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州地處寬闊的河北平原，雖然沒有名山大川，可也有些草木茂密的低矮山丘。甄五臣拒絕了士卒懇求，毅然決然的帶著他們往北行了一里多地，來到了一處不知名的小村子。
此時已經夜深，村中的百姓也早就安睡。可是幾十個潰兵的進入，瞬間把這個也僅有幾十人的小村子鬧得一個雞犬不寧。
手下人自去支使百姓準備吃食，而甄五臣早把一些男子抓到身邊詢問:
「此地離滹沱河還有多遠？」
此地遠離州城，又並非富庶之地，哪怕外頭金人、漢人打得熱火朝天，可對于他們來說，卻也並沒受太大影響。現在被這伙潰兵一頓折騰早嚇得六神無主，一個個跪在地上只曉得全身發抖，卻似乎沒人听見他的話。
「我家將軍問話速速答來，不然休怪爺爺刀箭無情。」
心月復士卒一把抽出佩刀架在一個年輕男子身上，一臉的殺氣騰騰。
「大爺饒命啊，大爺饒命。」
甄五臣見狀連忙揮手道:「要想活命就老實回話，本將軍可以保證，只要離了此地，不僅保你們無事，待將來復歸此地，你們尚能得些富貴……」
眾百姓听他如此說心下稍安，一個老者大起膽子回道:「回大將軍的話，此地離滹沱河並不遠，只不過若想渡河您卻需要沿著村口小路往西北方向再行十二三里，待見到一顆數人和抱的大樹再往正北方走……如此再行十里可去渡口，那里自有渡船可去安平地界。」
「他娘的，原來咱們走叉道了。」
甄五臣暗罵一聲後，客氣的對那老者道:「好，你帶咱們走到那顆大樹便可，若是未打誑語便放你離開，若是有半句虛言，本將保證你全村雞犬不留！」
「將軍盡管放心，老漢哪里敢拿身家性命開玩笑。只不過年老體弱，這連夜趕路若是耽誤了諸位軍爺的行程更是罪該萬死……如果您同意，我讓我那不孝子帶您去如何？」
甄五臣一看他那模樣，帶著跑確實也不方便。何況人家把兒子都推出來了，自然也是一樣的。
「好，大家快些吃飽肚子，咱們必須趕在天亮前渡過滹沱河。」
……
甄五臣等人吃飽喝足倒是也爽快，跟著那老者的兒子出了村，急急往北尋活路。
「爹，您怎麼讓大哥把這伙人帶到那陷牛溝去了？萬一被他們發現去不了滹沱河，大哥不是……」
老者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後，再把身邊幾個親人往屋里帶。
「你大哥腦子活，又熟悉那陷牛溝地形，何況黑燈瞎火的，哪里這般容易被害。」老者小聲道:「他們這伙人不是那真定府的兵馬，就是跟著女真人的敗類，咱們自己收拾不了他，難道還能放他們回去，將來再來殘害咱們深州百姓？」
「爹，您怎麼確定他們不是大周兵馬？」
老者聞言無語的瞪了他一眼。
「平日說你腦子不想事還不承認。他們這一看就是潰兵，你想大周的兵馬若是吃了敗仗，會自己往金人地盤上跑嗎？難道不應該逃往冀州去搬救兵？」
那小兒子見說，確實是這麼個道理。尷尬的撓了撓頭後，連忙道:「那我現在去深州報官，請梁山好漢們來殺這伙賊人。」
「不用。」老者一臉自信的道:「你們知道去年冬天大雪封山，我被困在那陷牛溝出不來，卻湊巧識得了一群好漢子。我已經告訴你兄長，只要到了那顆大樹便尋機會躲林子里，剩下的事情自有人辦。」
「爹，這伙人能不能行啊？」小兒子有些不放心的道:「千萬別除不了賊人，反被賊人給害了。」
「放心，那些漢子人雖然不多，可一個個精壯了得的很。那為首之人總說想去投靠大周卻尋不得門路，他們救我一命，這次正好把大功勞給他們送上門去。」
