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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追光者

江陽的盲友叫莊重,四十歲左右。

他戴著墨鏡,面色微冷,看起來不是讓人很敢親近。

作為盲人和助跑員,他們用一根指頭粗細,一尺多長的盲繩綁手腕上,在跑步的時候,助跑員需要借助盲繩給的偏側方向和位子給予盲人直行、彎道、終點的指示。

這只是最基本的。

要是助跑和盲人固定的話,後面還要磨合出默契,在跑步時達到步伐匹配。

老莊這人運動量大,個子又高,所以跟他搭伴的志願者流水一樣的換,一直沒找到合適的。

江陽真覺得給自己找了個大工程。

關鍵這位莊大叔太冷了。

他寡言少語,在跑步的時候不說快慢,只是扯著繩,讓江陽拿不定他究竟是嫌自己跑的太快,步頻太密還是別的,問他吧,他說話帶口音,江陽听不大懂。

兩圈下來,領隊讓休息。

江陽坐在椅子上,「猴子,我這可是為你了你做出大犧牲了啊,這不請兩頓飯過不去。」

「給你整一瓶可樂?」

江陽覺得也行。

就在這時候,江陽的手機響了、

石頭來的電話,他告訴江陽,洪山老爺子午休做了個夢,夢見上午的時候有喜鵲喳喳叫,這在周公解夢中是貴客臨門。老爺子听說江陽早上去求琴了,為了應夢,答應給江陽做一把琴。

「啊?」

江陽想還有這轉折。

太扯了吧。

石頭︰「老一輩的人都信這個,你就偷著樂吧。」

石頭那邊掛了電話,江陽一時間像在夢里。

稍後又跑一圈。

在最後結隊解散的時候,江陽解開盲繩,老莊忽然問︰「你明天還來嗎?」

江陽愣了一下,「來啊。」

這當了一次志願者就不來,感覺當了逃兵。

「哦。」

老莊順手從背包拿出一罐可樂,丟給江陽。

「哎?」

江陽去接,站起身時間老莊模索著已經走了,朝他後背喊︰「可樂不能丟。」

一丟不好喝了,全是泡泡,精華沒了。

「我們走了。」

侯兵在遠處招呼,壓根沒給江陽多說話的機會,讓葡萄拉著他衣角就走了。

江陽覺得離拉手不遠了。

「得,我這也算功德無量。」

江陽把盲繩還給領隊,幫著領隊把一些器材收了。

領隊是正常人,他哥是盲人,他想帶他哥跑步,然後了解了這些,慢慢創建了助盲團。

領隊︰「老莊這是看上你了。」

江陽嚇一跳,「什麼鬼?」

「他跑了這麼長時間了,合拍的助跑員不多。」

領隊說老莊是退伍的,體格好,跑起來也有股不服輸的勁兒,能跟上他的不多,堅持下來的更少,上次合拍的助跑員還是一年多以前,陪他跑了半年,後來工作調動不來了。

「哦。」

江陽懂了,這是一罐可樂想收買他啊。

他「叭」的把可樂打開,咕都喝了一口,今天運動量超標了,喝一罐可樂不過分吧。

何況這可樂還是他自個兒掙來的。

他坐地鐵回家,在超市采購一番,回家做起了晚飯。

他很久沒有做過媽媽的味道了,還有點兒懷念,只能自己動手做了。

李清寧回到家時,江陽的菜剛好,她聞了聞,「真香」,她親江陽一口,去洗手了。

飯桌上,江陽把下午的事兒說了。

他覺得還挺不錯,他現在相當于追光者,不,是幫助他們追逐光的人,如果夢想是海上的煙火,遙遠的星河,夏夜的螢火,江陽就是他們追逐光的影子,「這比喻不錯吧?」

李清寧說不錯是不錯。

就是這怎麼還冒出情歌來了,「如果說你是海上的煙火,我是浪花的泡沫,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我可以跟在你身後,像影子追著光夢游——」

李清寧問他︰「莊叔是男的吧?」

不會是個女人叫莊書,莊漱或者莊淑吧。

江陽讓她這話問住了,以至于他想了想才肯定︰「是男的。」

那李清寧就放心了。

飯後,李清寧把碗快放進洗碗機後,出來見江陽抱著筆記本坐在窗邊,戴著耳機听著歌兒在忙,李清寧沒打擾她,去跑步機上鍛煉去了。

江陽看了她一眼,放心的忙起來。

他在寫《解憂雜貨店》第四章,名叫「听著披頭士默禱」,說起來,江陽這篇靈感來自 張飛,是他和岳雲的故事啟發江陽,繼而把整本書打磨出來的。

當然,這個故事跟 張飛的故事有很大出路,但也是父與子的關系。

這篇中,給解憂雜貨店寫信的主人公是個初中生。在披頭士來日時,他堂兄激動的哭了,初中生從那時起成了披頭士歌迷。在堂兄去世後,他繼承了堂兄的披頭士唱片。

他家里富裕,有听唱片最好的音響,經常招待朋友們來家里听唱片。

然而某天,他父親破產了,父母關系變差,他想要的東西也不再有,音響被賣了,父母還準備當老賴跑路,這讓初中生對父母失望和看不起,他寫信到解憂雜貨店咨詢,告訴店主,他父母要帶他跑路,還要給他轉校,可他不喜歡,應該怎麼辦。

雜貨店老父親的回信是不管發生什麼事,家人應該在一起。

初中生拿不定主意。

就在這時,披頭士解散了,他去看了披頭士解散前拍攝的紀錄片,即《順其自然》,這個紀錄片江陽看過,披頭士樂隊最後在隻果公司大樓屋頂上表演,這時他們最後一次表演。

在電影播放完後,初中生大約明白披頭士為什麼解散了。

原來。

人與人之間情斷義絕,並不需要什麼具體的理由,就算表面上有,也很可能是因為心已經離開,才在這時候編造出了那些借口。因為倘若心沒有離開,當將會導致關系破裂的事態發生時,理應有人努力去挽救。如果沒有,說明關系其實早已破裂,所以那四個人誰也沒有挽救披頭士樂隊,就像他的父母,誰也沒有挽救這個家——

這個少年用稚女敕的思想理解著這個世界。

他以為父母是巨人,足以撐起一片天,撐不住就是心不在了。

他以為生活只要有勇氣,就可以挺過去——

他把披頭士唱片賣了,在父母逃跑中途,自己 了。

他流浪途中讓警察抓住,可系統里根本查不出他的身份,他成為了孤兒,被送到福利院,然後學了木凋,隱姓埋名過得還不錯。他在網上得知雜貨店復活,頭一次回了到家鄉,寫了一封信,說他沒听店主的建議,而是選擇了離開,但他覺得做得對,因為他的人生靠他的努力開創的還不錯。

信剛在酒館寫好,他偶然從酒館老板口中得知,當初他父母在他逃走後,根本沒有找他,而是選擇沉船自殺,他母親死在了船里,而他父親回到岸上吊自殺,只為留下一封遺書,說他兒子也在船上。

如此一來,就把「兒子」殺死了,警察在大海里找不到兒子的尸首也是自然。

他由此可以無牽無掛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不用擔心債主。

江陽覺得這個故事很好。

它告訴人們,當老賴,下場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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