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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罪在一人

傷筋動骨一百天,賈瑛的情況雖說要好一些,可也是在床上養了將將七日才能下床走動,即便如此,也不能做大幅度的動作,不過好在能出屋門透口氣。

賈瑛在榻上趴了七日,嘉德帝也罷了七日的朝會,而京城內詭譎的風雲也醞釀了整整七日!

期間大多數人是在觀望,想要看清楚,是誰在背後攪弄風雲!

唯一著急擔心的,可能就是傅東萊與葉百川等有數的幾人了!

只是令兩人不解的是,對于京城里發生的事情,皇宮內就像是不知道此時一樣,不見有任何的旨意傳出。

皇帝不急,做臣子的不能不著急啊,于是傅東萊和葉百川便聯袂進宮覲見,只是卻被戴權一句「陛下正在靜養,不見任何人!」給輕飄飄的擋了回來!

直到七日過後,宮內才傳出聖諭,次日正常早朝!

翌日一大早,百官們便在奉天門外早早的候著宮門開啟,傅東萊與葉百川是前後腳趕到的,兩人並肩通過人群,向班列的最前方而去,一路上,目光微微掃過分列兩旁的朝中百官,總覺得今日的氣氛有些壓抑。

兩人相視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沉重之色。

五更天方至,宮門緩緩開啟,百官列班而入!

「陛下早朝,有班進奏!」奉天大殿內,戴權的話音才剛剛落下。

班列之中便有一人走出,奏道︰「臣,有本奏!」

「講!」高舉龍位上的嘉德帝輕輕吐出一字。

只听那大臣奏道︰「陛下,本朝自太祖開國,時方驅逐胡虜北遁,復我漢民江山,然民生凋敝,百業待廢,又逢經年大災大旱,百姓爭相易子而食,天綱不存,人倫不敘,然我太祖皇帝順天安民,嘔心吏治,勸課農桑,又經高祖皇帝輕徭薄賦,與民休息,國力才方有恢復。及至我朝宣隆皇帝即位後,廢苛政、改吏治、輕刑律,重農商,北定九邊,遠征遼東,南平交趾,拓土開疆,我大乾之盛統攝寰宇,威加海內!自此我朝迎來宣隆盛世,歷時六十余載方至今日。」

慷慨陳詞,長篇大論,盡在歌功頌德。殿內群臣听罷,紛紛點頭附和。

甚至有的官員,此刻已是老淚縱橫,不顧自己一把年紀,像個婦人一般嗚咽不止。

李恩第依舊是傴身僂背,眼皮微耷,一副老神在在,天塌不驚的模樣。

徐遮幕听了,讓人不注意的微微一嘆。

傅東萊卻是咂模出些門道來了,看著那名神情激動,慷慨激昂的督察院官員,心中冷冷一下︰「先揚後抑,鋪前論後,早不新鮮了!卻是不能任由他這麼下去」

當即便出班喝問道︰「康大人,你有什麼話,直接說就是了,何必將本朝歷代先皇也都搬出來呢!」

剛剛吧氣氛烘起來的康孝廉,自己都被自己的一番陳詞感動了,正打算開啟接下來的重頭戲時,卻被傅東萊一聲喝斷,氣勢不由一滯,連接下來要說什麼話都忘了。

康孝廉眼底閃過一絲不滿,卻又不敢表現出來,頗有些怨念的說道︰「傅閣老,何故打斷下官!」

傅東萊冷冷說道︰「本官這邊尚有要事要奏請陛下,勞煩康大人就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了!」

康孝廉有心回駁一句,卻听班列中忽然響起一道輕咳之聲,康孝廉聞言,瞬間警醒了過來,傅東萊是故意出來與他胡攪蠻纏的。

當下也顧不得理會傅東萊,而是繼續奏道︰「陛下!時至今日,陛下御極已有四年又四月有余,可再觀如今的大乾,白蓮逆匪禍亂西疆四省,已經四年之久,仍未能平定,西疆百姓苦于禍亂久已!如今,民間四野紛傳,朝政不仁,苛政盛行,西疆百姓因無活路,才伙同白蓮妖人行逆反之事!臣敢問陛下,該如何向天下萬民交代?」

康孝廉的話音方落,便听一側的傅東萊喝道︰「大膽!康孝廉,身為人臣,不說為君分憂也就罷了,是誰給你的膽子,敢質問陛下!」

復又向嘉德帝言道︰「陛下,臣請治康孝廉之罪!」

卻听康孝廉直面傅東萊辯道︰「傅閣老!下官敬你是內閣重臣,復才對你再三退讓,可如今下官不過說了一些肺腑之言,你便要治下官之罪!下官敢問,傅閣老要以什麼罪名治下官之罪?」

傅東萊怒視康孝廉道︰「朝堂之上,公然質問陛下,有逾臣子之禮,當治你大不敬之罪!」

康孝廉當即駁道︰「傅閣老此言何其謬已!下官身為督察院右副都御使,直言進諫,以正君道、以明臣職,本就是身為臣子的本責,下官何錯之有!若傅閣老僅以下官說了句實話,便要治我之罪,下官也無話可說!只是下官好叫傅閣老知道,天意昭昭,人心煌煌,你能堵的了下官的嘴,卻堵不住天下萬民的心!」

傅東萊冷笑一聲呵斥道︰「康孝廉,休要做狂放之言,以」

只是還未等他說完,便被人打斷了!

