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蓋亞（下）
1號很害怕，那種充斥著滿滿的恐懼的思維b 動，從它腦袋里擴散出來，在空氣中無聲而劇烈地翻滾，不說在它身旁的魔術師，即使中間隔了不短的距離，當它說出那句「蓋亞……我們的原生體」的時候，無論安民三人，還是另一個方向隱隱與這邊對峙的盲眼少nv等人，都能感覺它那一瞬間從內心深處爆發的懼怕，放大的瞳孔，顫抖的身體，像是下一秒它就會j ng神崩潰一樣。
遠處有喧鬧的動靜漸漸向這邊接近，應該是守在四周的那些自由進化者，終于從之前的變故中反應過來，開始向這邊趕來了吧
沒有人去在意那些自由進化者的動靜，在這條已經被沖擊b 截斷、摧毀的路段上，屬于三方的人馬各自停留原地，互為三角的形狀，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個矮個子身上。
直覺告訴他們，矮個子沒有說謊，「他」確實在害怕著什麼，恨不得現在就立刻逃離這里，也正是因為如此，眾人就不免有些疑hu ——因為他們根本听不懂「他」在說什麼。
唯一有些朦朧感覺的，大約就是寧童舒了。
她歪頭遠遠望著那個癱軟在魔術師腳下的矮個子，雖然昏暗的光線影響了視覺，但那熟悉的體型，仍舊讓她嫌惡地皺起眉頭。
和那個變成張叔的家伙一樣呢他們應該是一伙的……惡心的低劣生物……
那個在她眼中惡心的低劣生物，還在企求魔術師放它離開，語調快速而尖利，連成一串成為夜空下久久回d ng的，仿佛怨靈的哀泣。遠遠听著的麥菲打了個冷戰，一種冰涼的寒意隨著那尖銳的哀求灌入耳中，在她身體擴散開，最終化為心里淡淡的膽怯。
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身體，然後又努力t ng直，她有些為自己的膽怯羞愧，當然也有些惱火，忍不住低聲道︰「胡說八道，這家伙一定是想逃跑，才編出這種低劣的故事……哈，蓋亞，原生體，以為是歐美漫畫嗎？」
這聲音很低，然而卻被那邊一直哀求魔術師的矮個子听到，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矮個子猛然扭過臉看來，慘白扭曲如餓鬼的臉龐上，幽深的瞳孔跳躍著憤怒的火焰，尖聲罵道︰「白痴下流骯髒無知的雌x ng動物懷疑我？詛咒你被蓋亞吃掉，然後變成糞便拉出來」
說完，還不待麥菲反應過來，它目光掃過四周，將那些h n合著疑hu 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隨即定在寧童舒身上，「我知道，他們都不相信我，但你應該知道，2號是死在你手里，你也明白那棟寫字樓里存在的東西是什麼，難道你也不相信嗎？」
隨著它的話，幾人的目光同時鎖定沉默不語的盲眼少nv，神s 各異。默然半晌後，nv孩搖搖頭︰「我信不過你……」
它眼神立刻黯淡下來，透著些許絕望，但隨後遠方的nv孩就繼續道︰「除非你能告訴我，你們的計劃是什麼，所謂的清除倒計時又是什麼……不告訴我這些，連我也說服不了，你怎麼可能說服這些什麼都不懂的人放你離開？」
1號錯愕了下，不知道究竟是因為事情還有轉圜的余地，還是因為盲眼少nv提出的條件。
