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走走停停,又特意挑了以前沒走過的路。
不知不覺中,廉澤離原定的目的地越來越遠,走到了一處完全陌生的地方。
說是陌生,也不算陌生。
城市中的街區景象大同小異,即便從未來過,眼見的事物也多是相似的。
「這條街挺漂亮的,就是有點冷清。」
這條街公路的兩邊,各栽了一排玉蘭樹,現在正是玉蘭樹開花的季節,街道兩邊花滿樹,小風一起,清香撲鼻,沁入心扉,令人身心愉悅。
路上掉了許多玉蘭花,花飾地面,鋪就花道,行人若是有些雅致,看這地上朵朵玉蘭,也是一番樂趣。
「……」
廉澤就是個大閑人,他彎腰拾起了一朵玉蘭花,拿在指間,看看手上的,又看看樹上的,一邊走一邊觀賞。
在這條街上走沒多久,前方出現了一間寵物醫院,名字是——‘白玉寵物醫院’。
醫院正在營業中。
透過玻璃門牆,可以看見里邊大致的模樣——就跟普通的私人寵物醫院差不多,只是里邊的布置看上去井然有序,干干淨淨。
于細節處見真章,可見這醫院的寵物醫生,定然有幾把刷子。
「……」
在廉澤駐步觀瞧的時候,前方出現了‘人追狗’的一幕。
追狗的是位穿著高跟鞋的年輕女子,因為腳下的高跟鞋,她跑得又慢又別扭,臉上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那狗則是一條薩摩耶跟哈士奇的串兒——這一點看它睿智的眼神跟別致的毛色,就能看得出來。
狗是小狗,跑一段停一下,再張著嘴回頭看一看,看到主人接近了,它馬上撒歡似的繼續跑路,絲毫不顧它主人的喊話以及焦急的模樣,只以為是在跟自己玩耍。
——這是一條特立獨行的小狗子。
很好,很完美繼承了它父母的基因。
……
廉澤以前在神界的時候‘被狗咬過’,但這並不代表他討厭狗,甚至相反,他還是有點喜歡的——特別是跟貓作過比較之後。
他見那小狗子毛絨絨、傻乎乎、樂呵呵的,心中感覺可愛,便趁著那狗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 地一貓腰、一伸手,抓住這狗的肩膀,將它舉了起來。
「汪~汪~汪~」
——受到驚嚇的小狗子,吠出了可愛的汪叫聲。
雖然被陌生人抓了,但它……除了汪叫聲,其他方面都很乖巧,乖得好像誰都可以當它主人一樣……
廉澤把小狗放到地上,接著用一只手抓住小狗的後頸皮,他本想壓制,可結果這狗頓時就不汪不動了。
「哎,你也太慫了吧?一點反骨都沒有。」
廉澤用另一只手搓了搓這狗的腦袋,還別說,這串串的手感是真的好。
這個時候,狗主人終于‘跑’過來了。
她停住身子,一只手按在胸口,順了順氣後,禮貌道︰「那個……謝謝你幫我抓住了它,它太調皮了。」
廉澤微笑以對︰「舉手之勞,不必客氣。而且它真可愛,我也樂得抓它。」
女子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條粉紅色的寵物項圈,「麻煩你再幫我按一下,我先給它套上項圈。」
「……」
那狗子剛剛還很乖巧,一見到項圈,馬上不安分的掙扎起來。
廉澤用兩只手按住狗子,同時帶著笑意說道︰「看起來,它好像很不喜歡你手上的項圈。」
女子動作一頓︰「誒?是嗎?怪不得出門的時候,我一拿出項圈,它就跑了。這是我昨天新買的。」
廉澤︰「你的小狗可能對特定氣味或者顏色敏感,你可以嘗試排除這方面的問題。」
女子看著手上的項圈,面露糾結︰「嗯……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廉澤抬手一指︰「這邊剛好有間寵物醫院,里邊應該有賣狗項圈,而且還有更專業的人。」
「听你的,我進去看看。那個……你可以幫我抱它一起進去嗎?小灰灰它有點重。」——‘小灰灰’是小狗的名字。
「舉手之勞,沒問題。」
「對了,我姓徐,徐蓮。」
「哦?巧了,我姓廉,廉澤。」