「陛下!微臣以為,康大人所言無錯!昔《太甲》曾記‘有言逆于汝志,必求諸道,有言遜于汝志,必求諸非道。’康大人之奏,雖逆耳,卻是忠言,臣請陛下求于諸道!」

「莊文運,你」傅東萊怎麼也沒想到,平日在自己面前謙遜有禮的戶部屬官,此刻居然會第一個跳出來反對自己!真真是大意了,當初怎麼就

「臣附議!」兵部左侍郎出班跪道!

「臣等請陛下求于諸道!」

卻是班列中一大批的臣子一同跪了下來,傅東萊此刻只覺勢單力孤,面對這麼多大臣的進言,只憑他一人,如何成事!

一直沉默不做聲的嘉德終于開口了。

「眾愛卿之言,朕听到了!只是朕想問諸位愛卿一句,朕御極至今,固有所失,該給天下萬民一個交代,那諸位臣工呢?這天下不是朕一個人在治理,還有諸位臣工的輔助,如此說來,我大乾疲廢至今,白蓮逆匪仍在西疆流竄,這一樁樁一件件,也該有諸位臣工的一份功勞才是啊?」

李恩第第一個站出來,下跪拜道︰「陛下,是老臣無能,老臣身為內閣首輔,罪在臣首,請陛下治臣之罪!」

眾人也盡皆拜道︰「陛下,臣等有罪!」

嘉德端坐于龍位之上,面對眾人的詰難,不僅沒心生怒意,反而笑了!

只是那笑容之上,卻顯得有些心酸!

笑他這個皇帝是有多麼可悲,滿朝的臣工,除了傅東萊,居然沒有一個出來替他辯解的。

他們逼自己認錯,可輪到自己問他們的時候,只說一句「有罪」便可算是交差!

呵呵!

嘉德對于今日之事,心中早有預料!

罷了馮唐他們的職位,抄了謝必應的家,奪了五軍都督府的大權,這些不過是一眾臣子給自己的交代罷了!

而今天,就輪到自己給天下一個交代了,交代為何自己的子民入宮刺殺自己!

嘉德心中不是沒有怒火,只是憤怒又如何呢?

還能把這些人都殺了不成?或者罷了李恩第的首輔之職?

你們既然想逼著朕低頭認錯,那朕就如了你們的願!

只是,皇帝的認錯,卻不是那麼好領受的!

「康愛卿,你想讓朕給天下萬民一個什麼交代呢?」

康孝廉聞言,面色之上有些錯愕,這劇情怎麼不按劇本來?皇帝就不反擊一下嗎?你該怎麼交代問我一個臣子做什麼?我只負責提出問題呀!

康孝廉將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親密伙伴莊文運,只是莊文運將腦袋伏的更低了,仿佛沒察覺道同伴投來的視線。

康笑臉心中腓月復一句,暗罵不已,又看了看班列前方一人的背影,心中卻滿是苦澀。

他如今卻是騎虎難下,強作了出頭的椽子,當下便也只能咬牙道︰「臣請陛下頒下罪己詔,以安天下民心!」

嘉德帝聞言平靜的點了點頭,又看向眾人道︰「諸位愛卿也是此意嗎?」

傅東萊與葉百川卻先後言道︰「臣反對!」

戶部當即也有幾位官員站在了傅東萊的身後,只是人數卻寥寥無幾。

嘉德又看向其他幾位內閣大臣。

李恩第卻是一反常態的說道︰「陛下,老臣也反對!老臣身為內閣首輔,若要論過失,老臣該第一個領罪!」

卻听康孝廉反駁道︰「幾位閣老,今日不是要問誰之罪,而是如何給天下萬民一個交代的問題!幾位閣老難道要因為個人的得失,而誤順陛下嗎?」

嘉德沒有理會康孝廉,而是轉向了徐遮幕問道︰「徐愛卿的意思呢?」

徐遮幕內心微微一嘆,終究還是躲不過,百官奏疏之上他是簽了名字的,如今卻是沒有退路了!

只是

徐遮幕看了一眼跪在他前面的李恩第,李黨的官員都沒有反對,反而在百官疏上簽了字,唯獨這個老滑頭

「陛下,臣認為康大人所言有理,若要論罪過得失,內閣大臣自然要負責任,可如今卻是要給天下萬民一個交代,內閣大臣,卻不能替代天子!」

嘉德听罷,微微點頭道︰「萬方有罪,罪在朕躬一人!朕,準諸位愛卿所奏,即日便下罪己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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