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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還是家里好

「聖諭,著賈瑛即刻將楊煌押往宗人府,其余一干人犯交由北鎮撫司審問。念愛卿一路勞頓,不必入宮覲見,可先行歸府,擇日相召。欽此。」

馮驥才輕輕合上諭章,看著伏跪在地上的賈瑛,眼底閃過一抹妒意,卻被他很好的掩飾了過去,未曾被人發覺。

同是一科進士,自己是狀元,對方是探花;同時選授翰林,自己是修撰,對方是編修;同入文華殿值守,對方自此一飛沖天,先是御前救駕,如今又在三日之內平定了藩王叛亂,而自己依舊龍困淺灘。

馮驥才常常在想,自己與對方到底差在了哪里?

「或許,只是一個出身吧」

想到這里,馮驥才的眼底又浮起一股恨意,若非若非他賈瑛暗中使絆子,自己這會兒或許已經是大乾次輔的乘龍快婿了!若真是那樣,出身、資源就不會比賈瑛差,去湖廣平叛的就該是自己這個狀元公,而不是他一個探花郎!如今賈瑛所有的榮耀和功勛,都是從自己手里搶過去的。

「賈瑛,別人不了解你,但我馮驥才卻看的清清楚楚,你不過是個卑鄙小人,偽君子罷了,為了往上爬,就不擇手段,毀我前程!這筆賬,馮某遲早會與你清算的!」

馮驥才斂去胸中的怒火,恢復了當朝狀元公該有的風度,寵辱不驚,氣定神閑,看向賈瑛面如春風道︰「賈兄,接旨吧。」

賈瑛此刻確實是在愣神沉思,困擾嘉德多年的湖廣頑疾就此徹底解決了,自此之後,湖廣一省便真正在皇帝的掌握之中了,楚王楊煌叛逆造反,朝廷僅僅用了不到三日的時間就平定了,用一個坐擁精兵數萬的藩王人頭,足以震懾群臣宵小,讓他的皇位坐的更加穩當,按理說嘉德應該高興才對。

皇帝高興了,那麼對于他們這些有功的臣子不應該大加封賞嗎?再不濟,平叛功勛回京,怎麼也要搞個儀式什麼的,慰藉一下將士的忠心吧,雖然參加平叛的將士中,隨同入京的只有幾百人,可這幾百人,卻代表著依舊在湖廣前線,圍剿白匪的數萬將士啊!

可如今皇帝連一道歌功的聖旨都沒下,僅僅是一道諭章,押送犯人的隊伍,連承天門都沒到,在正陽門前就被攔下了。這便是馮師說的,皇帝需要一場勝利穩定人心嗎?這麼低調?

或許是因為家丑不可外揚的緣故吧。

賈瑛心里想著,一邊再拜道︰「臣賈瑛,領旨謝恩!」

「恭賀賈兄,為朝廷再立新功!」

自蘇幼微一事後,賈瑛與馮驥才二人之間便產生了無法彌合的裂痕,馮驥才甚至一度都不再理會賈瑛,這還是自那之後,第一次听到對方如此親切的稱呼呢。

賈瑛心中冷笑的同時,也在納悶兒,這家伙怎麼轉性子了?從真小人到偽君子,轉變跨度這麼大,不怕扯了嗎?

「嗯?不對,今日怎麼是這個家伙前來宣旨呢?」

賈瑛這才察覺到,應該是馮驥才在朝中的身份發生了變化,難怪

賈瑛微微一笑,同樣一臉和煦道︰「馮兄過譽了,不過是領上命,為朝廷辦差罷了,能不負皇恩,少出差錯,便已是萬幸,哪里談得上什麼功勞。倒是賈瑛該恭賀馮兄高遷才是。」

商業互吹要不得,大家還是低調的好。

難得听賈瑛一聲謙虛和一句恭維,馮驥才心中還是有些自得的,畢竟,他今後要比賈瑛離得聖听更近一些,不過嘴里還是謙虛道︰「賈兄高贊了,馮某也不過是被加授了一階散官罷了,陛下見我勤勉,特綬了我承德郎一職,召入內廷侍駕,到底還是要晚賈兄一步。」

