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路燈下，那張臉，那身衣服，那雙清澈的眼楮，干淨的笑容，仿佛一下子縮短了幾十米的距離，直接映在了四個人的眼楮里。
沒有任何一個人做好了再次見到他的準備，但他的確這樣突兀卻又適時地出現了。
「柏陽……」
秦滿江聲音微冷，就連月色也似乎忽然更昏暗了些。
「陽？」嚴瀟的心髒也在加速跳動，他親眼見過陽的尸體，如果陽能完美的復活，那是不是其他人也可以……
「好久不見。」陽邁開步子，慢慢朝四人人走來。
晦暗陰森的湖面，淒清冷白的月光，還有……漆黑的一條延伸向湖邊的小路。
柏陽走過來了，而看著他一步步越來越靠近，秦滿江的心也變得越來越靜。
剛開始看見柏陽的時候，他滿腦子都是雜念，思緒翻涌，心根本就靜不下來，但隨著他的不斷靠近，秦滿江發現自己心中的迷茫，憤怒，慌張，疑慮等負面情緒，竟冰消雪融般神奇地消失了。
「我應該叫你柏陽，還是應該叫你柏古？」
秦滿江冷靜地問到。
「隨意，」柏陽笑了笑，「但是，柏古是柏陽，但柏陽永遠不會是柏古。」
「所以，火場里你的尸體是哪里來的？」鐘雪燃皺著眉頭問到。
「那的確也是我，」柏陽無奈地看著大家，「我知道各位不會相信，但十年後的我真的死了，他的尸體，我拿來利用一下而已。」
鐘雪燃听得迷湖，十年後……他真的死了？
這算什麼道理？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去過十年後？還帶回來了自己十年後的尸體？」
鐘雪燃滿腔疑惑地問。
「嗯，」柏陽嘆息一聲，「按原計劃，我打算回二十年前去看看的，可惜之前的嘗試失敗了，水底下那尊觀音似乎只認秦滿江你，上次我下去的時候，她直接釋放了被她鎮壓著的所有活尸，你應該還記得吧？如果不是陳致遠下來救我，說不定我上次就死在這里了。」
秦滿江當然記得。
那還是自己剛進入的時候，得知首席陽要去執行一個探索任務，而在那個探索任務中，他從陽的嘴里听到了有關李西就的消息。
當他和陳致遠一行人趕到這里時，柏陽正從湖心游出來，而水底下，則是密密麻麻的尸體，一個個伸出慘白的手臂要將他拖下去。
現在看來，當時的確是湖底的觀音阻止了他。
「說吧，你來這里做什麼，我想我們已經沒有別的好談了。」秦滿江冷漠地說。
陽沉默片刻，來到秦滿江身前，站定腳步。
「我知道我的很多做法讓你們疑惑，但請相信我，我不能說。」
陽看著秦滿江的眼楮，面對秦滿江那雙懷疑，冷澹，甚至夾雜著些許憤怒的眼楮，他仍能毫不躲閃。
「你只需要知道，你是最初的唯一變數，」陽低聲說道，「我解釋的任何一句話，都有可能改變你的想法和行為，所以，我不能。」
一直沒有說話的沉骸忽然開口道︰「喂，問你一件事。」
陽轉頭看向沉骸。
沉骸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楮︰「你假死的原因是什麼？」
秦滿江，鐘雪燃和嚴瀟的視線也落在了陽的身上。
沉骸問到了最關鍵的地方。
「如果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我不保證你能安全地離開這里。」沉骸雖然面無表情，但很顯然他是認真的。
他是一個極少相信別人的人，尤其是在進入怪談游戲的前期，但即便是那樣的他，最初的階段也受到了陽的不少照顧。
沉骸向來搞不定陽那種老好人，所以他選擇了從不與陽對抗，避而遠之。
可沒想到，自己一開始下定過結論的「老好人」，竟然把所有人都耍了。
這甚至比直接扇他一巴掌還要恥辱。
「這件事嗎？」陽的反應似乎並不意外，「假死的唯一原因只有一個，各位應該能猜到吧？」
秦滿江四人都是眉頭微皺，當他們意識到陽可能是假死之後，的確設想過各種可能性。
但「假死」這種事，即便是放到邏輯性不那麼強的怪談里來說，最多也只存在那麼幾種情況。
「你必須用自己的尸體完成某件事？比如獻祭？」鐘雪燃問到。
陽搖了搖頭。
「你被某個東西盯上了，而對方是你無法處理的存在。」沉骸說。
陽點點頭︰「差不多了。」
他不再賣關子，解釋道︰「這也是我今天來這里尋找各位的原因。」
「我之所以會假死，的確和沉骸先生說的一樣，我被一個無法揣度的存在盯上了，只能藉由假死月兌身。」
說到這里，陽的目光看向了晦暗幽深的觀音平湖︰「當時，我的確選擇了挑戰永久月兌離任務，秦滿江，你的永久月兌離挑戰是在這里，你猜我那次會在哪里？」
他的視線從湖面移到了秦滿江的臉上。
「下江村。」秦滿江道。
陽已經把話說得這麼清楚，他怎麼可能還猜不到？
「你的永久挑戰任務在下江村，如果沒猜錯，下江村和這里一樣，時空不穩定，你燒掉的那具十年後自己的尸體就是證據，」秦滿江回答道，「我的挑戰，是從觀音平湖，回到了二十年前。你的挑戰，應該是下江村，去往了十年之後。」
陽哈哈一笑，依舊陽光灑月兌︰「沒錯，觀音平湖和下江村是兩個巨大的薄弱點，稍有些靈童之力就會造成時間的錯亂，不過，時間能錯亂，恰好也說明在我們當前的這個世界，時間已經死亡了。」
「我們所在的這條時間線，已經不再是一條沿著過去未來的兩端無限延長的直線。」
「它變成了一條線段，有頭有尾，即便是我們身處的現在，在十年後看來也已經是過去，過去，現在，未來，只是一條線段上的三個點。」
陽面色平靜︰「沒有變數，已成定局。」
「我來尋找各位，是想和各位一起去往下江村，重新去到十年之後，完成那件沒做完的事。」
「十年後的我，拼死也要做的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