空氣在它的愕然中，漸漸彌漫起沉重，沒有人ch 言，即使之前被1號罵了一頓的麥菲，也在安民「稍安勿躁」的眼s 下，勉強按捺住自己的怒火，顯然，無論魔術師還是安民、方華，都不反對盲眼少nv的提議。今天的事很詭異，對安民和方華來說，進化者在寫字樓里莫名消失，總也查不出原因，隨著時間漸漸過去，他們多少也察覺到，自己等人似乎陷入了某種很詭異，甚至有些月兌離現實的事情里，而對魔術師來說，他的感覺就更加深刻了，畢竟他曾親眼見過1號那副根本不能算作人的樣子，從答應1號幫助它完成計劃開始，即便心里被復活nv兒的念頭籠罩，他也很好奇地想知道，這個矮個子所謂計劃，以及現在所謂的清除倒計時到底是什麼。
時間在寂靜中快速流逝，1號神s 掙扎不定，仿佛寧童舒的提議對它而言，有著什麼難以觸及的避諱，但它同樣也知道，如果不能讓這些人相信它，並帶它離開這里，周圍有著這麼多高手的情況下，很久沒進食的它是不可能逃掉的，而若不離開這里，一旦原生體趕來，那麼……
「好吧」
艱難地撐著地面坐起身的1號，神s 無奈地嘆息道︰「我答應你，但因為某些關系，我只能說一點，至于說了之後你信不信，我也管不到了……別指望我把所有事都告訴你，那不可能，相比把什麼都說出來所造成的後果，我還不如就在這里等死，至少死得比較痛快」
遠遠的，寧童舒沒有說話，只是作出個手勢示意它繼續。
1號深吸口氣，沒有去理會其它人有什麼反應，視線緊緊盯著遠處的少nv，頓了半晌，突然開口道︰「你現在是代理人，他的能力你應該清楚一些了吧？」
上來第一句，就是這種意思莫名其妙讓人m 不著頭腦的話，其它幾人面面相覷，一腦袋霧水，但寧童舒卻知道它問的是什麼，因此點點頭。
得到回應的1號，卻沒有繼續在剛剛的問題上繼續深入下去，而是話題一轉，望向身後那棟寫字樓，樓內，一些還亮著燈光的樓層，隱約可以看到人們慌lu n的身影，顯然樓上的人被不久前，馬路上又是熔岩又是震動、爆炸的嚇怕了，正縮在窗戶前向這里觀察，不趕下來，只是現在路燈早已在沖擊b 下毀滅，狼藉的路段上一片昏暗，離遠了什麼都看不清楚，那些普通人也只能膽戰心驚地繼續在屋子里等待。
望著在夜空下，隱約透著s n的寫字樓，1號慢慢說道︰「寫字樓里，存在著一個空間，一個完全月兌離現實世界，又于現實世界息息相關的空間。xi 孩，你應該能感受到那個空間的x ng質，它以罪惡的力量為食物，它覆蓋到的地方，所有屬于人心罪惡的心念，都會被它ch u取，成為它體積擴充的糧食與能量……吸收邪惡，然後擴充體積，覆蓋到更多地方，讓更多的人類在它覆蓋之下生活，于是也ch u取到更多的邪惡力量來源，它的成長也會越來越快，終究有一天，可能會蔓延到整個世界……」
「這樣不是很好嗎？」听著它的描述，麥菲忍不住ch 嘴道。姑且不說信不信矮個子口中所謂的能夠吸收邪惡壯大自身的空間，是否確實存在，麥菲覺得，如果它真得存在的話，作為一個公職人員，她應該感覺到慶幸、歡迎。
人心的邪惡被吸收了，自然就不會有作惡的念頭，那麼這個世界該會變得多麼和諧呢？
對她這樣的說法，被打斷講話的1號鄙夷地嘿嘿尖笑︰「對普通人來說，自然是一件好事，但對進化者……嘿嘿，我還沒告訴你，它覆蓋到的地方，所有進化者不管是否願意，都會被它強制拉進空間里，去與邪惡戰斗……人類的惡念多種多樣，在現實世界還體現不出什麼，但在那里，它們會具現為各種詭異強大的生物，一階，二階，三階，四階……甚至五階，當龐大的邪惡力量充斥著那個空間，一望無際全部是它們變化成的怪物，永遠也殺不完，最終只能活活累死，你說，身為一個進化者，你還會覺得它很好嗎？」
「呃……」
麥菲啞然，與旁邊同樣驚愕的安民、方華對視一眼，想像著若自己面對鋪天蓋地的怪物，一直殺一直殺，卻總也殺不完，不得不憋屈得累死的下場，頓時寒m o直立。