原來如此。

賈瑛听罷,有些郁悶了,自己在禁宮挨了一刀,也不過換來一個承直郎罷了,這家伙倒是好命,擦破了點皮,就換來了一個承德郎。

官大關小倒是無所謂,關鍵是賈瑛覺得對方是誠心來惡心自己呢。

文散官之中,正六品初授承直郎,升授承德郎,雖無具體職事,但若用好了,卻也是有大用處的。

比如賈瑛這個承直郎,就是個純粹的散官,而馮驥才卻憑借承德郎的身份,被召至御前侍駕。

朝廷中央,雖說大小官員無數,但都各有司職。皇帝和內閣,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下面的人辦,比如起草政令、文書,比如整理各地的重要公文、奏章,再比如日常端茶遞水什麼的。可這些總是需要有人做的,皇帝便會從散官之中挑選一些人,召至御前侍駕或入西苑內閣司職。

當然挑選的這些散官,大部分都是加授的,因為能被加授散官的,都是皇帝信任的臣子。

當然,也不是所有能被加授散官的官員,都有這個機會的,畢竟本職工作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像翰林院這種,既清閑又清貴的衙門,就成了皇帝的首選目標,所以「非翰林,不得入閣」這句話,是很有道理的,因為翰林院的官員們起點就要比其他六部的官員高出許多。

狀元郎到底是皇帝親生的,整日侍駕御前,馮驥才的前途如何,可想而知。

不過賈瑛也不會羨慕對方,畢竟雙方所求不同,他要的是實力,而不是皇帝的信任,把自己的前途命運都寄托在別人手中,賈瑛總覺得靠不住。

馮驥才說罷之後,一直緊盯著賈瑛,似乎想要從對方的表現之中看到對自己的羨慕,可惜他失望了。

卻听賈瑛道︰「陛下恩典我先行歸家,賈某便不久留了,這便去交接了差事,說來離京一月有余,卻是還有些歸家心切的念頭。」

說罷,向馮驥才敷衍的抱了抱拳後,便帶著衛卒向宗人府而去,等將楊煌交接給右宗人楊煜之後,賈瑛便急不可耐的帶著喜兒與巴卜力向寧榮街而去,至于報春和綠絨,則是送齊思賢回雲記了,賈瑛原本起過將齊思賢接回老宅住的心思,只是湖廣一趟,讓他在面對齊思賢的事情上,變得謹慎了起來,決定還是先看一看皇帝的反應再說。

至于數百名隨同入京的湖廣衛卒,則被兵部來的人帶走了。

「回來了!回來了!回兩位二爺、幾位姑娘的話,瑛二爺已經過了寧榮牌坊了。」有小廝跑了進來,向在外儀門處等待的眾人回稟道。

探春幾個又欣喜熱鬧了起來,黛玉則在一旁怔怔的出神,滿心掛念的人終于盼了回來,卻又內心忐忑了起來,不知道他瘦了沒有,離開的這段日子有沒有記掛過誰,也不知寫封信回來,還有父親到京城了,那他們倆的事情,是不是

卻听賈璉向一旁的寶玉幾人道︰「咱們出去迎迎!」遂與寶玉、賈蓉、賈薔一同向府門而去。

賈府此刻卻是中門大開,小廝門子也都分列兩邊整整齊齊的排好,賈璉與寶玉二人立于石階之上。

不多時,便見幾匹快馬從西側牌坊那邊疾馳而來,至府門前勒住馬蹄,滿面風塵的賈瑛,將翻身下馬,將馬韁遞給喜兒後,帶著笑意,向守在門口的賈璉、寶玉,並賈蓉賈薔說道︰「我回來了。」

賈蓉賈薔作為小輩,此刻已經先一步迎了上來,給賈瑛見禮道︰「給二叔問安,佷兒特來迎二叔回府。」

賈瑛點了點頭,向二人說道︰「最近在學里讀書可還認真?」

賈蓉、賈薔聞言,面色不禁一苦,從前代儒太爺授課,都是由賈瑞代行的,只有他們愚弄賈瑞的份兒,賈瑞哪能管得了他們。可自從學里的先生換成雲南的舉子後,他們的瀟灑人生再也回不到從前了。有賈政和賈瑛在後面撐著,那幾個南疆的舉子先生們,簡直不把少爺當少爺,他們便也罷了,平日里被賈珍訓斥慣了,最可憐的是薛蟠和寶玉,兩人沒少被罰,以至寶玉整日躲在老太太那里,借故不去。

這不,最近賈蓉、賈薔二人,也趁著建園子用人之際,借故開了小差。

當下便听賈蓉回道︰「回二叔的話,璉二叔這邊缺人手忙不過來,最近佷兒們都在忙著府里建園子的事情,是以」

賈瑛看著兩人躲閃的神色,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他也沒有點破,畢竟府里建園子也是正事,不就是耽誤了點學業嘛,沒關系,估計他們還沒听過「補課」這一說,回頭讓他們長長見識就是了。

