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三司會審

「賈翰林,我的監察御史大人,你可總算來了,你若不來,這會審就沒辦法開始啊!」大理寺少卿谷廩倉看著姍姍來遲的賈瑛,一邊迎了出來,一邊苦笑著說道。

賈瑛面對一臉笑意,還起身出門相迎的谷廩倉,自然不敢托大,三名主審和另外一名監審的信息,賈瑛已經知道了,職位最低的便是這位大理寺少卿,嗯,正四品。

其他幾位,刑部侍郎李乾安,正三品;督察院右副都御使龐瑋,正三品;右宗人楊煜,正一品。

再看賈瑛,翰林院編修正七品,監察御史正七品,承直郎正六品。

嘉德派出的兩個監審,身份官階差別如此之大,就是在向百官傳達一個信號,那就是這件事皇帝的立場是中立的,他只要真相。右宗人是正一品的官階,而且還是宗室元老,不涉及朝政,即便是監審,也不會輕易開口或是插手此事,畢竟不論結果如何,對于皇室的人來說,都不會有什麼影響,他唯一的任務,便是給賈瑛坐鎮。

至于嘉德為何選賈瑛作為監審

賈瑛對于從嘉德嘴里說出來的「信任」、「忠心」之類的話語,是一個字,不是半個字都不信的。

皇帝都被百官逼到他這個份兒上了,如果還不長記性,輕易去相信一名臣子的忠心,呵呵,那這個皇帝不是傻子,就是裝的。嘉德是傻子嗎?宣隆那麼多優秀的兒子,為什麼是嘉德坐上了皇位?

或許在自己救駕的那一刻,嘉德心中流露出的信任確實是發自內心的,可也僅僅是那一刻罷了。

賈瑛猜測,之所以選自己作為監審,一方面是因為自己是新科進士選官,在朝中,除了馮恆石之外,再沒什麼牽扯,且賈府不同于其他勛貴,在軍中已經沒有了職位,身為外戚,與徐家有沒有什麼恩怨。第二個反面,可能是因為馮恆石吧,自己從入京之時起,就是打著馮恆石學生的名號的,到如今,兩人的師生關系更近一份,而馮恆石又為了朝政,付出了那麼多,徹底斷了入閣的希望,怎麼說朝廷也要補償一下才是,而馮恆石有沒有子嗣後代,學生里面,名聲在外的也只有賈瑛一人而已。

不管什麼原因,賈瑛都要擺正自己的位置,不論接下來,會不會與其他幾名主審發生沖突,眼下該守的禮節,必須遵守。

當下,賈瑛便向著谷廩倉恭敬一禮道︰「下官監察御史賈瑛,見過谷大人。」

監察御史,是他此時的任差,自然不能以翰林的身份自稱。

賈瑛如何看待自己且不提,只是在他人眼中,這位新科探花郎,卻是大乾官場之上,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同科的狀元榜眼,都無法與之相比。

皇宮救駕簡在帝心,湖廣平叛頭角崢嶸,如今朝廷那麼多的大臣,皇帝都不選,偏偏選一個七品小官,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不管皇帝在與百官的交鋒中如何弱勢,他都是皇帝,官員們的一切榮恩,都來自于龍座之上的那位,被皇帝看中的人,他們又豈敢輕視了去。

再說這位探花郎,也並非是沒有任何依靠的寒門出身,不說他勛貴的背景,只提如今的馮恆石,就再無人敢輕看他。

卻見谷廩倉拉著賈瑛的手臂,一邊向著大堂走去,一邊向賈瑛說道︰「賈大人,不必如此見外,你我同朝為官,又同受陛下重托,今後當應多多來往才是,莫要生分了去。」

賈瑛看了一眼這位谷大人,心中不由好笑,彼此才見了一面,還沒熟絡,何談生分?

心中細細體悟了一番,賈瑛卻是咂模出點門道來了。

感情這位谷大人是在借機向自己表明態度呢!

