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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滅口與同行

自出了岳陽樓,賈瑛就感覺到自己身後綴著尾巴。

不過想到自己與馮師的關系,加上馮師身負的聖意,賈瑛也就不覺得奇怪了,隨他們去吧。

原本自家也就是路過岳陽,頂多是位看官,不過,這種身份在馮嚴寬到達岳陽城的那一刻,就注定是要變一變了。

從高坐城樓,到下場唱戲。

剛剛走到新租院子的大門外,賈瑛就變了臉色。

如今天色已暮,大門卻還敞開著,家中有兩個緊要的人物,自己又不在,按說伍叔不會犯這般低級的錯誤啊!

而且,門外平整的土路上怎麼還有如此雜亂的腳印?

這大門,也不似被人打開的樣子啊!

賈瑛心道︰「不好!」

趕忙進了院子,院中無人看守。

「誰!」

一道喝聲,從緊閉房門的屋子里傳出,賈瑛听得出是伍叔的聲音。

急忙道︰「伍叔,是我!」

吱呀!

房門打開,四人陸陸續續走了出來,其中三人手中都握著兵器。

周肆伍與喜兒倒沒什麼,鐵扣身上本就舊傷未愈,此刻臉色更顯的蒼白,呼吸不定。

齊思賢臉上也帶著驚色,雙眸之中露出濃濃的警惕之意,宛若籠中驚鳥。

「怎麼回事?」賈瑛沉聲問道。

一旁喜兒早等不及,說道︰「二爺,就在您離開不久,有一個‘鐵算盤’打著幌子上門,小的見他賊眉鼠目不像好人,便想打發走了了事,沒想到他卻耍賴子倒地不起,非說小的出手打傷了他。

緊接著就有一伙兒子青皮闖了進來鬧事,有幾個還要往屋里闖,老爹見狀不對,便動了手,沒想到里面有幾個還是練家子,有兩個闖進齊姑娘和鐵扣所在的屋子里,我和老爹本想將人留下,沒想到他們還有幫手,打斗了好一陣子,在您回來前腳,那些人才剛剛退走。」

老僕周肆伍也道︰「二爺,里面有幾個都是好手,絕對不是尋常的江湖混子,老僕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來的這麼快!」賈瑛暗道一聲︰「看來是不能等了!」

當即吩咐道︰「馬上收拾行禮,拉上馬車,咱們現在就走。」

「去哪?」喜兒問道。

「岳陽驛!」

一行人匆匆出了大門,依舊是周家父子各駕一車,不同的是賈瑛乘坐的馬車里多了兩個人。

「二爺,後面有人跟著咱們!」喜兒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賈瑛道︰「只要他們不動手,就不用理會,只管趕路!」