復又看向璉二道︰「璉二哥,我離開這段日子,府里一切可都好?」

璉二撇了撇嘴,說道︰「就知道你這家伙,回京之後指定找我的麻煩。」說著從靴筒的靴掖內取出一個厚厚的小冊子,向賈瑛遞了過去,道︰「還好我多了個心眼,自己拿去看吧,你走之後,我每日一記,都在上面呢。」

說罷,復又擺出一個四十五度仰視天空,大袖一甩背在身後的姿態,面色帶著憂郁,似聖人悲天悵然若失的神色,發出一道長長的哀嘆。

賈瑛噗嗤一笑,笑道︰「你一個紈褲,好端端的學什麼騷客。」

卻听璉二道︰「你不說還好,只因為你的一句話,便叫爺養成了日常記事的習慣,可把爺給害苦了!」

賈瑛納罕道︰「這又不是什麼壞習慣,怎麼就害了你?」

卻見璉二看了看左右,將賈瑛拉至一旁,神神秘秘地說道︰「我懷疑你二嫂嫂發現了我的秘密,最近對我的行蹤是了若指掌,就連從芸兒那里借了多少銀子,她都一清二楚。害的我這幾日,都得把這本冊子隨身攜帶,平兒那丫頭整日問我怎麼不去書房了,可見該是她告的密!」

賈瑛听的一臉懵,而且以他的了解,平兒不是那種多話的人,反而經常受他們夫妻倆的夾板氣。賈璉卻也不做解釋,只是指了指冊子,示意他自己看。

賈瑛將冊子收了起來,復又向寶玉點了點頭,這才向著府里走去。

剛行至儀門處,便見幾個姑娘一人拿著一個雞毛撢子,向他圍了上來,若非從她們嘴里了傳來銀鈴的笑聲,賈瑛還以為自己回到了湖廣戰場,遇到了一群娘子軍呢!

下一刻,賈瑛便被雞毛撢子圍攻了。

立身眾人中間的賈瑛,強忍著撢子落在皮膚上的癢意,一直等到眾人事罷,取出一根落在後衣領上的雞毛,這才問道︰「你們這又是哪出?」

卻听探春說道︰「老太太說,讓我們幫你去去身上的血腥氣和晦氣呢。听說從前太爺們出征回來,老太太便是這般做的。」

賈瑛心中暖日濃濃,還是回來家里舒坦,只要听見這鶯鶯燕燕的笑聲,心中的疲憊便去了大半,更不用與人勾心斗角,也沒有刀光劍影的危險。銀鈴悅耳,芳香醉人,也難怪寶玉最愛往女人堆里鑽。

復才又向眾人挨個打招呼問了好,這才轉向一側的黛玉,柔和一笑道︰「我回來了,讓玉兒妹妹擔心了。」

黛玉先是面色一喜,正待要款步上前,卻又看到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邁出的腳步又停了下來,秀帕半遮嬌容,將頭別至一邊也不再看賈瑛,嘴里強說道︰「哪個又為你擔心了,莫要多情。」

賈瑛知道黛玉的性子,與鳳姐表露在外的對別人的那種要強霸道不同,黛玉心中的要強更多是針對自己的,鳳姐在于「治」,而黛玉在于「修」,眾人面前,她從來不會展現自己柔軟的一面。

眼下也不是二人說私話的時候,只能先離了眾人之中,如榮禧堂給賈政問了安,復才又折身出來,與寶玉和一眾姊妹一道往賈母院兒而去。

至于璉二與賈蓉賈薔他們卻各自忙事去了。

賈母體諒賈瑛剛回京城,一路風塵勞累,是以也沒多說多問什麼,只是閑話了幾句,並叮囑他抽空去見見林如海之後,便讓他離去了。

出了榮慶堂,眾人又本意想讓賈瑛說些南下的樂聞趣事,只是眾人問了幾句,卻見賈瑛一副神不在焉的模樣,頻頻往黛玉方向看,黛玉那邊也是一般無二。

眾女相視一眼,都明白了怎麼回事,卻听寶釵說道︰「咱們別在這里礙著他們了,還是去探丫頭房里吧。」

黛玉聞聲,只做羞紅,也不說話,賈瑛則是尷尬一笑,直到眾人離開,此間便只剩下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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