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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金粉匯聚所

皇宮,華蓋殿。

已經是夜半子時,嘉德卻沒有半分困意,大殿內更是空蕩,只有孤零零的兩道聲音,竟連一向守在皇帝身邊寸步不離的戴權,此時都只能守在殿門外,眼觀鼻鼻觀口。

寢殿內,只余一名負責糾察宮中舉止儀範的尚儀局女官聲音回響。

「時嘉德八年六月初七,天子于乾清宮家宴安南郡主,內廷自坤寧宮以降各宮貴妃以上者、諸皇子皇女具列席在內」

「席內貴妃董氏,儀範有失聞腥膩,鄙心否吞食,以袖掩口累復之」

御榻上的嘉德忽然說道︰「好了。」

「剛才說的那些都不要記錄在冊,你下去吧。」

女官依言躬身退出寢殿。

嘉德神色一陣陰晴變幻,目光看向殿中的某個空蕩之處,怔怔出神,似是在回憶著什麼,只是這段記憶似乎並非那麼美好,讓他很快就強行從過往中掙月兌出來,開口道︰「大伴。」

「陛下,奴才在。」

「派人去延祺宮,有什麼異常都要回稟朕。」嘉德話里除了指明一個延祺宮外,再無什麼具體的線索,沒有目的,沒有對象,卻要結果,不過伴君日久的戴權卻是領會了其中意味。

延祺宮很大,自貴妃以降,宮女太監不下百人,不過很明顯,身為一朝天子的嘉德不可能操心一些宮女太監的事情。

其實僅僅一個延祺宮,就已經說明一切了。

就像坤寧宮那必定是代指皇後無疑,鳳藻宮則是賢德妃

賈府,瀟湘館。

大軍出征後,賈瑛再次清閑了下來,關外草原廣袤無垠,游牧民族的人口雖說不如中原繁盛,可勝在有足夠的縱深。

打仗,無論是前世經歷的科技時代,還是當下的冷兵器時代,某種程度上,打的都是縱深。

有縱深,就有無限的可能。

當然,草原上的縱深從來都是一路坦途的,可即便如此,對于當下馬步行軍的時代來說,也足夠了。

即便官兵順利肅清了邊關至漠南的敵人,但匈奴王庭一日不滅,就有死灰復燃,卷土重來的可能,僅僅將他們逐出漠南是不夠的。可大軍想要從邊關到達匈奴王庭所在,僅僅是行軍也得走上個把月。

但時間內,這場戰爭很難見分曉,賈瑛倒也不著急,好飯不怕晚。

富貴清閑,沒事逗弄逗弄小長生,陪妹妹們說說話,悠然自得,外面風再是喧囂,一時半刻也吹不進府里來。

只是不知道,這種悠閑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

事實證明,快樂的時光往往是最短暫的。

「二爺,伯府那邊您真不回去?穆姐姐昨兒已經來過了,今兒又等了大半日,再這麼下去會出事的。」綠絨嬌俏的面容上寫滿了替自家二爺擔憂的神色。

「不見。」

賈瑛撇了撇嘴,色厲內荏的說道:「你這妮子,倒是長別人志氣,滅自家二爺的威風。爺躲在瀟湘館,她又不知道,能出什麼事。再說了,你如今也是做姨娘的,別人家都是能看多緊就有多緊,你倒好,反倒把自家爺往外了推。」

「小長生,你綠絨姨娘要讓阿爹拋下你去見別的女子,你同不同意啊?」賈瑛捏了捏襁褓中嬰兒的臉蛋,正仰躺在搖籃中不住的蹬著小短腿好奇打量著四周的長生哇哇的哭了起來,似是在回應著阿爹的話。

