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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落馬

長安城外,雄偉的騎兵大隊緩慢而有序的開拔,飄揚的旗幟遮天蔽日,閃亮的矛尖、陌刀令人膽寒,雖然只是數千騎兵,卻氣勢非凡。

聖人加齊王李元吉領軍大將軍,並州大總管,率河東府兵征伐河北,所以大部分兵力都是從河東南調,關內道和京兆出兵並不多。

李德武穩穩坐在馬背上,腦海中浮想聯翩,他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麼好,上任長安縣衙才半個月,就能隨軍征伐河北劉黑闥。

不枉我對岳父始終畢恭畢敬,不枉我去年夜夜辛勞耕地播種,不枉我今日此行對裴氏的柔情蜜語。

劉黑闥已然不堪一擊,此戰必然大勝而歸,有岳父在朝中,再加上首相裴寂,自己怎麼可能無法分潤軍功?

想起今日抱著兒子淚眼盈盈相送的妻子,李德武心想總算掙月兌樊籠……雖然是暫時的,河北戰場,混亂不堪,自己尋幾個婢女侍候,應該是說得過去的。

眼見灞橋在前,李德武手上微微用力勒住韁繩,回首眺望長安城牆……長安縣尉是自己仕途的起點,而這次征伐河北必定是自己青雲之路的開始。

側頭看見李乾佑率幾個隨從在路側,李德武催馬過去,「乾佑兄,這是……」

李乾佑微微點頭示意,卻沒開口,一旁的榮九思好心的解釋道︰「等一位幕僚呢。」

「何等人物,需乾佑兄等候?」李德武有點驚訝。

半個月的相處,李乾佑不太喜歡這位下屬,雖然勤勉,但卻是個很會鑽營的人物,特別是時不時就要將河東裴氏掛在嘴邊,恨不得旁人不知道他是裴相快婿。

「此人雖然年輕,卻頗富盛名。」榮九思解釋道︰「不論其他,算學一道,天下少有人及,此次殿下征伐河北,需陝東道大行台供給糧草,所以乾佑調此人整理賬目。」

李德武笑吟吟的一邊听著一邊點頭,心里卻很不耐煩。

京中傳聞,劉黑闥如今為一犬,此番出戰必然大勝,如李德武這樣的人物,自然早就開始盤算利益了。

最可能的收益……年初秦王洛水大戰後,麾下多位將領出任河北道諸洲主管,長安令王緒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長安縣尉升遷一洲主管有點難,但升遷長吏之類的佐官不難。

不過李德武早就想過了,決不在河北任職。

一方面距離權力中心太遠,另一方面李德武有點看不上李元吉。

面帶笑容听著榮九思的絮叨,李德武心里暗嘆,齊王雖然得聖人寵愛,但論地位,如何能與東宮太子、秦王相提並論呢?

這時候,榮九思的話突然一停,「來了嗎?」

李德武轉頭看去,數十騎正從側面不急不緩駛來。

因馬蹄而彌漫的煙塵散開後,深秋墨綠色的垂柳邊,前頭七八騎撥轉馬頭分開,一騎緩步上前,馬上的青年身材挺拔,面如冠玉,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

「叔父,佷兒來遲了。」

「不遲。」李乾佑笑著點頭,指了指李善身後,「三兄倒是舍得,居然讓郭樸跟了來。」

今日早晨李客師命郭樸率四名親衛護衛李善,這是份好大的人情,也難怪李乾佑如此驚訝。

李德武呆呆的看著被眾人簇擁的青年,用力晃了晃腦袋,再定楮看去,臉色不禁慘白。

那容貌如此熟悉,但又如此陌生。

那聲音如此熟悉,但也如此陌生。

與李乾佑叔佷互稱的關系,那從容不迫的神態,身邊攜帶馬槊的精悍銳士,讓李德武目光呆滯,渾不知身在何處。

「榮公。」李善一一打過招呼,最後才看向李德武,「這位是……」

「這位是長安縣尉李德武,之前一直忙于料理難民諸事,少回縣衙,你一直沒見過。」李乾佑隨口介紹。

榮九思在一旁道︰「這位就是今年名聲鵲起的東山寺李善,德武理應听聞。」

「見過李縣尉。」李善笑著點頭,「榮公說笑了,在下不過略懂,何敢言名聲鵲起。」

李乾佑忍不住笑了,略懂略懂,前些日子他從李昭德和李楷,甚至三兄李客師嘴里經常听到這個詞。

一個勁兒的謙遜自稱略懂,絕非精通……好脾氣的人都要被逼的翻白眼了。

「對了,明年還要拜托李縣尉呢,這里先行謝過。」

「哈哈,如此人物,如此才學,德武就算想攔著只怕也不能。」榮九思大笑連連,向李德武解釋,「明歲科考,非洲學縣學,必先歷考核,由縣尉主持。」

隋朝和唐朝的科考有著很大的不同,李德武並不清楚,他懵懂的抬頭看去。

對面馬上的青年臉上笑容依舊溫和,神態依舊從容不迫,卻目光清冷,微微一笑,從密集柳枝中透過的光線正射在那森森白齒上,泛起一絲寒光。

到現在還沒徹底醒悟過來的李德武只覺得腦子有點暈眩,身子晃了晃,一跤摔落馬下。

「德武?」榮九思大驚失色,身邊隨從立即下馬將李德武扶起來。

李乾佑心思縝密,疑惑的看了眼面無人色的李德武,又轉頭看了看略微張大嘴巴,一臉驚詫神色的李善。

似乎是疼痛讓他醒轉,李德武苦笑拱手,「北人擅馬,南人行舟,在下居嶺南多年……見笑了。」

「那德武此次出征,需萬分小心。」榮九思真是個老好人。

李乾佑沒那麼容易被糊弄,之前半個月,縣尉李德武率吏員、衙役屢屢奔波京兆各處,也沒听說落馬之事。

但這時候也不管這麼多,李乾佑揮鞭道︰「河東府兵已經啟程三日,齊王殿下下令急行,啟程吧。」

一行人歸入蜿蜒的行軍隊伍中,李德武偏頭看去,遠遠落在後面的李善正投來鄙夷譏諷的笑容,那笑容中蘊藏著李德武能清晰感受到的絲絲恨意。

「那縣尉何人?」

「關你何事!」李善偏頭看了眼多嘴的周趙。

周趙也不以為意,嘀咕道︰「小小年紀,相交倒是駁雜的很,什麼樣的人都能結交!」

「提醒你一句,那人是裴相東門快婿,不是你惹得起的!」

李善面無表情的回道︰「你還是小心點。」

「什麼?」

「如果讓某發現你偷酒喝,立三十鞭子!」

「帶了酒不就是喝的嗎?!」

李善不再吭聲,目光直直盯著前面李德武的後背,強自摁耐下前身留下的濃重恨意。

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李德武又回頭看了眼,身子晃了晃,好懸再次落馬。

李善收回了目光,在心里想,這廝的心理素質不行啊!

適才居然以南人行舟,北人擅馬來搪塞落馬之事,顯然這不是個好借口……很容易讓人想起他在嶺南的經歷。

如果不是李乾佑,而是換個對李善非常熟悉的秦王府子弟如高履行、房遺直,很容易將李德武和李善聯系到一起。

李善相信,李德武不會張揚此事,他比自己更怕此事泄露。

但就這樣的心理素質,難保不泄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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