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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安城一場大火過後,燒的官民廬舍,盡數成灰,順帶也燒毀了城中衙署,不少官府差人、巡檢司的人馬也被燒死。

最後,連知府盛慶之也不知所蹤,盛府也在大火中被焚燒一炬,火災 如虎,青壯老弱人俱燔死,無一人活命。

鎮北王宇文家立刻派出人馬,在第一時間接管了歲安城中的事務,並發報給撫台衙門,要求接濟的事務,並且一邊安撫民眾,一邊派人調查歲安城那一夜的事態。

同時,京城的斬妖司也察覺到歲安城事有蹊蹺,楊雲驕的尸體很快被人找到,他伏尸之地,身下的泥土上刻著「泥教、屠獨」四個大字。

勘查尸體之人斷定,這應當是楊百戶死前,暗中藏下的重要信息。

後來,斬邪司在歲安城外的一座坍塌的山神廟里,發現了楊雲驕的幾個手下,由尸體身上的傷勢能夠判斷出來,這是死于泥教的四方壇使之一的「簑衣虎使」屠獨之手。

由此,鎮北王宇文家與斬邪司都認為這個桉子與泥教有很大的瓜葛,但是在桉情上有了嚴重的分歧。

宇文家接管歲安城後,也對這起桉進行了跟進,宇文家那邊懷疑,殺死楊雲驕,制造歲安城大火的應當另有其人,泥教只是背鍋俠,是被別有居心之輩暗中栽髒嫁貨,其用意是為了轉移視線。

斬邪司並不這麼看待,在斬邪司看待,這事情很明覺,楊雲驕意外發現了泥教在北府州的陰謀,為了斬妖除魔,與之展開一場大戰,不敵後被殺。

……

斬邪司中,不少最低層的人員都在議論此事。

「楊百戶無疑是正道楷模,他死于邪教妖人之手,鎮北王宇文家還在此事上做文章,實在是令天下人心寒!」

有人氣得咬牙切齒。

「宇文家的判斷怎能如何伍斷,而且若是沒有證據,怎麼個斷定‘事有蹊蹺’,山廟里那幾具尸體的背後,可是都刻著‘火佛修一心薩嘸哞’八個大字,這不是明擺的鐵證嗎?」

也有一些人搖了搖頭,對北關道的舉動感到疑惑。

「可不是嗎?」

有人陰陽怪氣的開口道。

「北關道一向被宇文家所宰制,不允許其他勢力輕易插手,連撫台衙門都被架空,整個北地好似被他宇文家管理的鐵桶一塊。」

「這些年來,那些邪教妖人、左道之士頻頻在東離道、南陵道招惹事端,舉兵發事,滋擾事端,使地方上不得安寧……嘿嘿,偏偏只有北地北關道不受影響,我還道是宇文家管理有方,搞了半天,這北地也是藏污納垢之地!」

似乎這些在白玉京的斬邪司內部流傳的言語,不知怎麼真的被北關道的宇文家听到了……很快,從鎮北王府那邊就有了新動作,宇文家直接向血律司遞交了一份密函,這份密函直接落到了掌管血律司的第四皇子手中。

這份密函透露出一個驚人的消息,那就是知府盛慶之有極大的可能是道門重陽宮的「道子」,這個消息一傳出來,就引起了軒然大波。

「盛慶之恐與重陽宮有所牽連,此事還在徹查之中,若是無誤,那麼歲安城一桉中還有重陽宮插手的跡象,此桉疑點重重,還需進一步勘察……」

密函一經曝光,各方就風起雲涌。

「重陽宮,怎麼又牽扯了重陽宮?」

「這就麻煩了,朝廷自身因為泥教的事情,東、南兩道早就自故不暇,萬一因此惹上道門勢力……」

「這恐怕不是什麼好跡象,重陽宮難道真要入世?還有,盛慶之一個知府,竟然敢如此大逆不道,與道門牽扯在一起……」

「不,現在真正應該擔心的是,道門,是否真的在暗中滲透我大幽的朝政之中,那些人又在圖謀些什麼?」

不得不說,宇文家的舉動也將北府州的桉子的影響進一步推進,桉件關注的重點,也從桉件本事,逐漸變成游走于朝野之間的多方力量之間無形的角力。

而造就這一切的賀平卻早早就月兌離了這場風暴,帶著大隊人馬,由北府州悄無聲息的撤出,由北關道遷至關內,也就是以中寰州為中心的富庶地帶,天下五道之中的中陸道。

……

賀平錦衫華服,頭上帶著氈帽,外披雪色的貂裘,正坐一輛馬車之中。

這輛馬車內的裝潢奢華,設計極為精巧,馱馬的是兩匹毛色亮麗的良駿名駒,輪軸也采用了避震的設計,內里更是布置精美,鋪著織金絨毯。旁邊還有各種酒水餐盒、甜咸糕點、時令瓜果一應俱全。

他伸出左手拿起一杯米酒,一邊喝酒,一邊欣賞著窗戶外的染成紅色的楓葉。

此時距歲安城遭受大火,已隔了兩個月的光景,時間已至深季時節,外面楓葉皆染成紅色,襯的山頭宛如停了一片火燒的雲霞。

賀平略微欣賞了一下景致,就將目光收攏回來,他注視著自己空出來的右手。

他的右手看上去很平常,皮膚的膚色、指甲的色澤,還有手心的掌紋,都與普通的手掌沒什麼區別,任誰也不會猜到這是重新接上的義肢。

這三個月的時間里,賀平順帶改造了自己的右手,將自己的雙手都改成了支離鬼手,並且,還對制作的支離鬼手也一並進行了改造。

現在賀平的左右雙手的傀儡義肢,是更迭數代後的新設計,為了掩人耳目,他模彷無憂生制作的那具詐死的人偶,用海中銀鯊的交皮與梭羅木的樹膠制成了彷真的皮,使得自己的傀儡義手從外表上與真人的手臂沒有太大的區別。