外間小長生的哭泣,驚動了里間正在休養的報春。

「可是壽兒餓了?」

綠絨輕輕晃動著搖籃,哼著獨居南疆特色的童謠,想要讓小長生重新安靜下來。

賈瑛捏著嬰兒肥都都的小手,笑著說道︰「沒事,是壽兒听懂了他阿爹的話,在做回應呢。」

綠絨在一旁心疼道︰「分明是被二爺捏的,吃痛了才哭的。」

嘴里一邊拆著自家二爺的台道︰「明明是二爺你怕了穆姐姐,偏拿長生做借口。」

「哪個穆姐姐?」黛玉的聲音忽然在門外響起,緊接著簾子便被掀開,這里原就是她的寶地兒。

賈瑛見此,便心知不好,暗自瞪了綠絨一眼,卻也沒打算瞞著黛玉,說道︰「南疆穆王爺前陣子派人入京了,來的是安南郡主,前兒陛下在宮里設宴親自接待了她。父親在世時,與南安王爺交厚,安南郡主的母妃與母親也算是閨中摯友,雖說父母已仙逝多年,不過兩家的情分還在,自然少不了來拜訪一番。」

黛玉也不覺有他,只是問道︰「既是世交舊家,怎還說什麼怕不怕的?人可是來了?」

听黛玉這麼一問,賈瑛就知道自己的糗事只怕也瞞不住了,本來不提此事是為了保住自己在姑娘們面前的光輝形象,畢竟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小女子給揍了,說出去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穆君自是厲害的緊,能領兵打仗的女巾幗,武藝自然不差,不過真要論起來,女子在體力上天然就要差男子一頭,賈瑛也並非打不過,只是總不好對一個女子拳拳到肉吧,說出去,比被女子給揍了更丟人。

只是看著黛玉帶著幾分探究的目光,賈瑛最終還是說了實話。

「那安南郡主,天生不愛紅妝,反倒是一身軍中殺伐的本領,每次見了都免不了切磋一番,我也是煩了,這才躲著不見的,人如今就在伯府那邊。」

黛玉听到這些,似乎咂模出一些味道來,又想到賈瑛臉上才剛剛消下去的淤青,問道︰「這麼說,先前二哥哥所說的那位切磋武藝的好友,就是這位安南郡主了?」

「昂。」賈瑛小心翼翼打量著黛玉,生怕下一秒淚珠兒就不要命的往下掉,雖是做好了哄人的準備。

以黛玉的聰慧,有些事情即便不用說的太過明了,也足以讓她猜出個七七八八了。

卻不料擔心的場面並未發生,反倒是見黛玉看向綠絨,用一眾說不出喜怒興悲的口吻說道︰「先是一個齊姐姐,後面一個徐姐姐,這會子又來了一個穆姐姐,綠絨丫頭,你的姐姐可真多。」

賈瑛听著內心一陣汗顏,出來混遲早要完,誰怪年少時荒唐來著。

綠絨本就性躁口拙,雖也听出來黛玉是在拐著彎兒的挖苦二爺,卻不知該怎麼回,何況林姑娘才是正經的未來主母 。

不過性躁口拙的丫頭也有自己的急智,在瑛黛二人的目光注視下,抱起搖籃中的小長生,就像里間兒走去,一邊說道︰「壽兒大概還是餓了,怎麼都哄不好,報春姐姐,你快看看。」

話音還在原地回蕩,人已經沒了影兒,這一手「聞聲不見影兒」的功夫,也不知從哪兒學來的,大概是和鳳姐相識的日子久了吧。

只留在外間的瑛黛二人,黛玉也不去看賈瑛,只是找了個離賈瑛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身子卻背對著賈瑛,隨手拿起一本常翻看的書籍,也只是合攏卷握在手中。

「咳咳。」

「玉兒妹妹」

「二爺,南安王府安南郡主來了,老太太太太請您過去呢。」

賈瑛眉頭微蹙,剛要說出去的話,也只能噎回肚子里。

「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前後府里他是特意叮囑過的,不準透露他的行蹤,且進園子走的也是後街的小門,怎麼還時被找到了。