與她相比，不是進化者的方華倒是沒太大感覺，只是皺眉道︰「這種可怕的空間，怎麼可能……」
話還未完，那邊1號嘿聲冷笑︰「愚蠢你以為那些進到寫字樓里的進化者都到哪去了？親眼看到的東西都不相信，人類啊，真是低劣的生物……」
「少宣揚你的優越感」另一邊，寧童舒冷聲說道︰「不要告訴我，你們的計劃就是毀滅那個空間，因為那個空間對進化者不利？這種理由，我可不相信……你連人類都不是，進化者的死活，和你們沒關系吧？」
「誰說我們要毀掉它？嘿嘿，白痴人類和由白痴變異而來的進化者，是死是活，和我們當然沒關系。但是，那個空間的存在本身，卻和媽媽有關系……你有沒有仔細想過，那個空間的成長方式，很像你們人類的某種絕癥？」
絕癥？
寧童舒愣了愣，隨即細細的眉m o一抬，恍然︰「腫瘤？」
隨著她的話，其它幾人也眼前一亮。
是啊，腫瘤仔細想想的話，確實很像，同樣是吸收能量、壯大，沒有節制地不斷生長，只要有足夠的能量供應，條件允許，腫瘤和那個空間一樣，也許可以將宿主的正常細胞完全癌變，某種意義上來說，兩者根本是同樣x ng質的存在。
那麼，以這種類似癌變的x ng質為前提反向推理的話，所謂空間存在本身與1號的媽媽有關系，那它的媽媽，豈不是……
寧童舒神s 怪異地上下打量一番1號干癟的身體，不知為什麼，嗓子有些干澀，「你們的媽媽……」
「不錯，就像你想的那樣……」1號說不清是什麼表情的臉，微微低垂，「……就是你們口中的地球」
「…………」
「…………」
這樣的事情太震撼了，甚至讓魔術師這樣的五階老牌高手，一時間都有些恍惚。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寧童舒身後，有一個看起來比她大不了幾歲的 ng進化者，難以置信地開口，說出了大部分人心里lu n竄著的那個念頭。
是啊，怎麼可能啊
一個什麼獨立于現實世界之外的空間，還能夠吸收人心的邪惡力量成長，已經夠玄幻夠超越現實了，姑且認為它確實是存在的，畢竟寧童舒都承認她知道這個空間，有她作證，倒也勉強能夠相信，但是……但是地球君生下孩子，而且這些孩子還因為空間的存在威脅到了它們的媽媽，所以要對那個空間做出什麼什麼計劃，這種事……
怎麼可能啊
難道我們踩了這麼多年的地球，從來沒動過的地球，居然是活的嗎？
怎麼可能
但與這些人j 烈的反應相比，盲眼少nv卻很認真地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她一點都不奇怪地球會有意識，成為代理人之後，雖然她總是不受管理員待見，但對管理員身上的另一位存在來說，她和別人並沒有區別，該讓她知道的，她都知道。
她很清楚，當管理員身上那位名為「系統」的存在，降臨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這個世界甚至這個宇宙，就已經不是純粹的物質世界了，特別是第一次陣營系統試運行開啟之後，整個世界乃至整個宇宙，任何偉大的，被智慧生物崇拜、敬畏的力量，都在陣營系統開啟的剎那，因著智慧生物的願望而被j 活了意識，比如善良原力，比如在她背後的邪惡原力，比如屹立一切原力之上的宇宙大意識。
所有的偉大力量都從創世之初的鴻m ng中醒來，同樣，不知受到人類多少年崇拜、贊美的地球，能夠一樣覺醒是理所當然的事。
