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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嫌隙

時光如隙,眨眼距賈瑛來到翰林院已經過去了數日,褚大宥當日所言不錯,和書籍打交道,確實很「清閑」,清閑到賈瑛整日面對的除了文字還是文字,三人在翰林院就像是個小透明,如不是每日入職點卯,估計翰林院的眾人都快忘了還有三位新同僚呢!

還有他們的主官,翰林學士夏言,按說有新人加入翰林院,這位翰林學士怎麼也該接見一番,說些勉勵的話來,可這麼些日子下來,三人愣是沒見過他一面。

好在賈瑛三人也都能耐得住性子,漸漸習慣了無人打擾的冷清,一心撲在史書典籍的海洋里,倒也發現了不少樂趣,算是怡然自得吧。

再有便是,賈瑛總覺的這幾日來,馮驥才看向他的目光有點不對勁兒。

按說三人整日相處在一塊,同僚加同年之間的關系,應該能結下一份深厚的情誼,就好似傅斯年與賈瑛,從開始的熟絡,一直到現在變成無話不談的好基友,傅斯年的年紀要比賈瑛長幾歲,平日里給人一種穩重踏實的印象,做人規矩認真,話也不多,可相處久了,賈瑛才發現,這位傅大榜眼看著穩重,其實是屬于內騷型的,非熟人不浪!

而馮驥才與他,怎是從熟絡開始變得漸漸有了距離感,偶爾看向賈瑛的目光中還帶著一些不喜與冷意,尤其是近兩日,兩人因為對幾處文獻上的記載有不同的看法和理解,居然起了幾次爭執,馮驥才還用官高一介的身份來壓賈瑛低頭,卻被傅斯年勸解開來。

起初賈瑛也是一頭霧水,不知自己是什麼地方得罪了這位大乾朝的文運「祥瑞」,直至一次下值是,偶然听到幾名同僚在背後低聲議論著馮驥才,賈瑛這才知道,是自己那日酒醉之後惹下的麻煩。

卻說蘇幼微自那日之後便留在了會賓樓,每日都會登台獻曲,她本就是秦淮八艷之首,容貌、身段、才藝都是當世一流的水平,再加上金陵女子特有的吳儂軟語和自成一家的戲腔,在北方反而格外的受歡迎,加上會賓樓本就是貴人雲集之所,其風名在京城漸漸鵲起。

于是,賈瑛當日借著酒意寫下的那首前世之曲,又經她重新改編,也漸漸流傳開來。

曲子本身也說不上有多出色,可曲中的幾處名句,配上坊間流傳出來的關于這位蘇大家的故事,瞬間就變得為人喜聞樂道起來了。

也不知是哪位古道熱腸的,把當晚賈瑛醉酒贈新詞的事情也傳了出來,還被好事者編成了一副朗朗上口的韻對︰悲境遇,南國商女戲訴薄情負心郎。縱豪情,今科探花醉題新詞吐繡章。

引來了好一大波的吃瓜群眾,這不就把負心郎馮驥才的事跡給挖出來了嗎!

有好事者還把此事定性為︰同科狀元公與探花郎的一次內卷!首場交鋒,探花郎以絕對的優勢佔據上風!

還有人說︰狀元公是薄情寡義負心郎,探花郎也不是什麼好鳥,背地里捅刀子,下作但也看的痛快!

看著一二翰林院同僚,相約往會賓樓而去,賈瑛無奈的搖了搖頭!

得罪馮驥才已經是確定了的事了,怪只怪自己一時酒醉興起,可要是問他是否後悔

賈瑛輕聲一笑,寫都寫了,想那些沒用的干嘛!

「留白,未曾想你還是位憐貧惜弱的!」旁邊傅斯年打笑道。

「維周兄,都這個地步了,你還有心思調侃我!」賈瑛苦笑一聲道。

傅斯年搖了搖頭道︰「那位蘇姑娘的事情我也听說了,且不論咱們狀元公才情如何,只是這做人留白,我支持你!」

說罷還拍了拍賈瑛的肩膀,兩人相視一笑,出門歸家而去!

賈府這幾日也頗為熱鬧,一者是賈瑛中了探花,連著幾日都成了內宅姑娘們的談資,京里的舊交世家,也少不得派人來恭賀的,賈珍身為賈瑛的長兄,這幾日卻是擺足了派頭,賺夠了臉面。

賈瑛雖不是榮府一脈,可畢竟寧榮兩府是一家,賈政這位做長輩的也覺得面上有光,尤其是在賈府的後輩子孫顯得後繼無人的時候,賈瑛這位探花郎一出,賈府的門楣再次顯耀了起來,風頭一時蓋過開國一脈的其他幾家。

