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瑛向齊思賢介紹道︰「他叫寶玉,玉字輩排行比我要小上幾歲,你在榮慶堂那日,他正巧不在,所以你不曾見過他。」
又說道︰「他在西府號稱「混世魔王」,老太太的心尖兒,平日里最喜歡和姑娘們廝混,偏生的男兒身女兒心,他若是夸哪個女孩子,那不叫耍流氓,而是真心話,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又同寶玉說道︰「這位姐姐是客,你同妹妹們一般,叫思賢姐姐就好。」
「見過思賢姐姐!」寶玉上前恭敬見禮道。
別說,就寶玉在姑娘們面前的這幅姿態風度,一點都不掉面兒,反而能把大部分的侯門貴家子弟給比了下去。
「思賢見過寶二爺。」齊思賢盈盈一福。
賈瑛雖沒有交代賈寶玉出身哪房,可齊思賢卻直到能得老太太寵溺的,那必是嫡嗣無疑了,是以雖然對方年小,她也不敢失了禮數。
「姐姐既是府里的貴客,那平日里若是閑悶可常來西府找我們玩,我見姐姐第一面,就覺得親近。」
賈寶玉的外交手段,用在女孩身上向來是自帶翻倍加成效果的。
齊思賢柔柔一笑道︰「那到時思賢恐怕要叨擾大家了,我觀寶二爺也十分面善。」
只見寶玉上前湊近了幾步,又道︰「姐姐說話總是這麼見外,我叫你姐姐,你叫我寶玉,或是寶玉弟弟也行,何必要加上‘二爺’二字,去在意那些俗人才理會的身份地位呢!」
看看,這才不過兩句話,姐姐前面的名字都省了,還認起親來了。
賈瑛偏見不得寶玉這般「耍流氓」還沒人管的樣子,揶揄一聲道︰「寶玉,你倒是嘴甜,怎麼就才見你思賢姐姐一面就覺得親近了?」
黛玉也俏皮一笑,佯裝醋意道︰「二哥哥你卻不知,他見誰都說是見過親近什麼的。」
寶玉不覺賈瑛是在調侃他,更不會反駁黛玉,只正色痴痴道︰「只是看到了這位姐姐,便讓我想起了大姐姐,說來我也有好些年都未曾見過她了。」說著,眼楮都漸漸紅了起來。
話音一落,屋內探春、迎春也都被勾起往思,就連惜春眼中都難得展露出一股思念之意。
這滿屋中人,也只有他們四個與元春相處最是日久,感情最是親近。
可以想象這位長姐在幾人心中是何等的地位,那是少有的賈家男女都比不得的女子。
賈瑛隱約記得自己與元春曾見過一面,那都是六年前的事情了,只是時間過得太久,印象都有些模糊了。
就在氣氛沉悶之時,外間響起幾道匆匆的腳步聲,來人還未進門,話音已經在眾人耳邊響起。
「好你們幾個沒良心的,就舍得扔下我一人在府里操持,你們倒是聰明,跑到這里多輕快來了。看我能輕易放過你們!」
門簾子掀開,王熙鳳帶著一個丫頭走了進來,嘴里說著不饒,面上卻沒有半點不滿。
她與李紈同時孫兒媳婦輩的,自然親近一些,進來便拉著李紈的手道︰「好個嫂子,來瑛二兄弟這邊玩兒,卻不知道帶上我,怕不是你們又玩兒什麼雅文游戲,嫌我不識字吧!」
又指了指寶玉探春幾個,笑罵道︰「還有你們幾個小的,平日里真虧我白疼你們了,有好去處轉頭就忘了我去!」
典型的鳳辣子經典開場白,出場先把眾人挨個兒過一遍,既能拉近距離,還省了一個一個問候,妥妥的職場社交小能手。
李紈打趣道︰「我們哪里就嫌你了,不過既然你今日湊過來了,那我們不妨就玩兒一個雅文游戲,鳳丫頭,就你來起這個頭兒吧。」
鳳姐倒不是真的不識字,只不過是比不得眾人那般愛讀書,不善行文賦令罷了,只因這些簪纓士族家的小姐姑娘們都太過有才華了,這才致使她被眾人調侃是個不識字的。
李紈話音剛落,只听鳳姐道︰「看看,看看,這不是嫌我是什麼?知道我不識字,變著法兒的趕我呢!」
尤氏笑道︰「就屬你不饒人,你若不走,哪個敢讓你走,誰不知道你是府里出了名兒的辣子!」
姑娘媳婦們在這里你一句我一句,寶玉不時差上一句。
另一邊,賈瑛的注意力卻集中在與鳳姐同來的丫頭身上。
賈瑛觀那姑娘氣質平和溫順,一行一動之間有幾分鳳姐的大方利落,一身穿戴,雖不入探春她們,可也是錦織繡綢,頭叉玉釵,腰佩荷包,手戴金鐲的,比之尋常的丫鬟婆子,高出不是一等半等,便是尋常官宦家的小姐,怕是也難于她相爭。
賈瑛心中倒是有了猜測,他卻不好冒然與賈璉房里的丫頭隨意搭話。
至于那丫頭,許是因為屋內有賈瑛這位正經的二爺在場,不好搭話,是以也只在一旁看著听著,不時嫣然一笑,烘托一下氣氛。
這會兒眾女也不知聊什麼話題,聊著聊著,就料到他身上來了,一聲二哥哥,將賈瑛喚回了神。