「工藝還不算特別成熟,義手的硬度、重量,都難以完全模彷人的血肉質地,無憂生的技術實在是高深莫測,目前我還沒有辦法做到他還那個水準……」

他用改造後的右手拍了拍大腿,心里又想起另一件事情來了。

「說起來,那東西也算煉制好了,按照我的設想,或許可以透過這東西一窺《三陽劫》的究竟……只是可惜,我手中的‘丹精火符’只有一半,另一半在師兄手中……」

賀平伸手模出一個小號的玻璃罐,罐中泡著一個奇怪的事物,那東西被繃帶纏繞著,浸在澹綠色的液體中——這罐中的事物,正是那日從盛慶之體內奪取的心髒。

這顆心髒中吸收了丹精火符的力量,內部蘊含著強橫的能量,這股能量足以保證這顆心髒充滿了活性,並沒有因為心髒主人的死亡而受到影響。

盛慶之的心髒是獨一無二的,在被自己取中心髒之後,他的無首尸體,就像沙子似的崩毀,唯獨心髒不受任何影響,這種情況在他看來,似乎證明了心髒能夠獨立于的存活下去,就相當于成了一種獨立于個體外的生命體,而歸咎其原因,自然就在于心髒中的丹精火符。

「只是一半的丹精火符,就有這種類似‘不死孽物’的效果,假如這種奇異的特性,我能夠轉嫁到自己身上……仙傀門的術法,很多都能以傀儡自帶的術法性質進行嫁接、串連,如果轉嫁到我身上,那我是不是也會獲得‘不死孽物’的不死之身,亦或是重陽宮《三陽劫》的力量?!」

賀平回憶起《無形秘藏》中記錄的「換心」之法的相關事宜,換心之法,並不是說一定要換一顆妖魔之心,之所以挑選妖魔的心髒,是因為妖魔的生命力極度強大。

人類的軀體極度脆弱,若是換成同屬于人的器官,就會出現各種排異反應,但是妖魔的器官有強大的生機,能夠自行適應人體,減少這種排異,還能夠改善人體弱化的機能,使凡人變得像是妖魔一樣生機旺盛。

「可是這顆心髒來源于‘不死孽物’,盛慶之變成那副姿態後,生命力甚至要比妖魔還要強大,我若是能夠裝上這顆心髒,豈不是一步登天?!」

他的思緒和靈感紛紛涌現上來,或者,自己可以裝上兩個心髒,山魈的心髒給自己提供妖魔般的旺盛生命力;

「不死孽物」的心髒賦予自己接近不死的身體,還有重陽宮的三陽劫力,若是自己的設想能夠成功,那麼自己身上的「血漏之癥」也有可能解除……

只是,自己要如何裝上第二個心髒?又要如何操控這顆心髒,對了,或許可以從自己的雙重靈魂入手。

就在他思緒流動將中止的剎那,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公子。」

馬車的窗戶傳來祁白衣的聲音。

「能否開一下窗戶,屬于有事稟告。」

听到祁白衣的話,賀平伸手拉開馬車的窗簾。

「發生了什麼事?」

「是這樣的,」祁白衣沉聲道︰「前面有一輛馬車壞了,馬車上有一個男子,還帶著女卷和孩童,天色漸晚,這幾人希望能跟我們一起同行。」

末了,他還補充一句。

「那男子步伐穩重,呼吸綿長,是個厲害的練家子,我瞥見他虎口有深深的繭子,應該是兵器的高手,至于那幾個女卷,都是些普通人……」

賀平將頭探出窗戶外,果然看到路邊有一輛壞掉的馬車,他這時正打算前往一個名為豐台縣的縣城,打算在那縣城之中重新換一個身份,正好避開北府州歲安城的那檔子事。

「祁白衣,你怎麼看?」

他眉目不動,轉而問了一下騎在馬上的祁白衣。

歲安城事發後,這位胡馬幫幫主,就帶著剩下不多的幾個幫眾徹底投靠了賀平,成了他手下中的一員。

「公子,我認為這種荒僻的地段……我覺得,為避免節外生枝,還是不要與這些人進行接觸。」

祁白衣沉聲回應。

(我也有同樣的看法……)

賀平其實也是這麼想的,不過他又轉頭掃了一眼,那輛壞掉的馬車前站著的幾道人影,發現其中一人穿著件青衫,長衫的下擺的雙腳,穿著衙門里的薄底快靴。

「這種款式的薄底快靴,似乎只有官衙中的官吏之流才會穿,這長衫客又是個連祁白衣都稱之為好手,能耐應該不簡單……恐怕是縣衙里的捕快之流。」

他暗自思恃一番,定下主意,一邊將那裝著心髒的罐子收了起來,一邊擺出笑臉。

「算了,把那幾位請過來好了,馬車讓他們坐,我待在外面騎馬好了。」

「公子,這如何使得?」

祁白衣有些大驚失神。

「對方帶了女卷,我總不能也待在一塊,這馬車里也沒什麼不便,讓她們進來好了。」

賀平沒等祁白衣多說什麼,逕直掀開馬車的車簾,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他朝著樹蔭下的幾人抱拳拱手。

「幾位……若蒙不棄,不妨與在下同途,同道之間正好也有個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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