就連賈母都收到了不少舊交家的誥命說的好話,老太太自然高興。

賈瑛路過榮府大門的時候,卻見一位身形修長,生的斯文清秀,年紀大概十七八歲的青年從榮府走了出來,遠遠見了賈瑛騎馬從寧榮牌坊下經過,便帶著一臉笑意的上千問安道︰

「佷兒給瑛二叔請安!」

賈瑛勒住馬韁,看著眼前的青年,坐身在馬上問道︰「你叫我二叔,是哪家的?」

「老二回來了!」卻見賈璉剛要出門,見賈瑛下值回府,便遠遠的打招呼。

「璉二哥是要出去?」賈瑛下馬問道,至于賈璉這個千年老二想做他的老大這件事,賈瑛糾正了幾次無果後,也懶得計較了。

只听璉二說道︰「我與馮紫英、肅忠郡王他們約了在會賓樓見,這會兒正要去赴宴呢!」

說罷又向賈瑛介紹一旁的青年道︰「這是後廊五嫂家的芸兒,你回來這麼久也未曾見過,今天正好認識!」

「瑛二叔!」賈芸一旁再次見禮道。

賈瑛听罷,心中微微一動,又細細打量了幾眼,和煦一笑道︰「家中可好?可還進學?」

賈芸恭敬回道︰「家中一切安好,只是芸兒自幼失怙,全憑母親一人維持家事,如今芸兒也已成人,便向著為母親分擔一些,是以不曾再進學了。」

賈瑛點了點頭,又問道︰「都做些什麼營生?」

賈芸面色羞赫一笑道︰「不怕二叔笑話,佷兒除了平日里在府里攬一些活計,尚無正經的營生,今兒方才來求了璉二叔,若府里有什麼事情要差人做的,也好想著佷兒一些。」

賈瑛卻是忽然想到一事,原本賈芸的第一桶金,便是始于借醉金剛倪二的銀子買香料開始的,都說他是個能做事,會做事的,眼下他這邊倒正需要個人手。

當下便問道︰「你若是想謀個營生,我這里倒是有個現成的去處,不過卻是商賈賤業,就怕你不願低了身價!」

賈芸一听眼中頓時一亮,卻未想他今兒求賈璉不成,倒是另有境遇,至于什麼賤業,他確實不在乎這些,但能做出一份成就來便可。

當下便回道︰「二叔能念著佷兒,已是感恩莫名,哪來的不願一說!」

賈瑛心中對賈芸的觀感又提了幾分,一個男人,不論在什麼年代,能立得住業才是緊要的。

當下便向喜兒吩咐道︰「喜兒,回頭你領著芸兒往齊姑娘那里去一趟,她那邊一人操持困難,正好有個使喚!」

喜兒點頭領命,賈芸也再三拜謝!

卻見賈瑛又轉向賈璉問道︰「璉二哥,你這幾日怎麼進往會賓樓跑?」

會賓樓不是風月場,而是正經的擺宴聚餐之所,往那里去的也都是一些仕人清貴,哪里是紈褲們的聚集地!

只听賈璉道︰「我倒是無所謂去什麼地兒,關鍵是自那日之後,楊佑那家伙突然就喜歡上了听曲兒,別的地兒還不去,只認準了會賓樓,他若一去,準把我們幾個也喊上作陪,就連寶玉這幾日都往那里去了好幾趟了。」

賈瑛心道︰「估計是楊佑這個海爺又看上人家蘇大家了!」

卻又想到一事,當下便向賈璉問道︰「璉二哥,你且與我說個實話,當日我唱曲留詞一事,是不是楊佑那個大喇叭傳出去的?還附上一句韻對來!借著我的文名給蘇姑娘捧人氣?」

璉二無奈一笑道︰「你卻是猜對了一半,你的事情傳出去,確實與楊佑有關,不過卻是他身邊的李小保搞出來的鬼主意,我怕給你帶來麻煩,知道此事之後便去同他們提過一次,楊佑那家伙倒還好說,那個李小保我卻奈他不得。

至于那句韻對,楊佑那個莽夫,月復中文墨沒有二斤重,他哪里能做的出來,那是咱們家寶玉做的好事!」

賈瑛心道︰「果然沒猜錯,真是交友不慎啊!」

卻又問道︰「寶玉在府里嗎?」

賈璉搖了搖頭道︰「這幾日,但有空閑就同薛蟠跑會賓樓去了,今日他更是去的早!」

賈瑛心中冷冷一笑道︰「好你個寶玉,為了唱曲兒的,給自家兄弟挖起坑來一點都不手軟,且看我如何制你!」

只向賈璉說道︰「政老爺可在府里,我正好去拜見一番。」

「二老爺這會正在書房呢,你徑自過去就行,我先走一步。」璉二說罷不禁為寶玉哀嘆一聲,心道︰「寶玉啊寶玉,你可別怪我,左右都是兄弟,可不是我有意要出賣你的!」

賈瑛讓喜兒先行牽馬回府,又別了賈芸,才向賈政書房而去。

賈瑛到達書房時,賈政此刻正與卜、單、詹、胡幾名清客在書房談玄說道呢,見賈瑛進來,賈政起身問道︰「瑛兒怎麼來了!」

如今的賈瑛卻與以前不同,從前他只是一個晚輩,晚輩來拜賈政坐著受禮也沒什麼,如今賈瑛卻是正七品的翰林了,而賈政自己也不過是個從五品官兒,該有的禮遇還是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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