「……」
——兩人沒有說太多話,因為沒走幾步,就走進寵物醫院了。
……
這間寵物醫院是小醫院,進門後看到的,幾乎就是這小醫院的大部分了。
‘徐蓮’順眼看了一圈,奇怪道︰「沒有人嗎?」
廉澤模著狗頭,隱隱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可能正在里邊給做手術吧。」
「……」
大廳里,有一面牆牆前立了格子架,架子上擺著各種規格、各種類型的寵物籠子,有一部分籠子里裝了小動物。
廉澤走到其中一個籠子前,仔細瞧了瞧里邊的一只鸚鵡,輕聲道︰「氣色挺好的,這家醫院很專業。」
徐蓮也走到了籠子前︰「你怎麼看出來的?」
「看眼楮、看毛色、看衛生,你看它的精神氣,要是受委屈了,絕沒有這樣精神的。」
「哦……原來如此。你懂的好多,難道你也是醫生?」
「呵呵~僅僅是人生經驗罷了。」
「老氣橫秋的話,你今年多少歲了?」
「快四十了。」
「啊?」
「你很驚訝?」
「我以為你才二十七、八歲。」
「實際上是三十七、八歲。」
「……」
徐蓮感覺有些失落,本以為遇到年齡相彷的帥哥了,沒想到是大自己近一輪的大叔。
不過大叔也很帥。
她瞧著對方的側臉︰「你看上去好年輕,一點兒也不像大叔。」
廉澤︰「可能是昨晚睡了個好覺吧。到這個年齡,一晚上睡不好,第二天看氣色能老上七、八歲。」
「所以,‘美容覺’是實際存在的?」
「呵呵~我好像就是個實例。」
「大叔,請問你是做什麼的啊?」
「給同行挖坑的。」
「???」
……
在兩人小聲說話的時候。
一位穿著白大褂、戴著手術帽,形象像是‘寵物醫生’一樣的中年女人,從里邊的隔間走了出來。
出來後,這位女醫生解下臉上的口罩,朝著兩人大步走來。
走近了,她開口說道︰「請問有什麼能幫到你們嗎?」
——語氣平平澹澹,不歡迎,也不抵拒。
廉澤指了指旁邊的徐蓮,再拍了拍手下的狗頭,微笑道︰「這位女孩子想給它買條合適的項圈跟牽引繩。」
女醫生觀察入微,看了眼徐蓮手上的項圈,又看了看那條小狗。
她抬手示意了一下,「項圈跟繩子都在那邊。有什麼要求嗎?」
徐蓮︰「只要小灰灰它不討厭就好。」
「……」
到了放置寵物用品的區域。
女醫生從架子上拿下了一個黑色的項圈,跟一條灰白色的牽引繩,接著說道︰「你手上那個項鏈沾過野獸的氣味,它會害怕,換這兩個,應該就沒問題。」
徐蓮接過東西,問道︰「我可以給它試戴嗎?」
女醫生︰「可以。」
「……」
接下來,徐蓮拆開包裝,給‘小灰灰’戴上了項圈,系好了牽引繩,整個過程,‘小灰灰’都非常合作,絲毫沒有先前的反抗。
徐蓮欣喜道︰「真的誒,小灰灰很喜歡。」
女醫生︰「繩子三十八,項圈十八,總共五十六。」
徐蓮︰「好的。」
「……」
付款、走人。
廉澤跟著徐蓮,一起走出了寵物醫院。
門口的街道上。
廉澤見徐蓮猶猶豫豫,便率先說道︰「你不是要遛狗嗎?」
徐蓮訕笑了一下︰「我想跟你說聲謝謝。然後……有緣再見,酷大叔。」
廉澤輕輕揮了揮手︰「啊……有緣再見。」
「我往這邊。」
「我去那邊。」
「拜拜嘍~~」
「……」
徐蓮牽著‘小灰灰’,離開了。
……
廉澤摘下頭上的牛仔帽,撓了撓頭發,自言自語道︰「‘艾斯’隊長送的這頂帽子,怎麼感覺戴久了容易掉發……」
忽然間,他身後響起了回應的話語聲︰「掉發不至于,但可能得皮炎。」
隨著這句話的出現,寵物醫院大門被推開,先前那位女醫生從里邊走了出來。
廉澤轉頭看了對方一眼,「那不更糟糕嗎?掉發可以戴假發,皮炎就完犢子了。」
女醫生︰「你是從來不洗帽子的那種人嗎?」
「我看它挺干淨的。」
「可它的經歷,比剛才那位小女生的人生更加豐富。」
「哈……畢竟它的原主人,是位虔誠的愛心人士嘛……」
「蠊…大…將。」——女醫生一字一頓,聲音毫無平仄起伏。
「我現在叫廉澤。」
「那你就叫我‘白門’吧。」
「不應該是‘白玉’嗎?」——廉澤抬手指了指寵物醫院的招牌。