倒不是說此人與自己的立場是相同的,其實就是夾在中間難受,兩邊都要聯絡一番,表明自己那邊都不想得罪。

賈瑛來之前是打听過三位主審的背景的,刑部據說是站在李恩老這邊的,李恩第對徐案的態度如何,賈瑛不知,可這位刑部侍郎李乾安卻是與徐家有過不愉快的,據說這位李大人原本是要調任戶部的,只是那個時候,徐遮幕尚兼著戶部尚書的職位,為了安排自己的親信,便將李乾安擠掉了,如此,李乾安升任六部侍郎的時間足足推遲了三年,方才得以如願。

督察院右副都御使龐瑋,據說當初和徐府走的比較近,左副都御史莊文運不就是因此而被牽連了嗎。只是如今這位龐大人的態度如何,賈瑛卻是猜不透。

至于谷廩倉,他是寒門出身,能一路走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已經差不多耗光了所有運氣,想要再進一步,除非向賈雨村那樣,抱上一個大粗腿才行,只是他的性子,卻是個誰也不願意得罪的。

大堂之中,另外兩名主審官,都已經早早到了,谷廩倉領著賈瑛進入大堂之後,便開口說道︰「我來為賈大人介紹,這位是刑部的李大人。」說著,目光看向了端坐主位上的一個中年男子說道。

賈瑛抱袖見禮道︰「下官賈瑛,見過李大人!」

谷廩倉依舊滿面笑意,看向另一邊的一個四旬左右,有些發福微胖的中年男子道︰「這位是督察院的龐大人。」

「下官見過龐大人!」

「哼!你便是賈瑛?一個監察御史,派頭倒是不小,只因你一人未至,本官與另外兩位大人,便在此處足足等了一個上午,會審也因你無法開始,耽誤了陛下的差事,倒不知你該如何交代!」

賈瑛話音才剛落,龐瑋將手中的茶碗重重的摔在一旁的高幾上,冷聲譏諷道。

賈瑛有點莫名其妙的看了龐瑋一眼,這位右副都御使怕不是吃錯藥了吧?

因我無法開審?

真以為我年輕什麼都不懂嗎?你們怕不是還巴不得我吃點來呢!

徐鳳延雖然被拿入獄,可徐遮幕的次輔之位,並沒有被皇帝拿掉。再者徐家若真是與楊煌有瓜葛,那京中有半數的官員,恐怕都逃不了被牽連。哼!讓你審,局勢未明之前,你敢審嗎?

對方,這是在給他頭上戴帽子呢!右宗人楊煜也不在,同為監審,為何不見你把屎盆子扣在他頭上呢?

賈家在京城雖說顯貴,可也僅僅是顯貴而已。京城里的顯赫門第多了去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給賈家面子的。何況,督察院的這幫官員,向來與勛貴尿不到一個壺里。哪一次有勛貴倒霉,不是先從督察院的彈章開始的。

既然對方這麼不給面子,賈瑛自然也不會客氣,正三品又如何,在這個大堂內,可不是論官階的,你是主審,我是監審,誰拿捏誰還不一定呢!

賈瑛同樣面色一冷,說道︰「賈瑛初來乍到,可禁不起龐大人這麼大的帽子!既然說下官是監審,為何大理寺準備開審,卻未曾派人通知下官?」

「你既是監審,難道不該時時關注案情進展嗎?還要我等派人去請你,你才來嗎?」龐瑋見賈瑛一個初來乍到的毛頭小子,居然有膽子頂撞自己,心中頓時怒意橫生。

「龐大人此言差矣!下官是陛下欽命的徐案監審,而非主審,何時開審,案情進展如何,並非是下官的職責,下官的任務是保證案件審理過程中公正公明,還請龐大人理清權責才好!」

「好好好!倒不知曉,今科的探花郎,還是個牙尖嘴利的,只是你莫要忘了,本官是督察院的右副都御使,而你只是監察御史,我大乾的律令之中,哪一條允許你如此不尊重上官了?賈瑛,莫要仗著你探花的身份,便不知天高地厚!哼!」龐瑋站起身子,憤怒甩袖喝道。

賈瑛心中冷笑,要論牙尖嘴利,我家里的那位,可比我強了一萬倍,今天若是教你拿捏了,豈不成了笑話!

「龐大人既是督察院的官員,當該知曉,監察御史一職是單獨設立的,只听命于聖上,你的品階雖比下官高,卻無權做賈某的上官!若只以官階而論,聖人言︰‘夫辯者,將以明是非之分,審治亂之紀,明同異之處,察明實之理。’下官也並未不尊上官,不過是與龐大人辨明權責界限罷了!」

龐統面色難堪,還要再言,卻听坐在主位上的李乾安突然開口打斷二人的爭執,道︰「好了,既然人都齊了,那邊開審吧!」

李乾安是主審,龐、谷二人是副審,李乾安發話了,龐瑋自然也不好再與賈瑛糾纏下去。

至于說,為何不等楊煜來了再開審笑話,正一品的右宗人,便是皇帝見了都客客氣氣,不過是審理一個兵部郎中罷了,即便此人的身份有些特殊,可對于楊煜而言,換了徐遮幕來還差不多!