沒有去管其它人驟然之下的慌lu n無措，緊緊盯著蓋亞1號的少nv，神s 平靜地問道︰「你說，你們的目的不是摧毀那個空間……那麼，你們想怎麼做？既然它對你們的媽媽來說，相當于人類的腫瘤，干脆摧毀不是更好嗎？何必要那麼多計劃？」
「你不懂的……」像是口頭禪一樣地重復著這句話，蓋亞1號連連搖頭，「低劣的人類無法控制腫瘤，不過是因為他們ch 手不了媽**領域，雖然這個空間的存在，與腫瘤相對于人類的意義類似，但媽媽有辦法控制它，畢竟，變革已經開始，無法阻擋的話，不如去適應，不如去主動融入並佔據一席之地……你以為，那些和媽媽一樣，應著智慧生物的願望，從遠古蘇醒的偉大力量，會和你們這些人類一樣思慮狹隘嗎？它們早就開始了融入的過程，不然，你身上濃郁的邪惡力量從哪兒來？」
從哪兒來？
自然是邪惡原力賜予，那麼，邪惡原力為什麼要賜予她力量？
少nv慘白的眼眸漸漸明亮。
因為，它也想在1號話里所謂的「變革」中佔有一個位置但與地球不同的是，它早在最開始，就被管理員和系統選中，因此搭了順風車，不用像地球那樣采取某些手段自己爭取罷了。
想來，矮個子那個被它稱為2號的同伴，之所以在自己身邊潛伏，大約是地球所采取的方法，需要自己身上的某些東西，也許……就是邪惡原力的眷顧？
腦袋里心思轉動著，除她之外，其它人還兀自沉浸在剛剛的震撼當中，沒有人發現，四周本來因為那些自由進化者向這邊趕來，而漸漸接近的喧鬧，不知何時開始慢慢變得微弱，遠離，就像雙方之間的距離突然拉長了，變得遙遠，連種種喧嘩聲也因此而模糊、微弱，猶如遠方傳來，被空間與距離稀釋的吶喊。
只有蓋亞1號，隱約發現了一些不對，它轉頭望了望四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懼怕，產生了幻覺還是什麼，周圍那些因為路燈熄滅，而被黑暗籠罩的地方，有什麼東西在慢慢的，充滿壓迫感地靠近，那種感覺就像台風接近，巨大的黑s 雲團r u眼可見地從遠方壓過來，仿佛隨時都會砸落到地面上，將身處的城市摧毀一般的不安。
「各位……可以帶我走了嗎？」它不安地向魔術師，向安民三人，向寧童舒那邊的人詢問著，神情倉皇，身體不可抑制的在顫抖。
沒有人理會它，或者說，所有人都沉浸在思考之中，根本沒听到它的話，它哭喪著臉，大罵著︰「h n蛋，白痴，骯髒下濺不講信譽的生物，你們听到沒有？帶我走啊」
歇斯底里的叫罵聲，直沖上天空，在夜s 下化為撕心裂肺的嚎叫。
然後，就在這讓人听了不自覺感覺到膽怯的嚎叫下，一聲耳語在它耳邊響起︰
「1號……你真讓我和媽媽失望……」
「啊————」
淒厲尖銳的慘叫，陡然撕裂黑暗，如同一柄尖刀狠狠刺入所有人的腦袋，他們j 靈靈地回過神，循聲望去，下一刻，他們臉上失去顏s 。
1號在地上打滾，矮xi o的身體撲騰著灰塵，就像調皮的孩子正在向大人撒潑胡鬧，看起來極為滑稽。
然而這個滑稽的動作，如果配上淒慘的叫聲，以及它身上發生的事，就只能讓人心里升起冰寒的恐懼。
一只手，撕裂它xi ng膛，從里面伸了出來，血r u模糊間，隱約還可以看到，那只手心里還抓著一只正在跳動的r u團。
——那是心髒
心髒並非是摘掉的，上面還連有動脈血管，隨著一下下在那只手手心的跳動，動脈也搏動著，推動其內的血液。而在手腕下方，兩片類似肺葉的東西，被糾結的血管順著胳膊纏繞，血管一直延伸到胳膊底部，也是xi ng膛裂開的地方，在那里，胃、腸、肝、脾等等內髒，隨著手臂緩緩伸出xi ng膛，漸漸拉出……
而在這個過程中，1號一直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