老者說完，可也覺得小兒子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畢竟這伙潰兵看模樣也不是庸手，若是除賊不成，不是反把恩人給害了？
連忙對身旁小兒子和另外兩個年輕人道:「你們幾人做個伴，一起去深州報官，順便也好給官兵做個領路人。」
小兒子一听立馬喜道:「唉，咱們現在就去。待除了這伙賊兵，說不定咱們幾個還能領幾貫賞錢呢……」
……
這時候甄五臣正在往北尋活路，可是經過鮮血與殺戮洗禮的深州城卻已經慢慢趨于平靜。經過半天的廝殺，常勝軍老將被豹子頭林沖一槍刺死，先鋒官雷岐被獨眼虎馬勁活捉，而那兩萬士卒被騎兵屠殺近半，其余不是死就是被俘。這樣的結果，讓林沖和馬勁、李鄴等人都是興奮不已。
「林將軍，此戰雖然逃了甄五臣，可常勝軍精銳已去三成，更把樂壽通道徹底打通，可謂全勝亦不為過……只是……」
林沖對說話的馮長寧笑了笑。
「此戰能勝，馮知州也是幫了大忙的，如果有話不妨直言。」
馮長寧聞言，面露難色的看了看林沖與馬勁。
「敢問二位將軍準備何時趕往樂壽？」
「饒陽雖然事急，可士卒一日廝殺，又追捕潰兵已近子時方才回營，我欲讓大家多歇息半日，再趕赴樂壽。」
「將軍所慮甚是。」馮長寧點頭道:「士卒拼殺一日確實疲憊，何況等去了樂壽，還不知道得遇見多少賊兵，多歇息一陣總是好的。只不過深州之事，還得請林將軍拿主意才是，下官實在做不得主……」
林沖聞言不禁和馬勁對視一眼，皆是不明其意。
「您乃深州知州，此間之事又如何需要我等拿主意？」
馮長寧偷偷的轉了下眼珠子，神色極為為難道:「下官說的不是深州民事，而是此戰俘虜賊兵七千有余，可我這深州城只有被李鄴將軍留下的一千老弱……您若在一切無妨，可是一旦離開，下官這一千老弱如何能看護這近萬虎狼？萬一一不小心做起亂來，深州只怕也將陷入水深火熱之境……」
「這……」
林沖與馬勁一天廝殺剛剛才停下來，很多事情都還沒仔細想，可現在被馮長寧一提醒，不禁心頭一顫。
林沖冷著一張臉沒有說話，可心里卻翻起了巨大波瀾。
自己藏在深州的目的，一是為了埋伏地方兵馬，可更主要的是給饒陽的李懹留一條退路。如果自己領著兵馬一走，深州反被這近萬俘虜給鬧起來，不僅可算是前功盡棄，更有可能害得李懹進退不得。
但是，如果自己留下一部兵馬特地來看守這群俘虜，那去往樂壽又如何還能起到必須要起的作用？
「林將軍，城中糧草大多被李懹、滕戡、李鄴諸位將軍帶走，除去您去往樂壽需要的物資，只怕所剩也就不多……」馮長寧見林沖一直沉思，又在旁邊說道:「這伙人皆是燕雲之地從軍多年之人，他們遠離漢唐故土，與咱們早沒了一點親近之感。哪怕放其歸家，只怕在路上不是變成流民強盜，就是再次拿起刀槍從新上陣從軍……咱們可不能放虎歸山啊……」
「砰……」
旁邊的獨眼虎馬勁見馮長寧在旁邊一個勁的攛掇，忍不住一拍身邊茶案。
喝罵道:「你個狗官想干什麼？」
馮長寧見狀，立馬起身拱手道:「馬勁將軍，我這可是完全出于一片公心啊。」
說完又看向林沖道:「將軍……」
此時的林沖一雙虎目寒光四散，可一對鐵掌卻緊握成拳。
他知道馮長寧說的是對的，旁邊的馬勁也知道。可是對于他們來說，這個軍令又豈是那麼容易下的？
沉默，營中的馬勁與馮長寧皆目不轉楮的看著林沖，誰都沒有再說話，都在等著這個梁山泊元老，大周皇帝的心月復大將來做這個決定！
終于，林沖雙目忽然一閉。
「去吧，讓他們都死得痛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