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日,武昌府的氣氛有些詭異,這是武昌小民百姓的直觀感受。
他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里,對這里的一切都太過熟悉了,大街上稍有所不一樣,他們就能察覺得到。
這一切的改變,似乎源于那位欽差的到來。
平日里街面上收苛稅的小吏不見了蹤影,糧行的米價居然有所下調,城門處的守衛不再如往日那般松松垮垮、稀稀拉拉,像是變了副精神面貌,過往的行人商客都要嚴格搜查。
最讓他們驚奇的是,武昌府里的縣太爺居然升堂理事了,雖然前去擊鼓喊冤的人並不多。
欽差衙邸內,馮恆石一身官袍靜坐大堂,雙眼微闔,不時抬頭向門口一看,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一名面上黥字的老僕垂袖靜立在一旁服侍。
鐵扣手持長刀坐在屋外的石階上。
不過多時,一名普通百姓打扮的,身戴斗笠的男子從大門走了進來,馮恆石見了雙眼精芒頓射。
只見那人拜于堂階之下道︰「繡衣衛總旗沈翔前來復命!」
馮恆石坐直了身子,沉聲道︰「可辦妥了?」
沈翔回道︰「稟大人,武昌衛大營此刻已經禁封,楊大人已經順利接管了兵權,從南直隸、河南調來的兩衛兵馬此刻就在城外,只等大人令下!」
馮恆石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們的人呢?」
沈翔回道︰「也已準備妥當,隨時可以動手!」
萬事妥當,馮恆石不再猶豫,沉聲發令道︰「通知楊孝康接管城防,讓你們的人把著都司衙門,一個人都不許放出去,其他人隨本官去布政衙門!」
當下一馬當先走了出去,黥面老僕與鐵扣緊隨其後,出了大門沈翔向著幾名同伴低語幾句,幾名繡衣衛探子分向兩處而去,沈翔卻跟上了馮恆石的隊伍,保護馮恆石是他的責任!
湖廣布政衙門後堂,費廉正與鐘善朗在一塊兒密議著什麼,卻听前衙響起一陣騷亂。
費廉雙目一沉,臉上露出不快,便要命人前去查問。
只是還未等他開口,便只見後堂門口,十幾名身著飛魚服,腰挎繡春刀的衛士闖了進來,驚的後堂一眾僕役婢女四下躲避。
馮恆石緊隨其後,向著二人走了過來。
費廉、鐘善朗對視一眼,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只是這里畢竟是湖廣,他馮恆石不會莽干吧?
「馮大人,你雖為欽差,可也無權帶兵擅闖布政衙門!還不命他們退下,否則休怪本官參你一本!」這里是費廉的主場,他自然不能畏縮,率先出聲喝道。
馮恆石冷笑一聲道︰「費大人看清楚了,他們不是普通兵勇,而是天子親軍,承的聖上的旨意,他們若要進布政衙門,本官也無權阻攔!」
費廉面色鐵青,冷哼一句,卻不提讓繡衣衛退出後堂之事,而是反問馮恆石道︰「馮大人這般陣仗,來我布政衙門做什麼?」
馮恆石也不答話,只向一側的沈翔吩咐道︰「來人,奪了費、鐘二人的烏紗帽,扒了官袍,索拿下獄!」
費廉、鐘善朗二人听了,既驚又怒,色厲內荏道︰「馮恆石,你要做什麼?無故索拿朝廷二品大員,恐怕你一個南京右都御史還沒這個權利!」
馮恆石冷笑一聲道︰「本官之前是沒有這個權利,所以才不得不與你二人虛與委蛇。」
說著從一旁的繡衣差官手中取過一面錦緞黃綢卷軸,看著二人道︰「聖意在此,二位可需要本官宣讀?」
「拿了!」
鐘善朗滿目恐懼,費廉依舊強作掙扎喝道︰「馮恆石,你不要忘了,這里是湖廣,由不得你亂來,你假傳聖旨,誣陷忠良,禍害地方,本官斷不能坐視不理,來人去通知潘指揮使調兵前來!」
費廉經營多年的布政衙門,自然不可能沒有心月復死士,在馮恆石一眾剛剛進來之時,四面隱蔽之處便跳出十來名身著差服漢子,拔刀與繡衣衛對峙,費廉此刻仰仗的便是這些人。
馮恆石听罷,冷聲一喝道︰「費廉!事到臨頭,居然還想負隅頑抗!你也不用去找援兵了,本官既要拿你,豈會不防著潘貴,他現在自身難保,本官勸你莫要頑抗到底!」
費廉怎會輕易認輸,冷哼一聲道︰「馮恆石,你大膽,居然連都司衙門的指揮使都敢擅動,你就不怕城外的武昌衛嘩變嗎?」
馮恆石懶得再多廢話,只冷道一聲︰「拿了!」
費廉那邊也喝一聲道︰「動手!馮恆石擅闖布政衙門,襲殺朝廷命官,罪不可赦!本官要拿了他交給朝廷發落!」
費廉的一眾親信死士也不含糊,見主子下令直向繡衣衛撲去。
沈翔輕蔑的冷笑一聲道︰「這年月居然還有人敢在咱們面前動刀子,不要留情!」
馮恆石鎮定自若,黥面老僕手中倒持一對銀鉤擋在馮恆石身前,鐵扣也拔刀撩翻了幾名妄圖上前的死士。
繡衣衛能得惡名昭著,讓小兒止哭,憑借的可不只是天子親軍的威勢,而是自身的實力與狠辣。
不消片刻,對方便只剩下幾名好手還在堅持,面對眾人的圍攻,敗亡是遲早的事!
此時又是十來個守在外面的繡衣衛听到打斗聲沖了進來,分作兩撥,一撥護著馮恆石,一撥加入了戰團。
沒過多久,面色土灰,被扒了官服的費廉與鐘善朗,便被壓著跪在了馮恆石身前。
鐘善朗此刻已經軟作一灘,費廉卻依舊說著狠話道︰「你也莫要得意,你無權處置我們,等入京見了陛下,本官要參你本官要參你!你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馮恆石冷笑一聲,揮了揮手,命人將兩人拖了下去,分開關押。
拿下兩人不過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撬開兩人的嘴,挖出湖廣的秘密,那鐘善朗是個心智不堅的,倒是個好的切入口,不過還得耗上他半日再說。
這邊事了,馮恆石正待前往都司衙門,正如費廉所說,潘貴可以拿,卻必須得有個交代,否則城外的武昌衛就是個火藥桶,最好是能將幾名佐官拉攏一二。
「大人,衙門外有自稱是王府官的求見!」
一名繡衣衛急匆匆跑了進來!
「王府官?」馮恆石皺眉,心中沉思︰「他們這會兒跳出來」
馮恆石揉了揉眉頭,心中一嘆道︰「這湖廣,到底爛到什麼地步了,藩王也參合進來了嗎?」
說罷便道︰「讓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