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年前準備過年的氛圍轉變為休息的狀態，除了偶爾能听到孩子們的歡笑聲和鞭炮以外，這個年也就算是過完了。
其他人可以繼續休息，但葉浩然卻不行，保衛科的工作可沒有休息這一說。
哪怕是過年這幾天，雞毛蒜皮的小事也不少，街面斗毆的，鄰居吵架的，家里丟煤炭或白菜的，啥破事都有。
雖然需要去上班，但葉浩然每天做的事情卻沒發生什麼改變，依舊是看書喝茶，只不過是地點從家里換成了單位而已。
軋鋼廠沒開工，廠區里安安靜靜的，只有保衛科的休息室里會傳出一些吵鬧聲，幾個人湊在一起玩牌，也不知道是誰拿過來的。
看在過年的份上葉浩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做沒看到，反正又吵不到自己。
‘卡噠’
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葉浩然放下手里的書抬頭看去，發現進來的是秦淮茹。
手里的網兜還裝著飯盒。
軋鋼廠不開工食堂也就不開火，所以保衛科上班的都需要自己帶飯，秦淮茹為了讓葉浩然吃口熱乎的，都是在家做好了給他送過來。
秦淮茹進來後把飯盒放在辦公桌上，另一只手遞過來一個信封︰「喏，收發室讓我捎過來的，這是誰給你寫的信，不會是情書吧。」
葉浩然笑著接了過去，隨手放進抽屜里，一點要看的意思都沒有。
秦淮茹雖然沒什麼文化，可這不代表她一個字都不認識。
「沒什麼，以前出差的時候認識的一個朋友，偶爾會有些書信上的來往，也就是交流一下工作方面你的事。」
放好信件，拿起面前的飯盒打開，里面裝的是純肉餡的餃子，現在誰敢說自己家吃純肉的餃子，簡直太奢侈了。
可葉浩然就吃的起。
年前自己買了不少肉，老總那邊也送過來一些，軋鋼廠的管理層也分了一些，不使勁兒吃還真吃不完。
「對了，你妹妹回去了沒有。」
秦淮茹吧小罐子里裝的蒜醬倒出來放在葉浩然的面前，隨後自己坐到了椅子上看著葉浩然吃。
听到葉浩然提起秦京茹，秦淮茹翻了翻眼楮︰「怎麼，舍不得啊，舍不得你去提親啊。」
「咳咳！」葉浩然干笑兩聲︰「哪是什麼舍不得，這不是怕你一個人照顧家里辛苦嘛，有京茹幫忙你也能輕快不少。」
雖然知道葉浩然說的話不一定是真的，但秦淮茹听在耳朵里還是非常舒服。
「沒什麼辛苦的，她在家也是要下地干活掙工分，不如在我這兒幫幫忙了，沒有她我自己也行，就怕某些人舍不得。」
陰陽怪氣的話葉浩然純當沒听到，滿口香溢的吃著餃子。
嫂子餃子全有了，說兩句也無所謂。
秦淮茹見葉浩然不接話，只能自己先開口︰「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也管不著，等我來上班了，就讓京茹在家幫我帶孩子，剩下的事兒你自己看著辦。」
葉浩然只是點點頭，並沒有說自己的想法。
婚姻是關系續存的一種方式，也是對整個社會體系維持的一個標準，但某些人並不在這個規則之內。
一盒餃子很快就被葉浩然消滅掉，秦淮茹剛起身準備收拾一下飯盒，辦公室的門 的被人推開。
好在葉浩然和秦淮茹並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不然可就慘了。
二蛋子竄進葉浩然的辦公室，發現屋里多了個女人，仔細一看發現這個人還有點臉熟。
可一時間並沒有想起來是誰。
愣神的功夫，葉浩然開口訓斥道︰「一點規矩都沒有，進來前不知道敲門嗎。」
「嘿嘿，對不起葉哥，我這也不知道你這兒有客人啊，要不我重新進？」
「有事說事，哪來那麼多屁話。」
吃完飯的葉浩然漱了漱口，隨手拿起放在一根香煙叼在嘴上。
被訓斥了兩句，二蛋子嬉皮笑臉的也從辦公桌上拿了支煙跟著一起抽了起來。
吐了兩口煙才說起正事。