賈瑛轉頭,卻是黛玉在叫他。
賈瑛問︰「怎麼了?」
「二哥哥你在想什麼呢,我們說話你都沒听見。」
只听湘雲道︰「瑛愛哥哥,林姐姐說你慣會講故事了,還特別有意趣,我們都想听你講故事呢!」
賈瑛看了看黛玉,心中微微愁苦,看來這故事不講是過不去了。
問題是故事也不是那麼容易講的,許多故事如今在他記憶里,就剩下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想要給他們順利的講出來,還要講的生動,講的眾人愛听他的現編,即便是有框架,也是個不小的工程。
更何況,他現在腦子里全都是什麼「鄭伯克段于鄢」、「衛人立晉」、「宋人伐鄭」之類的,你讓他去哪里現搬去。
賈瑛心里琢磨著,今兒該怎麼將眾人先搪塞過去,容他晚上回家加加班,偷偷努力努力,看能不能將一些印象中的故事完整的整理出來,不然遲早還會遇上今日的尷尬場面。
要不給眾人講講春秋?恐怕他們都沒听過吧?李紈除外。
就在此時,喜兒在外間稟道︰「二爺,賴管家說門外有人找您?」
鳳姐霸氣回身道︰「讓人進來不就成了嗎?什麼人還得你們二爺親自去接?」
喜兒回道︰「回女乃女乃的話,說是王府官!」
鳳姐看向賈瑛奇道︰「瑛兒與哪家王府熟識?這般只在外面等,也不進來的,顯然不是與咱麼家交好的幾家吧。」
賈瑛心中有所猜測,只是也未點名,怕諸女為他擔心,只道︰「我出去看看。」
出了屋內,只听賈瑛對喜兒道︰「喜兒,你卻是來的及時,救了二爺一遭兒。」
喜兒眨眨眼,不明白賈瑛在說什麼,只說道︰「二爺,真是王府官,還是那什麼三爺府上的,方才我听見幾位姑娘並女乃女乃們都在,就沒敢說,二爺,來者不善,定是想要討回場子呢!」
賈瑛問道︰「你見過來人了嗎?」
「見過了,他只說他家主子有東西交給您,非要二爺您親自去領!神氣什麼,不就是一個王府官嗎!」
賈瑛輕笑一聲,也不在意,只說道︰「這是楊佑那小子,在給爺下馬威呢,想用威勢先嚇唬嚇唬爺!」
喜兒冷笑一聲道︰「白費功夫!」
賈瑛不可置否。
等閑侯門公府家的子弟,還真不一定能扛得住一位皇子的威勢,如今看來還是開了府的。
就說自己起初在知道揍的是一位皇子時,心中也跳了三跳,還好那是個真紈褲,不然他賈二爺就得提前開溜回雲南了,什麼拯救賈府的偉大理想,什麼中興寧榮二府的堅定目標,哪有小命兒要緊。
奇葩王爺,身邊的人自然也難免染上奇葩的特質。
賈瑛在寧府外見了那位王府官,看打扮氣度就知道不是正經皇帝欽命的,怕是那楊佑自己不知道從哪而招攬來的,一副江湖武夫的打扮,箭袖短打螳螂腿,豹頭環眼馬蜂腰。
見了賈瑛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吊兒郎當問道︰「你就是賈瑛?」
「你誰呀?」賈瑛明知故問。
來人瞥了一眼喜兒︰「你沒跟你家主子說?」
喜兒都懶得理會。
來人心中怒氣頓生,叱道︰「你不過一個舉子,見了王府官居然不拜,你這是在蔑視皇家威嚴!」
賈瑛滿不在意的掏了掏耳朵道︰「你說什麼?有事快說,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敢在這里冒充王府官?說不得還得帶你去宗人府走一趟呢。」
來人氣勢一頓,強自冷靜道︰「我可是肅忠郡王派來的人,你敢說我是冒充的。」
「你再說廢話,我這便派人去通知宗人府!」
各家王府,只有一位欽命王府官,哪一個不是百里挑一出來的,要都長這副模樣,皇帝的多丟面子。
那人還真不是王府官,不過是肅忠郡王要有招攬的幾個門客之一,別人家都是招攬些清客文人,要門就是善謀足斷的先生,這位肅忠郡王偏和別人不同,就喜歡那些舞槍弄棒的,還需的是混過江湖的「大俠」,只是這些人哪里懂官場這一套,平日里嚇唬別人也就罷了,可真要敢到公府門前裝大象,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來人冷哼一聲,環眼一瞪,從懷中取出一封帖子遞給了賈瑛,也不再說話,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賈瑛看向帖封,寫著︰「戰帖!」二字。
賈瑛噗嗤一笑,這個王爺甚有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