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
天光大亮，阿魯台面前跪了百來人。
他們身形狼狽，臉上身上到處都是傷口，腦袋低下羞愧的不敢看阿魯台。
在這些人的前面，一具被打的稀爛的尸體擺在那里。
毛里孩成吉思汗弟弟的16代世孫，一個剛剛成年的小伙子，阿魯台最看重的一名小將。這個未來如阿魯台一樣，也挾持著小王子自立為太師的家伙，還沒有發揮出自己的光和熱，就這樣死在了一場偷襲的戰斗中。
低下頭看著尸體許久，阿魯台沖著身後揮了揮手，幾名護衛走上前，將毛里孩的尸體抬了下去。
看著面前跪的一地的人，阿魯台語氣平靜道。
「待會兒發動進攻，你們作為先鋒，用敵人的鮮血洗刷你們的恥辱！」
「是，太師！」
沒人敢反對，沒人敢拒絕。
如今阿魯台的威望，已經超過了那位小可汗，甚至很多牧民甚至只知太師不知可汗。
「嗚嗚嗚…」
戰斗的號角再次響起，兩軍出營相隔數里而對。
明軍陣型有了改變。
神機營不在最前面，而是排在了大軍兩翼。
在最前面的是五軍營，他們身邊擺放著數百門輕型火炮，瑤瑤的指著對面。
夏日的陽光照射在火炮上，鋼鐵的炮身，散發著凜凜的寒光。
黑黝黝的炮口，如同洪荒時期的凶獸，隨時等待著吞噬一條條生命。
三千營不在是後軍待命，身位上前了一些，很顯然老爺子今天打算玩真格的了。
對面的韃靼軍團陣型沒多大變化，不過與昨天不同的是多了一些東西。
朱瞻圭在望遠鏡中看清楚了那些東西。
小小的四輪車，車的前面一面面重盾，厚木板立在那里。
「盾車？」
眼楮微微一眯，朱瞻圭心中忍不住感嘆。
阿魯台的戰爭嗅覺真的很敏感，僅僅昨天一場戰斗，他就研究出了，對付大明火槍霰彈的東西。
在朱瞻圭的記憶中，好像以後的努爾哈赤，就是用盾車抵擋大明的火槍。
就算是火炮發射的霰彈，只要不是貼著臉正面轟，這玩意兒都能擋得住。
想要毀掉盾車，要麼用火炮精準攻擊，要麼直接殺上去將盾車毀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敵人用出盾車，目的就是想來近身戰，殺上去不就正合了敵人的心意嗎。
「皇上，您看到那些盾車了嗎？」
朱瞻圭拿起對講機，將前面的情況向老爺子反映了一下。
「看到了，我已經通知五軍營那邊的炮兵換實彈了。」
朱瞻圭心里松了口氣。
不愧是打了一輩子仗的老爺子，緊緊幾眼就找到了破解辦法。
「嗚∼」
進攻的號角率先從對面響起。
一名名韃靼士兵，推著盾車掩護著後方的步兵緩緩前進。
阿魯台的騎兵軍團也從兩翼繞了出來，做好了隨時進攻的準備。
明軍這邊也不甘示弱，前軍保持不動，在左右兩翼的神機營緩緩向前，從側面打擊敵人。
「你個小王八蛋，你的神機營你不去指揮，跑過來搶我的活，是不是皮癢了想挨揍了？」
三千營待命的地方，朱高煦往前的看了一眼，已經展開準備跟敵人交戰的神機營，回頭瞪著在其身邊，騎著一匹駿馬的朱瞻圭。
沒錯，今天朱瞻圭又換位置了。
伏擊完偷襲的毛里孩之後，老爺子就把三千營分成了兩部分，分給了朱高煦和朱瞻圭，讓二人指揮騎兵，跟阿魯台的騎兵作戰。
