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麼說，飯還是要吃的。
飯桌上。
鐘吉安忽然覺得兒子的作文還是有亮點的，「猴子科學家——」
兒子︰「媽，你也覺得我這作文很有想象力吧？」
鐘吉安︰「江陽最新連載的科幻小說里，有火雞科學家。」
老鞏恍然︰「哦，對！」
他記起來，兒子班上有人上課看科幻小說，剛被語文老師沒收了。這同事不上課的時候，還在辦公室看來著，說江洋這期的小說真有想象力。
他怒瞪兒子︰「連這個創意你都是抄的！」
「借鑒，借鑒。」
兒子弱弱地看了他媽一眼，向他媽求救。
兒子作業是老鞏輔導的，這讓老鞏成了他們家每天拍桌子瞪眼血壓高的人。鐘吉安時不時地出差去國外談版權，陪孩子較少，心里有虧欠，時常在老鞏血壓高的時候救火。
但今兒——
鐘吉安心里泛著漣漪，還期待重回舊夢，打一場好球呢。
她義正言辭︰「你爸說的對！」
什麼借鑒！
「你要真能借鑒江陽最新連載，跑題寫篇科幻作文也行，你這是什麼？」
純粹拿江陽的創意和西游記拼湊了篇作文！
「我老板要知道你這麼侮辱他老公的創意，非撤我職不可！」鐘吉安給兒子夾了一快子蔬菜，順手敲了他快子上蝦，「行了，端上碗回去吃去，這蝦你沒資格吃！」
兒子目瞪口呆。
老鞏也是一臉意外，今兒怎麼夫唱婦隨了？
以前。
鐘吉安經常以社會人的身份，教育他這個呆在學校的人。
兒子戀戀不舍大蝦︰「我是你們親生的嗎？」
老鞏回過神︰「我也納悶呢，我跟你媽都是中文系的，怎麼生出你這麼個——」
老鞏說起兒子的作文就氣不打一處來。
有次寫爬山，這兒子剛開始寫怎麼怎麼爬山，雖然流水但不跑題，結果湊不夠八百字了，他直接來了個站在山上喊，傳來回聲，回聲湊了兩百字！
鐘吉安心里還有漣漪呢。
她听了老鞏的話，忙插一句︰「絕對親生的！」
老鞏又一臉意外。
他老婆今天不對勁啊。
他怎麼隱隱覺得她在開車啊，但不知道為什麼，這車開的他有些蕩漾。
兒子小心夾一快子大蝦︰「我覺得我這次作文寫的真特棒。」
題材新穎，既借用了科幻小說的牛皮創意，又化用了名著典故，主題還明確，告訴人們不要朝三暮四，不然會招來報復的，教育意義特深刻。
「行了，行了。」
鐘吉安讓他打住，江洋的創意有人付錢，「你這作文倒貼錢都沒人看。」
她順便對老鞏說起了今兒的踫頭會，增加一些夫妻間的談資︰「波洛在英倫特受歡迎，知道他們買電視劇版權的報價嗎？小一棟樓呢，還不算分成。」
兒子︰「爸，你也喜歡寫作，什麼時候也寫他一棟樓。」
老鞏︰「端上碗回去背範文去！」
鐘吉安一听老鞏的語氣，馬上知道自己得意忘形了。
她也是太想增加談資了——
當然。
也有夸耀一下的意思。
畢竟。
她現在參與了這麼大的跨國項目，還成為了甲方的甲方那種關系，驕傲是難免的。
然而——
老鞏從小的愛好就是寫作，理想是成為大作家。
奈何。
他寫的稿子屢次被拒。
所以。
老鞏最討厭拿他跟人比較了。
何況——
老鞏喜歡純文學，不喜歡科幻、推理這些類型文學。
他就跟許多語文老師一樣，把這些書歸類為閑書，很討厭學生在學校讀，在課外讀一讀消遣還行。真要培養文學細胞，老鞏覺得還是得讀名著。
鐘吉安挺理解的。