「葉哥，都安排好了，過年這段時間那邊也串休，管理的不是很嚴，拿著你開的介紹信已經打好招呼，隨時都能出發，這是辦好的海關證。」
一個小紅本放在辦公桌上，葉浩然拿起來隨意的看了兩眼後點點頭。
「行，等我消息吧。」
二蛋子剛要走，葉浩然接著說道︰「對了，眼看著就要上班了，讓大伙收收心。」
「得 ，放心吧葉哥，我回去就讓他們把牌收了。」
二蛋子離開後，秦淮茹拿起桌上的小紅本疑惑的問道︰「這是啥呀，怎麼還有證書？」
葉浩然手里的香煙剛好燒盡，掐滅煙頭隨意道︰「這是出關的證書，給別人辦的，你收拾完了就先回去吧，晚上要是沒事兒就去找我，我有些私密的事要跟你聊一聊。」
秦淮茹的注意力馬上從小紅本上離開，她哪里不知道葉浩然打的什麼主意，不過許久沒活動的秦淮茹心里也有些癢癢，所以沒有反駁葉浩然的話。
于海棠和秦京茹都不在，這種機會可不多。
臉上掛著紅扭著腰，拎著飯盒便離開了軋鋼廠。
待秦淮茹離開後，葉浩然這才從抽屜里拿出信件看了起來。
周蓉寄來的信，這一次沒聊什麼曖昧的話題，而是說了一下學校里的情況，思想潮流正在發酵，已經有波及校外的趨勢。
兩人之前就聊過這些問題，葉浩然告訴過周蓉不要參加任何的活動，對于葉浩然的意見，周蓉算不上言听計從，但還是采納了這條建議。
這封信的最後，周蓉問葉浩然什麼時候有時間去看她，這還是周蓉第一次對他發出邀請，但葉浩然確實沒有時間。
除了廠里的事情還有其他的事等著他去處理，一時半會恐怕去不上。
吃完午飯，小息一會兒後葉浩然披上大衣，拎著早就準備好的禮品離開了辦公室。
臨走前還不忘把小紅本放進兜里
「哎喲，葉科長今天下班早呀。」
還沒出大門，馬三小就跑出來先打了個招呼。
葉浩然騎在自行車上揮揮手︰「我有事兒出去一趟，如果有什麼急事兒就去找二蛋子讓他處理，我先走了！」
「哎，好 ！」
馬三小看著葉浩然的背影直到消失後才回到收發室繼續閑著。
他在門衛這邊也干不了多久了，再開工以後就會調離這個崗位，多虧了葉浩然的幫助，這個恩情他一直都記在心里。
出了軋鋼廠，葉浩然騎著自行車慢慢悠悠的走著。
快不了，道上還有不少積雪，能騎就不錯了。
騎了好半天，比以往多費了不少的力氣，終于算是來到了目的地。
站在門口看了兩眼後抬腿向里走去。
這里已經好久沒來過了，從自行車上拿下來禮品徑直走了進去。
‘叮冬~叮冬~’
這里是婁半城的家，不然也裝不起門鈴。
‘卡噠’
門鎖打開，婁半城的愛人出現在門後，看到葉浩然的時候還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馬上熱情的把葉浩然請了進去。
「老婁，是小葉來了，快出來！」
听到老伴兒的招呼，婁半城從里屋走了出來。
見到葉浩然的時候，婁半城表情很平靜，這兩個男人心里保持了一致的默契。
葉浩然點點頭，把禮品放在門口旁邊的地上後走到客廳，坐到了婁半城的對面。
正要開口說正事，一個帶著驚喜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浩然！你來了呀！」
婁曉娥開心的跑了過來，直接打斷了兩個男人還未開始的對話。
葉浩然笑了，眼中帶著溫柔的點點頭︰「嗯，新年好啊。」
「你也新年好，我還以為你要過兩天才會來看我呢。」
看到葉浩然時的驚喜在說話以後漸漸轉變成了委屈，兩人之間的聯系已經越來越少，起初她對葉浩然的喜歡毫不掩飾，後來幾次想去找葉浩然，都被父母以各種借口阻攔。
剛開始還沒發現，可能是反射弧有些長的原因，後來她才發現父母是在阻止自己跟葉浩然接觸。
再後來，她听說于海棠已經跟葉浩然處對象了，從那以後她就再沒主動找過葉浩然。
但是再一次見到葉浩然，她還是忍不住的心動。
尤其是看到葉浩然穿的是自己親自挑選的大衣後，心里更是開心的不得了。
葉浩然看出了婁曉娥心里的委屈，笑著安撫道︰「怎麼會呢，如果不是事情太多早就過來了，我還給你帶了東西，就放在門口了，晚點你自己看吧。」