「二叔，這說的哪里話。」
「別看我是太孫，其實我就是一塊磚，哪里需要我就往哪里搬！」
「再說了，神機營有自己的指揮使，我上去插手指揮，很容易打擊手下將領的自信心，讓他們覺得朝廷不相信他們的指揮能力。」
朱高煦聞言鼻子都氣歪了。
好家伙，你怕打擊手下將領的自信心，我這個二叔就無所謂了是吧？
「哼，我可不管你那，到了我這就得听我的，否則別怪我這個二叔翻臉不認人！」
「不听我的話，違反了軍紀，揍你一頓還是輕了，砍腦袋都隨時的事兒。」
「呵呵，二叔你是不是忘了，你三千營的馬都是我的，三千營也有我的一半，再說了，老爺只是讓我來協助你的，憑什麼要听你的。」
朱高煦一瞪眼，「什麼叫有你的一半，馬是老爺子給我的，你說是你的有本事你喊它，它答應啊！」
「我告訴你，三千營無論是人是馬，只要我當一天的指揮使，都得听我的，你給我靠邊站去。」
朱瞻圭等的就是這句話，挑釁道︰「那咱們要不要試試，這些馬是听你的還是听我的！」
「如果它們要是听我的，又該怎麼說？」
「噗！」
朱高煦一下子笑噴，指著胯下的阿拉伯馬，撇著朱瞻圭譏笑道。
「來來來，我親愛的大佷子，如果你能讓這些馬听你的，以後你當皇帝了，我就老老實實的給你當臣子，誰敢鬧ど蛾子，誰就是孫子！」
「待會兒的戰斗，咱們倆各領一部，誰也不摻合誰，我也不打擾你的指揮。」
朱瞻圭眼楮 的一亮，隨即又一臉為難道。
「二叔，你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再說了就算我真的能做到，你到時候翻臉不認賬，我找誰去！」
朱高煦冷笑，指了指身邊的將領。
「他們都能作證！」
隨即對著周圍的將領高聲道。
「大家都听著，皇太孫要是能讓馬听話，以後他當皇帝了，我老老實實的當臣子。」
「他要是做不到，立刻返回他的神機營，不會再插手三千營的事，並且保證以後三千營都給我管理！」
朱瞻圭看著得意揚揚的朱高煦，心里一陣冷笑。
二叔啊，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往坑里跳的，而且還是自己挖的坑。
周圍的將領們，都笑著點頭，一副只做保證人別的不參與的樣子。
如果要是朱瞻圭剛回來的那一年，三千營的將領對他的感覺並不大，可能會無條件的支持朱高煦。
但隨著朱瞻圭這幾年的表現，再加上又被立為了皇太孫，以及那恐怖的掙錢能力，和給三千營所有人的戰馬換了一茬的豪爽。
三千營的將領，對他的改觀有了大大的改變。
再加上錢千戶等人的加入，讓三千營不再像以前一樣，擰成一股繩子。
現在三千營派系已經分成了三部分。
從地方調上來的錢千戶為首的一行人，對朱瞻圭保持著好感和信任。
在不違背皇帝的命令下，他們會選擇支持朱瞻圭。
還有一部分保持中立，反正就听皇帝的命令，皇上讓听誰的就听誰的，沒有皇上的命令，誰是指揮使就听誰的。
而另一部分就是支持朱高煦的了。
這些人跟朱高煦從靖難就混在一起，打下了深厚的戰友之情。
再加上太子的表現他們看不上，和老爺子對朱高煦的態度，讓他們選擇了支持朱高煦。
但朱瞻圭後來居上，讓他們也驚訝了一下，讓他們不得不重新審視這位皇太孫。