賈瑛目光往里間看了一眼,卻沒說什麼,眼下還有一道難關擺在眼前,是先去見人,還時先哄好眼前這位姑女乃女乃。

黛玉自也听到了外面婆子的聲音,卻依舊背對著賈瑛沒有做聲。

「玉兒妹妹,不如隨我一道過去?」

黛玉回頭,雙眼珠閃閃發亮的看向賈瑛道︰「人家是來找你的,我去算什麼回事?」

「這話從何說起,咱們這等大家最重禮節,人家一個郡主登門拜訪,若是沒有內宅女卷出去接待,豈不顯得我伯府無人?話說回來,若非趕上這勞什子國喪,我又何至如此窘迫,宅里早有大婦坐鎮,老太太雖說是長輩,可我到底是另起了家業的,妹妹只當是幫我一回如何?」

黛玉目光看向里間,示意道︰「哪里就沒有女卷了,不是還有兩個姨娘嗎?」

得,這是連報春和綠絨都牽連進來了。

賈瑛笑了笑道︰「報春的身子骨尚未大好,綠絨那丫頭在南疆就與郡主熟識,若是跟了去還要伺候人,他家雖是王府,可咱家也是積慶貴胃之家,平白落了下乘。」

黛玉道︰「你只心疼綠絨姐姐,不願她去服侍別人,倒是舍得使喚我了。她們尚且有舊識情分,我不過尋常官家女子,人家是堂堂安南郡主,我若見了,不也要矮生服侍與人,怎不見你心疼我呢?」

賈瑛頗有些頭大如斗的感覺,嘴里則說道︰「人家是郡主,像咱們這種外姓人家,除非做了王妃,否則便是老太太也要矮一頭的。你若是不願低了她去,趕明兒我賺個王妃回來給你,到時候便是她要向你行禮請安了。」

話音一轉又道︰「不過,事情總要一步一步來,你夫君我如今離著王爵還差了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眼下也只好委屈你一回了,誰讓你是伯府明媒正妁的未來主母來著。」

黛玉瞪了賈瑛一眼,輕啐道︰「你是誰的夫君?我還沒嫁給你呢,誰稀罕你說的那勞什子王妃了,也不怕叫人听了去,到時候又免不了叫人彈劾,累人擔憂。」

賈瑛反不以為意道︰「大丈夫一世,所求的無非是入閣拜相拓土封爵,異性王爵也是爵,本朝又非沒有先例,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也不怕他們听去。」

「且不說這些,不好讓老太太那邊等久了,妹妹」

「你與她既是切磋,為何受傷的卻是你?」

賈瑛道︰「好男不和女斗,我還能與她一般見識。」

「你倒是大度。」說話間,黛玉已經站起身來

榮慶堂上。

賈瑛在此見到穆君,還有些不大自在,臉上隱約還留存這火辣辣的肌肉記憶,此刻被在此激活了。穆君依舊是一身颯爽的南疆女子裝扮,盡管這里是賈家的榮慶堂,但卻在對方身上看不到半點拘束之意,帶著挑釁的目光從賈瑛身上掃過,最終落在了與賈瑛並排進入大廳的黛玉身上。

黛玉的文靜靈氣,和穆君的英姿颯爽,可謂是兩種截然相反的風格,在這一刻也踫撞出不小的火花來。

黛玉眼中的穆君,卻是是非尋常小女兒可比的颯氣,哪怕是見慣了鳳姐的凌厲、報春和綠絨兩個身上帶著一絲南疆女子豪爽的性格,可三者卻都少了穆君身上的貴氣,和一中能比肩男子的「霸氣」,雖然用「霸氣」來形容有些不大合適,但似乎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詞,不是隨便哪個女子都能在軍中盡是糙漢的這種地方混的如魚得水的。

「也難怪瑛二哥哥會有害怕的,自身厲害也就罷了,偏還是個女子,讓人無從著手,委實頭疼的緊。」

穆君乍一看黛玉,心中便對對方的身份猜出了七八分來,具體的感覺總說不上來,她是個不愛讀書的,要讓她用華麗美飾的辭藻來形容眼前之人,未免有些太過為難郡主了。心中唯獨冒出了兩個字,靈氣。這樣靈氣的姑娘,在南疆那種荒蠻之地,太過與罕見了,縱使有,與眼前的姑娘相比,哦不,似乎都沒有什麼可比性。