「好呀！」听到葉浩然送給自己東西，婁曉娥的委屈頓時一掃而空，高興的拍手叫好。
「浩然你坐著，我去給你泡茶，別人送我爸一罐好茶，給你嘗嘗。」
婁振華苦笑的搖搖頭，自己都舍不得喝的茶葉，自家閨女就這麼大方的送人了。
婁曉娥起身去燒水後，婁振華有些失落道︰「小葉，我能看出來蛾子心里都是你，是我這個當爹的沒本事，好好的一段姻緣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葉浩然心里當然也清楚，如果不是局勢問題，兩人也許真能成為翁婿。
婁振華手里的錢，加上葉浩然手里的權，哪怕是在四九城也是大有可為，只可惜生不逢時。
「婁叔，都說自己的命自己說的算，真正能主宰自己命運的人又能有幾個呢。」
「唉~」
幾句話的功夫，婁曉娥端著泡好的茶走了過來，還主動送到葉浩然的手上，至于婁振華，只能自己動手。
「浩然，你熱不熱啊，我幫你把衣服掛起來吧。」
說完就要上手幫葉浩然月兌大衣，葉浩然本想說幾句就走的，現在看來恐怕是走不成了。
「浩然，吃水果」
「浩然，喝茶呀」
「浩然你抽煙嗎，我幫你點上」
葉浩然像個大爺一樣坐在沙發上，不管是他想要的還是不想要的，婁曉娥通通送了上來。
看的婁振華都跟吃醋了。
眼見葉浩然就要抵擋不住，婁振華主動幫忙解圍︰「蛾子，你先消停一會兒，我跟小葉還有些事要談。」
說完起身拉著葉浩然就要去書房。
「爸，那你們快一點啊，一會兒聊完了問一下浩然想吃什麼，晚上正好在家吃。」
「行行行，你說的算。」
婁振華無奈的敷衍了兩句，拉著葉浩然便來到了書房。
關門的工夫，葉浩然便拿出了小紅本遞給走過來的婁振華。
「婁叔，這是出關證，過幾天你們就用這個出關，到了那邊做個閑散的富家翁，等風頭過了再回來就行。」
「小葉！你讓我怎麼謝你好。」
婁振華面對葉浩然多少是有點愧疚的，他也清楚葉浩然是看在婁曉娥的面子上幫自己，又為了讓他們一家三口能夠生活在一起，放棄了與婁曉娥在一起的機會。
葉浩然笑著繼續道︰「婁叔，古董字畫這些都不能帶，稅契到是可以帶走，不過一定要保管好，以後都能用的上，黃金盡量多帶吧，兌換更容易一些。」
婁振華都準備了哪些東西葉浩然都一清二楚，也是婁振華主動告訴的葉浩然。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婁振華並不是一去就不再回來，國人講究的就是一個落葉歸根。
听完葉浩然的叮囑，婁振華再一次嘆了口氣。
「對了，我听說那邊也不是很安全，婁叔去了以後盡量低調吧，挺過這段時間就好，剩下的我來想辦法。」
婁振華攥著小紅本點點頭︰「小葉，是婁叔對不住你，如果不是因為這些原因，婁叔肯定不會攔著你跟蛾子的事，可現在唉！只希望等我帶蛾子離開後她不會怪我吧。」
「我相信婁曉娥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葉浩然只是安慰了一句這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後便沒了下文。
婁振華緩緩道︰「等我們走了以後恐怕幾年內都會斷了聯系，要不你今天就留下來吃頓飯，多和蛾子說說話吧，萬一再也見不到」
「行！」
葉浩然說了一個‘行’字後邊不再多說什麼，既然已經決定了的事，他就不會像婁振華一樣多愁善感。
‘ 當’
就在兩個男人無聲對坐的時候，書房的門被暴力推開。
婁曉娥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帶著憤怒的表情，眼中卻含著淚水。
「爸，你要帶我去哪，為什麼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