那不是‘戰斗’那是對弱者的‘屠殺’。」
「你都說了，他們是‘弱者’。弱者就該去死，這有什麼問題？」
密史托拉優雅的攤手，然後行走在一排排隔箱中，手指輕柔的從箱子外壁劃過。
「有時候我都有些嫉妒‘弱者’了，山姆。」
「他們被屠殺時，那股純粹的求生欲，那激昂地情感波動他們在那個瞬間，至少比我充實多了。」
「哦吼！現在到了虛無論的時間？」
山姆眉頭一挑干脆放松下來，雙手抱胸靠在放置隔箱的貨架上。
看著紅發美人的身影在一個個隔箱的間隙里緩緩掠過。
密史托拉這次沒有理會山姆，反而朝子出聲。
「我以前確實是個虛無論者。但女人就是這樣，當她遇到了正確的人。另一半的理想就會成為女人的生命之意義。」
「毒島小姐，想必你的感覺也是這樣？」
子的內心在贊同，但她可沒有和對手交心的打算。
反而是「另一半的理想」吸引了子的注意。
密史托拉的愛人，或者說她仰慕的人，是她的上級？
子質問道。
「那麼，你的愛人是誰？」
「哈哈。」
密史托拉沒有回答。
「那麼，那位白堂鏡的理想——你人生的意義，是什麼呢？」
「鏡希望人類社會得到安穩的延續，自然系統保持平衡。」
子的回答干脆。
因為自己的小學弟太強，所以他才被世界上的人們拼命研究。
這完全沒有隱瞞的必要。
「啊！也就是保護弱者。」
密史托拉恍然大悟的語氣帶著毫不掩飾地嘲諷。
這讓子的雙眼之中那幻覺般的紅色光芒和額頭上的青筋，幾乎是一並炸起！
你嘲諷山姆就算了，自己的哥哥自己都不知道平時嘲諷了多少遍了。那個浪蕩大叔臉也根本不在乎。
但是
你！敢拿嘲諷的語氣！來議論鏡？！
「嘎 嘎 」的骨節脆響聲，從子的玉手上傳出。
就連山姆都見了鬼一樣的默默遠離自己的妹妹。
但密史托拉毫不在意。
她在貨架後的身影傳出「淅淅索索」的月兌衣服聲。
「真是虛偽，又無聊。」
與此同時，山姆敏銳的察覺到了腳下的土質有所變化——它們正在變得松散。
有東西在下面爬！
「躲開！」
兩人一齊向上躍起，正好躲過了鑽出地面的猙獰口器的撕咬！
他們在半空中，只能看見一道如常人大臂粗細的長條狀物體，接連破出地面，向著密史托拉的方向涌動過去。
「是蠕蟲？！」
沒有感覺器官，猙獰的環狀口器，黏膩的白色近透明肉質，內里有代表狂龍病毒的黑紫色線條流動。
它們就是超級放大版的蠕蟲！
鋼制的貨架被蠕蟲像薯片一樣被撞碎、扯開。
月兌下上衣的密史托拉就站在那里，任由巨大蠕蟲從修長的雙腿扒上身體。
「兩位。」
她無所謂的笑著。
「你們不會以為，這工廠里的數十億條蠕蟲被侵染在狂龍病毒之中，就只會產生這些貨架上的小東西吧？」
「啪嘰-」
粘稠的撞擊聲。
密史托拉背後，被厚實到不正常的上衣所包裹的，居然是一件奇怪的背甲。
上面預留了很多不明所以的接口。
現在，成人大臂粗細的蠕蟲正以自己的口器對準接口。
兩者之間隱約有藍色的電流在連接。
然後蠕蟲就像是被吸附的磁鐵一樣，柔弱猙獰的口器以一種讓人失去理智的扭曲，咬合在接口上。
然後蠕蟲的身體像是人類的手臂一樣舞動起來。
到最後，兩只手臂外加十根蠕蟲作為附肢的密史托拉，完整的出現在了子和山姆的面前。
在兩人重新落在地面的時候，「蠕蟲千手觀音」一樣的密史托拉，正俯身掂起一條蠕蟲。
「你們應該都知道，我在找到穆特巴的時候是二十五萬匹。所以我稍微有點好奇」
余下的蟲子互相頭尾咬合，七八條連在一起。強勁的筋肉繃緊拉直，黑紫色的狂龍病毒流動著，居然成為了一根兩人高的長棍！
「兩個十九萬匹極限，該怎麼和一個不一般的二十六萬七千匹戰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