賈瑛心想著,自己反應不算太慢,就算鮑祀知道了消息,馬上作出布置,也需要時間。

憑借這個時間差,應該足夠自己一行趕到驛館。

果不其然,兩架馬車剛轉入驛館所在的大街上,後面便有嘈雜的馬蹄聲傳來。

「喜兒,快一點!」賈瑛並不想與岳州官府直接爆發沖突。

後面的追兵也越來越緊。

好在這邊的動靜驚動了守在驛館之外的欽差近衛,當即便有一隊人馬明火執仗圍了過來,遠遠的厲聲喝道︰「什麼人,敢擅闖欽差駐地!」

賈瑛掀開馬車走了出去,高聲道︰「是我!賈瑛!」

對面當即有人出面道︰「原來是賈公子,大人剛剛還交代命人前去接您呢,沒想到您卻提前過來了,倒省得咱爺們兒多跑一趟!」

不過那些近衛手中亮起的刀兵仍舊沒有收回去,他們也看到了賈瑛一行後面的追兵。

只是放開了一條通道,讓賈瑛的馬車過去。

後面的追兵見此情狀,依舊有人躍躍欲試,想要打馬沖陣。

卻只听對面人群中有人喝道︰「不要命了,那可是繡衣衛,天子親軍,惹下了就是滅族的大禍!撤!」

能止小兒啼哭,同樣能讓江湖豪強止步,繡衣衛之威,可見一斑。

另一邊被眾人護在身後的賈瑛,也終于松了口氣。

向著一眾繡衣衛抱拳道︰「謝過各為差爺,還要麻煩哪位帶賈某去見恩師。」

「公子不必客氣,請!」依舊是白天見過的那名繡衣校尉。

古代的驛館,並不像後世人想象中的那樣,只是一間客棧,實則是成片的四合院居所,更有專門的府邸,供一些達官貴人入住。

一處府邸的大廳內,燈火通明,賈瑛正向馮嚴寬敘說著剛才的遭遇。

馮嚴寬听完後,點了點頭道︰「你做的是對的,咱們確實應該避免與岳州官府直接交手,留著這層窗戶紙,既能迷惑敵人,對咱們而言,也是一道防護,避免對方狗急跳牆。」

「老師準備什麼時候見一見鐵扣、齊思賢二人。」賈瑛問道。

馮嚴寬想了想道︰「就現在吧,既然已經驚動了對方,咱們就得抓緊時間了。」

賈瑛轉身向廳外道︰「你們進來吧。」

鐵扣、齊思賢二人入得大廳,門外守衛也不阻攔。

「草民鐵扣(民女齊思賢)拜見大人!」兩人納頭拜下。

馮嚴寬端坐堂上,緩緩開口道︰「都起身吧!留白已經將你二人的遭遇同老夫說過了,只是老夫卻不能只听信你們的一面之詞。」

說罷,略顯蒼老的雙目看向兩人,目光之中盡顯睿色。

鐵扣再次跪地叩頭拜道︰「大人,草民之言句句屬實,未曾有半點隱瞞不實之處,求大人為草民做主,還我鐵家莊八百余口一個公道啊,大人!」

馮嚴寬一臉平靜,也未說話。

一旁的齊思賢此刻卻是取出身後的包裹,恭恭敬敬的放到馮嚴寬桌旁,又退步歸于遠處,脆聲說道︰「大人所慮民女明白,包裹中之物乃家父所留,一本是寫給朝庭的奏疏,剩余兩本則是涉及湖廣官吏結黨貪腐的一些證據。

另外,鐵大哥手中也有一本賬冊,記錄的則是關于岳州知州鮑祀的相關罪證,還望大人慧眼明斷!」

說罷目光轉向跪在地上的鐵扣,輕聲說道︰「鐵大哥,你還不趕快將物證取出!」

一男一女,一個江湖豪俠,一個官宦小姐,片言只語之間,立分高下。

賈瑛心中都忍不住贊嘆一聲︰「好女子!」

一旁的馮嚴寬看著桌上的包裹,又看了看立于廳中的齊思賢,也微微點頭,以示肯定。

一時間,廳堂內卻靜了下來,只剩馮嚴寬翻閱賬冊的聲音。

良久,馮嚴寬合上最後一本賬冊,輕輕一嘆,卻久久不語。

賈瑛等了許久,不見馮嚴寬開口,這才出聲道︰「老師」

馮嚴寬從沉浸中回過心神,又是一聲嘆息,才道︰「天色已晚,留白,你送他們二人下去休息,另外,你這一天估計也累了,安頓好他們之後,也不用再來老夫這里,早點歇了吧。」

說罷,便不再做聲。

賈瑛恭敬回道︰「學生知道了!老師也早點安歇!」

說罷,拉起還想開口的鐵扣,便往廳外走去。

院子里,被賈瑛拽出廳堂的鐵扣,掙月兌開來,忍不住開口道︰「公子,馮大人為何也沒個交代,便讓咱們出來了,鐵某說的句句屬實,又有賬冊在,馮大人不會還不相信吧。」

賈瑛瞪了鐵扣一眼,冷聲道︰「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原先鮑祀手下的一介鷹犬,你有什麼資格讓我老師、堂堂朝庭二品大員給你交代,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鐵扣面色一白,道︰「你」

「鐵大哥!」齊思賢急忙扯了扯鐵扣的衣袖,出言開解道︰「鐵大哥,馮大人身為朝庭大臣,一舉一動都有禮法規章,怎會在沒有開堂審斷的情況下,就冒然偏袒一方,並給與許諾呢!你也不要著急,耐心等待便好!」

鐵扣強辯道︰「可咱們不是都拿出證據了嗎?這也不行?」

齊思賢婉兒一笑道︰「鐵大哥定是平日里話本兒戲曲听多了,只有話本兒里的老爺們,才信口一開說‘為你討回公道’之類的話語呢,真正為官清廉的朝庭重臣,只根據證據審理,依照律法裁奪之後,才會給出公正的答案,你且安心!」

賈瑛心中,對齊思賢的印象再次提高一截。

安撫好鐵扣,又見齊思賢轉頭向他看來,清澈的眼神當中帶著請求之意,道︰「馮大人不便多說什麼,小女子理解,只是還望公子看在我二人悲慘境遇的份上,能否指點一二,好叫我們今夜安心。」

「還知道迂回作戰!」賈瑛心中再嘆!