後來的一系列事情，朱瞻圭那完美的表現，讓他們心里也有點向著朱瞻圭了。
可這麼多年來，他們跟朱高煦的感情，說拋棄也不可能當場拋棄。
所以，很多人都心里暗暗下決定。
將來如果朱瞻圭當了皇帝，自家的這位漢王爺殿下要造反的話，他們就勸勸，實在勸不住，就把漢王殿下抓住，送到朱瞻圭那里。
可憐的漢王爺。
恐怕做夢都沒想到，他自以為忠誠他的將領，早已經有了拿他做投名狀的心思。
「大佷子，你別磨嘰了趕緊的，前面都開打了，咱們隨時都要上，別浪費時間了。」
喊眾人做了保證的朱高煦，看到前方響起的槍聲和殺喊聲，連忙得意揚揚的催促朱瞻圭趕緊開始。
也盯著戰場的朱瞻圭，伸手拍了拍一聲大喊。
「所有馬，上前一步閉眼！」
「噗！」
朱高煦一下子笑得前仰後合，上前一步還靠譜些，閉眼是什麼鬼？
可笑著笑著，他就發現了有些不對勁。
周圍的將領和護衛們沒一個笑的，除了遠處的殺喊聲和槍聲炮聲，周圍死一般的安靜。
朱高煦心里一個咯 ，剛才笑的時候，他似乎也察覺到下面的馬動了一下。
「二叔，這不能怪我，是你自己要保證的。」
「你放心好了，以後你只要安安穩穩的在家，我保證吃喝玩樂樣樣不愁！」
朱高煦沒搭理笑眯眯看著他的朱瞻圭，扭頭看下了自己的貼身護衛。
「動了嗎？」
「動了一下。」
「邁腿了嗎？」
「往前一小步。」
「是全部嗎？」
「後面的沒看到，但前面的確實都是往前邁了一步！」
朱高煦心里有些絕望的看了看左右。
那一張張跟驢一樣的臉都閉上了眼楮，有的還在悠閑的嚼著嘴里的草，給他無聲的嘲諷。
「二叔，你還好吧？」
朱高煦那一副恨不得抽嘴巴的樣子，朱瞻圭看的是心里憋笑。
不過此時正在戰場，如果二叔受不了打擊，那他只能提前接手三千營了。
「大佷子我剛才是開玩笑的，你信不信？」朱高煦咬著牙看著笑眯眯的朱瞻圭。
朱瞻圭聳了聳肩膀。
「我無所謂，你開心就好。」
朱瞻圭也沒有強逼。
這種事說說笑笑而已，真指望朱高煦以後老老實實的在家當藩王，還不如指望白毛閣大學士，能入閣處理朝政。
「哈哈哈…」
朱高煦突然大笑，指了指朱瞻圭向周圍的將領自豪道。
「我佷子咋樣厲害吧，連馬的都得听他的，哈哈哈哈…」
周圍傳來了一陣附和的干笑，沒有人再提剛才的事情。
「你們兩個混蛋，打仗亂說什麼話，做好戰斗準備，阿魯台的騎兵要出動了。」
就在眾人尷尬的笑著無言說話的時候，老爺子的大吼，從二人的對講機中響起。
朱瞻圭和朱高煦對望了一眼，互相拱了拱手。
「二叔（大佷子）戰場凶險，多多保重！」
說罷，二人調轉馬頭，帶著手下的部將去了各自的分隊。
三千營在朱瞻圭沒回來之前，人數在1萬多人左右，比神機營的人數稍微多了點。
之所以這麼少的數量，是因為朝廷沒錢，養不起那麼多馬。
三千營的配置是一人雙馬，如果要遠征還要配一人三馬。
這些戰馬可都是大爺，吃的比普通老百姓都要好。
根據戶部的計算，每年一匹馬的糧草消耗在十一二兩左右，如果生點病再加上藥材，都夠再買一匹新馬了。
三千營名下共計有4萬匹戰馬，每年光消耗的糧草，以及其他的消耗，保底都要50萬兩銀子。