當下,三位主審坐于堂上,而賈瑛則坐于堂下右側的座椅上。

「帶罪官上堂!」李乾安重重拍下驚堂木,向著堂外的差役喝道。

話音落下不久,徐鳳延便被人帶了進來,到底還是沾了大乾次輔的光,身上連個鐐銬都未戴。

賈瑛卻是第一次見徐鳳延,听徐老二提起過,他的父親極為看中這位長子,與徐鳳延相比,徐老二純粹就是散養,而他的大哥也極為爭氣,徐府與賈家聯姻這件事,便是眼前這位提出來的。只是如今見了,徐鳳延滿目蕭瑟與灰冷,哪里還有半分次輔長子的風采。

「堂下何人?」

依舊是這句既無聊,又廢話的開場白。

「罪官徐鳳延,拜見三位主審大人,拜見賈大人。」徐鳳延跪下叩拜道。

坐在高堂右側的谷廩倉微微欠了欠身子,中間的李乾安紋絲不動,右側的龐瑋面無表情。輪到賈瑛這邊,他確實站起了身體,向旁側讓開半步。

皇帝只是那徐鳳延入獄受審,卻沒有罷掉他的官職,只從官階上來說,賈瑛都受不得對方一禮。

「徐鳳延,本官且問你,你與樊嗣、黨效忠、莊文運、康孝廉、馬芳、黃彬等人結黨營私、貪污弄權的罪狀,你可認?」

卻听徐鳳延恭敬回道︰「回大人,罪官卻與幾人有過往來,也收過他們的銀子,只是卻未曾結黨。」

徐鳳延不愧是徐遮幕的兒子,雖然身陷囹圄,前途無光,卻依舊保持著冷靜,知道什麼罪狀該認,什麼不該認。關于朝堂的黨派之爭,雖然百官在私底下並不忌諱,可卻甚少拿到台面上來說,哪一朝哪一代沒有黨錮之分的,可除非是一黨徹底倒台,否則便無人敢把他挑明了。

況且,如今朝中最有實力的便是李、徐二人,若有徐黨一說,那會不會又李黨呢?

不論事實如何,一但徐黨被敲定了,便不會妨礙皇帝會這麼想。

李恩第是絕對不會允許此事發生的,朝中的百官更不會允許此事發生。

所以,別看堂上三人問的分明,實際不過走個流程罷了,若想真的把「結黨」一罪坐實,除非換了傅東萊、或葉百川來審。

沒了結黨一罪,那就只是貪污營私了,這其中的有著天大的區別。

卻听李乾安又問道︰「本官再問,交通外官、勾結逆藩一罪,你可認?」

徐鳳延又道︰「回大人,交通外官事有,勾結逆藩卻無。」

「哼!徐鳳延,本官奉勸你一句,若是老實交代,本官或許會奏明聖上,對你從輕發落,若是有所隱瞞,你當知道,這是罪加一等!」

徐鳳延依舊平靜的回道︰「回大人,罪官所言句句屬實。」

啪!

卻見李乾安一拍驚堂木,看著堂下喝道︰「你還敢抵賴,費廉、鐘善朗、潘貴的供詞便在本府案上,你利用兵部職權,給湖廣都司衙門調撥火器軍備,又連通戶部侍郎莊文運,以賑災的名義向湖廣調撥大筆的賑災糧餉,人證物證俱在,豈能容你抵賴!還不如實交代!」

徐鳳延冷冷一笑道︰「罪官敢問大人,兵部每三年一次,都會給大乾的十三省都司調撥一批新的軍備,這其中就包括兵刃、甲冑、火器,罪官承認曾收受過費廉等人的送禮,可為何給湖廣調撥軍備,便要被認為是勾結逆藩呢?只因為湖廣出了逆藩楊煌一事?那若是別的什麼行省出了同樣的事情,是不是也要把這個罪名扣在罪官頭上?

至于說以賑災之名給湖廣調撥糧餉,罪官再問大人,湖廣接連數年遭遇兵禍,百姓背井離鄉,田地莊稼常年無人耕種打理,百姓餓死者不知凡幾,罪官卻是從中謀取私利不假,可朝廷難道就不該賑災安民嗎?為何也要同逆藩一事掛上牽連呢?」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