看看自己,再看看報春綠絨兩個丫頭,都快把男人們都比下去了,好似在她面前,自己真的就是個粗糙的不能再粗糙的男兒身。

「怪不得賈瑛到了京城之後,就再沒了音信,原來是真個掉到溫柔鄉,銷魂窟里了,而且看年紀,竟比自己要年輕的多。」

素來大大咧咧的穆君,此時心底也生了幾分局促,好似真的沒什麼可比的喔。賈瑛要娶的是媳婦,又不是一個只會打仗的郡主,尚未開口氣已泄。

「玉兒,快來見過郡主。」

這還是自打史家的事情鬧出來之後,賈瑛頭一次見到賈母,老太太果真是福壽心寬,榮光滿面的樣子,哪輪得到自己操什麼閑心。

此時賈母忙招呼著黛玉道自己身側來,又與穆君見過禮。

穆君也不托大,微微傾了傾身子,以作回禮。

她很小的時候就在軍中廝混,身上少了幾分小女兒的習氣,若真要叫她福身回禮,那才叫給人看笑話呢,素來都是抱拳,只是面對眼前的姑娘,抱拳就有些不合適了。

「唉,想她堂堂郡主,在南疆何時遇到過這等心中局促的場面。」

當然了,若是換做不相干的,倒不至讓她如此,再靈氣,身份上也天差地別,奈何,中間隔了一個賈瑛,總不能不顧及他的面子。

「老太妃可安好?我們這輩人都老了,也不大出門走動,整日就在園子里,和這些丫頭們說說話,逗逗悶兒,可有些日子未去拜會過了。」

「老太君記掛,太妃女乃女乃一切安好,來之前還讓我代她老人家給您老帶個好呢。」

「那就好,那就好啊。南安王爺也好?」

「往前年間,我在京中還見過他幾面,這一眨眼怕得有十多年過去了吧,再沒回過京中。」

老太太與穆君一茬沒一茬的敘說著些家常里短,穆君雖是晚輩,可身份使然,也只能由她親自作陪。

不多會兒,三春湘雲寶釵也都過來了。

如果是王妃前來,那闔府女卷都要出來相迎的,郡主駕臨,內宅的姑娘們自然也要都來拜見的,這是禮數。

等到一一見過了,郡主心中不禁高嘆,合著滿京城的靈氣,都匯聚在這府里了不成?

史家和薛家的姑娘暫不提,只這賈府的三春,就足以讓人驚艷,還不說宮里面還有一位恩寵正隆的。

一番下來,郡主整個人都有些暈乎,她也實在不適這些內宅交際手段。

待茶過三遍後,穆君才提出來今日登門的目的,提及了正事,賈母才命眾人散去,自己本也要回房的給二人留出單獨敘話的地方,只奈何穆君一個晚輩,如何能讓長輩掃榻恭讓的,一番謙辭不受,黛玉才出聲道︰

「郡主若是不棄,不妨移步園中,雖說比不得王府里的園子盛景怡人,卻又別有幽致,勝在安靜,也是說話的地方。二來,听聞郡主與報春綠絨姐姐是舊相識,她們二人如今都在那邊,也可一敘久別之情。」

穆君余光往賈瑛方向看了一眼,見他沒有做聲,也就答應了下來。

三人方才往瀟湘館而去。

先是探望過了尚在月中的報春,逗弄了一番小長生,又與綠絨敘過話,才與賈瑛到了客廳談起了正事,黛玉則很是知趣的與綠絨一道回房陪報春去了。

在賈瑛面前尚可撒撒嬌,表表不滿,可她總不是鳳姐,吃起酸醋來,便一發不肯罷休。而她的兩人也不是世上一般男子,以弱冠之齡封爵開府,且過往種種關懷,至今任記在心,如何肯落了賈瑛的體面。

「火器?楊讓你來的?」

賈瑛听罷穆君的來意後,平靜的點了點頭,說道︰「他的話倒是不假,火器這方面,我或許可以幫一些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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