再加上騎兵的俸祿以及鎧甲的養護等一類的消耗，光三千營這1萬多人，每年保底都要花銷將近100萬兩銀子。
老爺子曾經多次想要增加三千營的編制，想將其擴充到2萬到3萬人。
可都被朱胖胖幾人給攔了下來。
朝廷都窮成這樣了還擴兵，再搞下去，上到太子下到戶部吏員，都要出去要飯了。
窮兵黷武也不帶這樣的玩法。
後來朱瞻圭回來，朝廷有了錢以後，老爺子覺得朝廷腰板子硬了，又把擴充三千營的事兒提了出來。
但得到的還是反對。
用朱胖胖等人的話來說，用錢的地方多了，雖然你是皇帝，你不能這樣任性啊，就不能給朝廷省點錢。
後來老爺子磨破了嘴皮子，就差給自己兒子跪下了，才將三千營的人數擴充到了2萬人。
跟草原打了半輩子的老爺子，對騎兵的感情，超越了一切的兵種。
哪怕現在在大明炙手可熱的海軍，在他心里其實也只排到了第2位。
先輩的災難，父輩的遺囑，讓老爺子心中一直有一根刺。
那就是把草原上的勢力給滅了，徹底的解決後輩子孫的北方威脅。
可沒有騎兵，單靠步兵根本就無法控制住草原。
堡壘是個辦法，可費時又費力，還不一定能守住。
擁有一支大規模的騎兵軍團，隨時能橫掃整個草原，一直是老爺子心中最大的願望。
所以前段時間朱瞻圭想要三千營，給了10萬騎兵編制的條件，他心里直接答應了。
只要朱瞻圭真的給他10萬騎兵，別說三千營了，胖兒子的太子之位都可以考慮。
其實老爺子不知道，朱瞻圭給朝廷擴充騎兵，真正的想法是向西域和北方擴充領地。
海外暫時無法快速的投入兵力，那就把目標放在大陸上。
如今工匠營那邊，蒸汽機已經有了初始的研究，相信有他的引領，很快就能造出蒸汽機車。
有了機車，火車軌道就可以鋪設出來。
一旦有了火車，大明兵力的投送能力絕對會大大的加強。
軍隊朝發夕至，哪個地方還敢造反，活膩歪了不成。
「嗚嗚嗚…」
韃靼軍團那邊突然響起了震天的號角聲。
朱瞻圭手持望遠鏡看去，敵人的騎兵軍團已經開始緩緩而動。
原來剛才步兵的交戰，阿魯台的盾車並沒有起多大作用。
距離明軍陣線沒多遠，就被遠程火炮和步兵前面的火炮，給集火打掉了。
隨後五軍營配合著左右兩翼的神機營，把韃靼的步兵軍團，壓的連連往後退。
見步兵軍團有點頂不住了，阿魯台率先沉不住氣，讓待命已久的騎兵發動進攻。
「曾！」
朱瞻圭拔出寶刀向前一指。
「兒郎們，你們有不少人曾經跟我奔襲過瓦剌人的營地，沖擊過馬哈木的軍營！」
「如今數年過去，告訴我，你們的勇武是否還在！」
「殺！」
朱瞻圭身後的萬名騎兵，舉著兵器高聲怒吼。
那些曾經跟著朱瞻圭千里奔襲的騎兵，眼中更是升起了狂熱。
他們想起了那一天黎明的奔襲，他們想起了面對敵人的刀劍戟層層營寨，直接將其沖穿的豪氣。
「冬冬冬冬冬…」
後方出擊的戰鼓緩緩的響起，朱瞻圭手中的刀舉向前方，胯下的戰馬微微向前慢行，身後的萬名騎兵們緊跟而行。
耳邊的炮聲，槍聲喊殺聲，漸漸的消失，所有人眼中只有對面慢慢逼近的韃靼騎兵。
三里，兩里半…
當雙方距離還不到千米時，朱瞻圭戰刀 的向前一 ，用出最大的聲音發出了憤怒的殺吼！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