「我一直叫‘白門’,在哪里都一樣。」
「還以為你換口味了呢……」
「……」
……
‘白門’,靈獸宮的一位靈獸神,神名為‘囪’,慣用名即是‘白門’。
其靈獸本體形似白蛇,有吞煙吐霧、連通時空之權能,非常厲害。
她在靈獸宮的地位很高,只在大神之下,與幾位強神並列。
寵物醫院內。
白門備了茶水點心,兩人坐在茶幾邊,聊起了話。
廉澤翹起二郎腿,又打量了周圍一圈,接著慢悠悠的說道︰「話說回來,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我記得,你們靈獸宮事很多的啊。」
白門表面上是‘中年婦女’的形象——家庭關系不諧的那種,但只要她想,隨時可以變得‘美若天仙’。
她听到對方的話,本就略顯愁苦的神情,變得更加憂愁了,「唉……」
廉澤︰「你別光顧著嘆氣啊,你不講講前因後果,我怎麼尋你的樂子?」
白門側目瞥了對方一眼︰「貧嘴,還不是因為你。」
「咦——」廉澤嫌棄出聲,他故作夸張的抱住自己的雙手,像是起了雞皮疙瘩似的。
緊接著,他調侃道︰「白門,你現在就是個黃臉婆,遭你一下媚眼,我這一星期都得做噩夢。」
白門︰「你最好捏著你肚子上的肥肉,再跟我說這些話。」
——這兩人現在用的都是‘四十歲上下的人身’,只不過有一個愛喝‘生姜可樂’,這才不怎麼顯老。
廉澤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只要我肯努力,這點贅肉不算什麼。至于你……你就只有回爐重造了。」
白門露了個煩悶的表情︰「不跟你損嘴。我直說吧,就因為你搞的事情,害我懷疑起了靈獸宮的選擇,我與那位大神自此意見不合,她讓我一邊涼快,我說她不動,就流落到這兒了。」
——跟幽冥宮那邊的情況差不多,也是發現蠊大將的存在對局勢產生了極大的不穩定性,但白門不是靈獸宮的負責人,所以……她被負責人踢出了‘項目’。
廉澤︰「什麼‘流落’啊,你可以……精忠報國啊……死諫啊……曲線救國啊……揭竿起義啊……」
白門︰「滿嘴俏皮話,怪不得你只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喜歡。」
廉澤︰「這說明我童心未泯,不像某些老黃花菜,自個兒老了,還見不得女敕的。」
白門有點被氣到了︰「要不是我肝不好,我真想一手術刀讓你當場去勢。」
廉澤故作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就是這樣,越老越沒有少女心。」
白門臉色一沉︰「你再這樣,我就要講你前妻的好話了。」
「別!」廉澤瞬間認慫,「我們還是講講寵物醫院的事吧。這醫院,你什麼時候開的?」
「三年前……」
「生意很好啊。」
「一般。」
「可以給母貓配種嗎?」
「你說點正常的好嗎?」
「……」
——舊友之間的閑聊跟打趣。
……
白門畢竟是靈獸宮的人,可以講給大蠊神知道的‘正事’不多,後者也一樣。
不多,卻也足夠。
靈獸宮雖然內部存在小分歧,但還是壓注給了‘妒鯨公’。
此外,白門可不是‘傻白甜’。
就算她真是‘職場敗犬’,她會出現在這里,那就說明靈獸宮還分了一小部分籌碼,壓注給了‘少女之神’。——只是為了表面上好看,這一邊的壓注,做得很不起眼。
這是很卑鄙,又很現實的做法。
兩頭壓注才不容易虧。——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所以在實際操作起來,就算是明目張膽的造假,也要營造出只壓了一頭的假象。
而且就算真的只壓了一頭,到最後‘開盤’時,如果發現壓輸了,大的神宮也可以臨時投注,賺回大部分籌碼。
至于‘小的神宮’……
只能說,此間的‘神格’爭奪戰,無論結果如何,最受傷的都是那些被迫參與的‘小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