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們知道的太遲了。
又是一夜,一群小子被上頭分配任務,輪番守夜。
李承靜和李景恆年紀較小,再加上他們身份不同于其他的二世祖們,因此秦瓊等人經過商議,決定讓這兩個小子守上半夜。
篝火燃燒,李承靜和李景恆兩個人頂著不合身的頭盔,拿著長矛站崗。
軍中沒有小型甲胃,板甲沒有,披甲也沒有,所以二世祖們穿的都是布甲。
話說回來,他們這個年紀,根本承受不了披甲和板甲的重量。
「我胳膊好疼。」李景恆都囔的說。
這些天,他覺得自己吃的苦比他以前加起來的還多。
李承靜無奈一笑,偏頭,露出一張憔悴的臉。
「我也疼。」
其實,李承靜渾身都疼。他本就不擅長習武,在長安的時候,跟著左右衛大將軍學習武藝,都是得過且過,鍛煉的十分普通。和秦懷玉等人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要不是秦瓊等人放水,李承靜和李景恆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我想家了。」李景恆說著,眼角居然濕潤了。
他可是徐王李道宗的嫡長子,從小到大,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苦。更別說他還沒長大,對于從小泡在蜜罐子里面的李景恆來說,這種行軍強度,簡直就是要命。
「再忍忍吧。」李承靜安慰道︰「要是我們半路回去,會被父皇打死的。」
雖然李承靜知道父皇多半不會如何打他,可他還是不願意讓父皇母妃失望。
此番去草原是他自願的,如果堅持不下來,母妃一定會失望,父皇也會覺得自己吃不得苦。
忍吧。
天資並不出眾的李承靜,因為自小遭受尹德妃的嚴厲管教,倒是比其他孩子的韌性要更好一些。
又是五日過去,兵馬從山道走出。
一聲高亢的鷹嘯,引得小家伙們接連抬頭。
泛藍的天空,飄著幾朵碎雲。
大地之上,碧野茫茫,一望無際。
他們,到草原了!
秦瓊宣布道︰「都督府就在前方,兒郎們,隨本將出發!」
「是!」
這一刻,二世祖們像是撒歡的野狗,跟著一群老男孩,縱馬在草原上狂奔。
關中,雲陽。
「我先喝口水,你們幾個別偷懶,不然我還要罰你們多種一畝地。」
李智雲穿著一身皂衣,卷著褲腳,衣裳下擺塞在麻布腰帶里,滿臉汗水,在田間栽種秧苗。
在他身邊,次子承炎、三子承烈、四子承昭,以及永寧和晉陽都跟著他在田地里面栽種谷物。
听見父皇的話,幾個小家伙紛紛開口答應。
李智雲走到田埂邊坐下,高良忠遞來水袋,李智雲灌了一口,看著幾個小家伙哼哧哼哧的在田里面勞作,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他也不指望孩子們如何熟悉農事,但是最起碼,要讓他們明白一個道理。
百姓不容易。
尚書右丞蘇世長說道︰「陛下,殿下們年紀尚幼,是否讓他們歇息片刻?」
雖然他覺得陛下教導皇子公主們勞作,不失為一件好事,可還是本分的提出看法。
「不必。」李智雲道︰「他們知道累,才會明白糧食來之不易,百姓勞作辛苦。這正是,朕要他們耕作的原由所在。」
「是。」
楊皇後和幾名婢女挽著籃子,穿著樸素,來到李智雲身邊。
「陛下,該用午膳了。」
「這麼快?」李智雲看了看高掛的烈陽,「好吧,你去叫他們吃飯。」
樹下。
李智雲和楊皇後坐在一起,孩子們圍著他們團團坐下。婢女們從籃子中取出手抓餅,涼茶,以及飯團,遞給皇子公主們。
在另一邊,隨行的侍衛以及大臣們則聚集在一起吃著粗茶澹飯。
李承昭聞了聞味道,然後閉著眼吃下飯團。
楊皇後瞧著兒子小臉上都是污泥,心疼不已,連忙拿出手帕給兒子小臉擦干淨。
結果越擦越花。
「阿娘,不用擦,這樣挺好。」李承昭說。
「好什麼好,髒兮兮的,像條小狗。」楊皇後沒好氣的說。
李智雲笑了笑,拿出一塊肉干,分給承炎,承烈幾個孩子。
「干活怎麼樣?」
「累。」承烈慘兮兮的說。
「很累。」承炎補充一個字,充分表達意思。
李智雲語重心長道︰「那你們知不知道,百姓們數十年耕作如一日啊?」
「啊?」承炎懵懵的,「他們要一直干活嗎?」
「沒錯。」
「不累嗎?」承烈問。
「當然累。」李智雲道︰「可是他們不耕作就沒有飯吃。」
承炎疑惑道︰「可父皇沒有耕作,為什麼有飯吃?」
李智雲揚起手,讓兒子們看他手上的老繭。
「我可沒有偷懶啊,除了耕作,我還要照顧百姓,所以才有飯吃的哦。」
「那我們以後也要這樣耕作嗎?」承炎問。
李智雲道︰「當然了,你們以後要為社稷做出貢獻,要好好的照顧百姓,只有這樣,百姓們才會給你們飯吃。如果你們對百姓不好,他們不耕作了,你們就沒飯吃了。」
「那我會對他們好的!」承炎大聲說。
「我也是!」承烈附和。
楊皇後拍拍低頭吃飯的兒子,「你父皇問你話呢,怎麼盡顧著吃飯了。」
李承昭咽下飯團,對李智雲說道︰「父皇,孩兒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想讓我們知道,百姓耕作辛苦,將來我們長大了,不得欺負百姓,要善待百姓,要照顧好百姓。
如父皇旨意所言;凡唐人子民,皆天子手足至親。
對吧。」
李智雲抹掉嘴角的餅渣,看著承昭。
「這些話誰教你的?」
承昭沒說話,楊皇後先開口道︰「臣妾未曾教過他這些。」
李承昭回答道︰「這麼簡單的事情,不需要別人教我。父皇每年都會帶著我們兄弟來勞作,孩兒是自己想出來的。前漢時,孝文皇帝因其幼年在代地深受苦楚,故而親自帶著嬪妃皇子們縫補衣裳種植糧食。以求宗室子弟,不忘根本。
今父皇攜我等兄弟勞作于田間,乃復孝文皇帝舊事也,其目的在于,告訴小子們,百姓辛苦不易,一定要多加善待。」
聞言,李智雲喝了口水,問他︰「前漢史,學到什麼地方了?」
「已經學完,到後漢史了。」承昭仰著髒兮兮的小臉。
楊皇後看著兒子自信的小臉蛋,心里面十分自豪。
晉陽則撇了撇嘴,都囔道︰「就知道賣弄,早晚揍你一頓。」
「你還差得遠呢。」李智雲伸手落在他腦袋上,狠狠的搓揉幾下,教訓道︰「人小言大,不知所謂。」
教訓完,李智雲眉頭可見的微微蹙起來。
見狀,楊皇後也不知道怎麼了。
承昭則繼續低頭吃飯。
承炎和承烈默默吃著食物,好似是在思索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