閱讀其實是個很功利的事情，作者寫書投入腦力和時間，讀者閱讀同樣投入腦力和時間，所以想要什麼，就去讀什麼書，對提升成績的學生而言，名著顯然更合適。
兒子往碗里夾了幾個大蝦，回房間背書了。
飯桌上就剩下鐘吉安和老鞏了。
她試圖開始個有趣的話題，但一時間想到的只有工作，但倆人工作環境不同，一個在學校，一個在社會；一個喜歡純文學，一個尋找的內容要想賺錢，肯定得通俗——
好奇怪。
當十幾年夫妻了，怎麼變陌生了。
最終。
鐘吉安只能問了句︰「今兒這菜炒的不錯吧？」
老鞏點頭︰「嗯，很好。」
飯後。
老鞏自覺地收拾碗快，然後從包里拿出文件夾。
鐘吉安︰「又退稿了？」
老鞏︰「嗯。」
這稿子倒不是雜志社，出版社退回來的，現在是網上投稿。只是退稿以後，老鞏習慣打印出來，然後放到家里收藏起來，避免電腦上誤刪，或者找不到了。
他的電腦畢竟經常處理課件之類的工作。
老鞏進了書房。
鐘吉安想了想，跟著進去了。
她心里的漣漪還在，想關心一下老鞏。
說起來，以前老鞏投稿的時候，還會跟她說，退稿以後，她也會跟著參謀參謀，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老鞏很少跟她說，她也很少問了。
所以——
在鐘吉安進來問時，老鞏還有點意外。
鐘吉安︰「這次編輯怎麼說？」
老鞏︰「還是老一套，文似看山不喜平。」
就是故事不夠一波三折。
鐘吉安知道，這是老鞏的老毛病了，接觸社會太少，寫不出太壞、太奇葩、太悲慘的人，然後他的性格是平和的，所以寫的東西也很平和，傾向于歲月靜好那種。
鐘吉安︰「我看看？」
「好——好。」
老鞏把文件袋遞給鐘吉安，總覺得自己媳婦今天有點怪。
有點像回到了剛結婚的時候。
鐘吉安坐下來看，慢慢地皺起眉頭。
她其實很喜歡鐘吉安的文章，有種寧靜祥和的美，不用擔心突然冒出個悲劇什麼的，但這麼多次投稿被拒的改下來，老鞏有意的往奇勢迭出改變，但很別扭。
「別勉強自己。」
鐘吉安放下稿子，「我覺得寫你喜歡和快樂的就好。」
老鞏也想，但沒人看啊。
鐘吉安也給不了太多建議。
她唯一知道的一位寫文奇勢迭出的是江洋。
這廝寫個廣告都閃人腰。
老賊的名號真不是白來的。
老鞏又要繼續開始自己的寫作了。
鐘吉安不打擾他。
不過——
在出去前，她在老鞏耳邊問︰「僧敲月下門，你覺得用推舒服，還是用敲的舒服？」
她出去了。
「咳咳。」
老鞏差點沒把握住。
這是剛那什麼的時候，他忍不住拽了個文雅的詞兒，覺得這句詩做到了身形具備。
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提起了。
鐘吉安從沒說過，現在冷不丁的冒出來一句，對他沖擊還挺大的。
***
江陽又在閃人腰，繼續寫廣告劇本。
至于《受戒》——
在李清寧看過，檢查過錯別字以後，唯一的問題就是投稿給誰了。
出版社肯定不行。
這篇文章太短了，一萬多字夠不上出書。
只有雜志社合適。
可——
《受戒》里的愛情，對某些人而言或許是科幻，但絕不能刊登在橙子先生的科幻雜志上。江陽思來想去，看到了他在便利店外等霞姐時，順手買的那本文學雜志。
它叫《京都文藝》。
雜志上面有投稿的郵箱，江陽直接投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