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這個道理,他都懂,但他還是很委屈。
「昔年,廢太子與故秦王相爭,我不偏不倚。後秦王故去,廢太子針對楚王,我亦是不偏不倚。而今廢太子謀反被殺,齊王賜死,他即將登臨大位,卻要對付我一個從未插手之人,未免過于薄情寡恩了。」
李道彥道︰「大人說的是對的,但是對于楚王來說,他早已不是曾經那個楚王。」
「是啊,曾經他不過是個庶子,可現在,變成了嫡子,還是嫡長子,還是監國楚王。聖人不省人事,軍政大權皆在他手,他自然是想干什麼就干什麼。」李神通不忿的說。
他倒不是對李智雲有怨恨,他只是覺得很委屈。他明明沒有得罪過楚王,但是卻三番兩次被針對,這不公平!
李道彥想了想,說道︰「大人若是真的不想去靈州,孩兒覺得可以這麼做。」
「怎麼做?」
「首先,向楚王告老。大人若是能放下左武衛大將軍之位,安心做個富貴閑人,以楚王的為人,不會趕盡殺絕。畢竟,他將來會登基為帝,不會如此不顧及臉面。
正如大人所言,我們從未得罪過楚王,他不至于對我們緊咬著不放。
其次,大人可上書聖人,請立楚王為太子。
如此一來,楚王必不會繼續要求大人去靈州。」
辦法是可行的,李神通覺得也沒問題,但是他卻有些猶豫。
「大人不舍離開朝堂?」李道彥見他猶豫,便開口詢問。
「倒也不盡然。」李神通道︰「我年事已高,早就該含飴弄孫,頤養天年。只是你們呢?眼下天下漸漸平穩,我李家是天下之主,此時我若是走了,到時候誰來為你們兄弟謀一份家業呢?
我與楚王關系泛泛,他若登基,你們兄弟,將來只怕難有出頭之日。」
李道彥笑著道︰「關于此事,大人倒也不必擔憂。任城王、淮陽王、趙郡王等人,俱為宗室,可一樣受到楚王重用。以此可見,楚王並非排斥宗室子弟。」
李神通琢磨一會兒,嘆道︰「罷了,我去靈州吧,為了你們兄弟幾個,去靈州待幾年又能怎麼樣。」
隔日,他正式答應李叔良。
得到消息的李智雲,會心一笑。
李神通答應此事,李智雲毫不意外。並非人人都像李孝常一樣是個異想天開的傻子,在絕對的權力面前,低頭才是他們正確的選擇。
想到這里,李智雲有些感概。他若是不奪嫡,將來旁人登基,一道聖旨發下,只怕他也得無奈前往地方。
他所做的,果然是正確的。
隨後,李智雲下令,召回楊師道,以淮安王為靈州總管。
左武衛大將軍改由李智雲兼任。
這次人事變化,沒有引起多大波瀾,因為這段時間楚王大肆清除舊臣不算什麼新聞。
在聖人重病纏身,無法處理朝政的情況下,所有人都無法阻攔楚王的動作。
何況,朝中關隴人,政事堂幾位相國,十六衛,全都是楚王的支持者,誰又能阻止楚王呢?
有人可以無視這次人事變化,但是有人卻無法無視。
這個人就是兵部尚書趙慈景。
縱觀一系列的人事變動,讓趙慈景意識到楚王這是在收攏兵權,而他作為兵部尚書,只怕也會遭重。
雖說他和楚王關系不錯,可他終究不是楚王的人,他和弟弟趙慈皓不一樣,他不是楚王潛邸之臣。
書房中,趙慈景一聲嘆息落下,顯得滿目憂愁。
正好走進來的長廣公主听見丈夫嘆息,走過去,問道︰「阿郎可是心里有事?」
她和丈夫感情很好,彼此相敬相愛。
趙慈景點頭,說道︰「近來朝政多有變化,楚王監國,已經貶謫數人,不知何時就會輪到我。」
長廣公主蹙眉道︰「五弟素來與你關系不錯,且你弟弟又在神策府為官,五弟豈會與你為難。」
趙慈景苦笑道︰「那是以前,不是現在了。而今楚王何其貴重,不是夫人想的那麼簡單。」
身為帝女,長廣公主自有一番心思。她明白丈夫什麼意思,便說道︰「這樣罷,明日妾去拜訪五弟,當面問問他。」
「這如何使得,可別弄巧成拙,讓楚王以為我不肯放過兵部之權。」
長廣公主道︰「都是一家人,沒什麼話不能說開的。否則,如你這般嘆息,可能解決問題?」
面對妻子的反問,趙慈景說不出話。
「就這麼定了。」
翌日,楚王府,偏廳。
看著對面端莊且帶著一絲慍怒的阿姐,李智雲奇道︰「阿姐,小弟觀你面色不好,可是有人惹阿姐生氣了?」
有一說一,李智雲和姐妹們關系一向不錯。
主要原因很現實,他們都是庶出。太穆皇後竇氏活著的時候,他們這些庶子庶女,基本上是抱團取暖。
而李智雲是男兒,自小又聰明,故而比這些庶出的姐姐們過得更好些。
這些年,在李智雲的有意經營下,他們姐弟的關系很不錯。
「吾弟如今是監國楚王,誰敢惹吾生氣。」長廣公主嗔怪道。
聞言,李智雲笑了笑,說道︰「看來,是弟弟什麼地方做的不對,讓阿姐生氣了。」
長廣公主直接道︰「阿弟,今日阿姐來這兒,就想問你一句,你將來會不會將你姐夫貶謫離京?」
「誰說的?」李智雲疑惑道︰「姐夫將兵部打理的井井有條,小弟為何要貶他?」
「你真的不知道?」長廣公主看著他,問了一句,接著道︰「你姐夫這幾日是日日難安,生怕什麼事情做的不好,惹你生氣,連累家人。」
李智雲起身,走過去,一手摟著阿姐細肩,說道︰「我的阿姐喲,你胡思亂想什麼呢,我是這種人嗎?
不看僧面看佛面,姐夫就是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看在我家阿姐的面子上,那我也得認吶。
不然,他若因公事不順,回家給阿姐發脾氣,那不是我這個做弟弟的不愛護阿姐麼。」
「他敢!」長廣公主說完,旋即看著近在遲尺的李智雲一臉討好的樣子,怒氣消了一半,沒好氣道︰「你今日不給我一個說法,別想著蒙混過關。」
「看來我是躲不掉了。」李智雲拉著阿姐的手,笑著說。
長廣公主見他這副無賴樣,心里面的緊張消失大半,只覺得五弟還是五弟,沒有什麼變化。
「你倒是說啊。」
「好好好。」李智雲安撫道︰「阿姐放心便是,姐夫為人,小弟是知道的,只要他恪盡職守,小弟豈會貶謫良臣。再說了,若是把姐夫貶走,阿姐也得跟著離京,這日後小弟想找阿姐敘姐弟之情,難不成還得離京啊。
阿姐,你放心吧。」
他沒想過要動趙慈景,最起碼現在沒有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