賈瑛點了點頭道︰「你本是宦門出身的貴女,想來見識也不會少,可曾听過當代幾位名臣中,有位喚做‘恆石公’的?」

齊思賢秀眉微蹙,思索片刻,忽然眼神一亮道︰「可是那位蒙先皇賜號,與東萊公齊名的恆石公,馮恆石?」

賈瑛點了點頭。

齊思賢轉向鐵扣道︰「鐵大哥,這次你便將心放在肚子里就好,馮大人自會還我們公道!」

鐵扣不明其意,只是也不好再開口,他知道賈瑛已經開始厭惡他了。

幾人各自散去,一夜無話

按察使鐘善朗在岳陽城的臨時府邸,本該入夜安歇的鐘善朗,不得不穿著睡衣從小妾繡床上起身,接見鮑祀。

「什麼,鐵扣在賈瑛手中!」鐘善朗震驚道。

客廳內,不止有鮑祀,還有他的心月復手下,岳州總捕趙行良。

此刻,鮑祀與趙行良人人,一個面色哀苦,一個大氣不敢出一聲。

鐘善朗見兩人這般模樣,頓時來氣,指著鮑祀的鼻子罵道︰「鮑祀,你不是說銅牆鐵壁嗎?你不是說在岳州府內,沒有能逃出你手的人嗎?現在怎麼說?你你就是個廢物!」

又轉向趙行良,指著罵道︰「你更是個廢物,人在你眼皮子底下,都找不出來,廢物!廢物!都是廢物!」

想他鮑祀也是堂堂朝庭四品命官,在岳州府境內更是說一不二的存在,如何受過這等辱罵!

當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眯著他那陰鷙的吊三角眼道︰「鐘大人,說話要憑良心,這幾日我岳州府為了鐵扣之事所盡心力,你也是看到的,沒有功勞,苦勞總歸是有的吧!

再者說,那賈瑛的身份本就不同,總不能連他一起殺了吧!殺了賈瑛,不說馮恆石,賈家會放過我們嗎?

馮恆石殺人,尚需借由朝庭法度,賈家若是想殺人,可不會同你我講道理,不光是你我本身,恐怕合家老小都要被賣到那些腌之地去!」

趙行良也急忙附和道︰「是啊!是啊!二位大人,不是卑職不盡力,實在是那賈瑛不好動啊!」

「你閉嘴!」鐘、鮑二人齊齊發火道。

趙行良再不敢隨意開口,只剩屋內其余二人相互怒目而視!

良久,鐘善朗無奈一聲長嘆道︰「罷了,罷了,你二人都先回府去吧,讓本官一個人靜靜,想想明日該怎麼應對馮嚴寬的發難。」

鮑祀受了氣,心道︰「大家同坐一條船,我若出了事,你們也好過不了,也不怕你不盡心!」

當下也不客氣,甩袖出門而去。

趙行良看了鐘善朗一眼,微微一拜,也跟著鮑祀而去。

出門後追向鮑祀道︰「大人,卑職送您回府!」

鮑祀自無拒絕之禮。

二人走後,鐘善朗喊來心月復,問道︰「派去武昌府的人回來了沒有?」

手下心月復道︰「大人,人酉正三刻才出發,最快也要等到明日清晨才能返回。」

鐘善朗自顧道︰「不行,太晚了,等不及了!」

又向心月復交代道︰「你去,追上趙行良,讓他動手,記著,州府衙門內不得留下任何把柄,尤其是往來信件!」

「屬下明白!」說罷,身形一閃便消失于夜色之中

「走水啦!走水啦!知州衙門走水啦,快去救火!」

夜半丑時,岳陽城里的大街小巷忽然起了叫喊聲。

驛站,馮恆石所住府邸,眾人紛紛穿衣出了房門。

賈瑛也已立于馮嚴寬身側,不久,有繡衣衛來報,說是知州衙門走了水,臨街百姓與一並衙役,只來得及救下前街官衙,州府後衙,已化作一片廢墟,岳州知州鮑祀生死不明。

馮恆石听罷交代賈瑛留守府中,便領著一眾近衛往知州衙門趕去。

府中,留下賈瑛等人焦急的等待著。

等到馮嚴寬拖著一臉疲憊回到府中,已是卯初三刻,回來之後,便獨喊賈瑛到書房一敘。

「留白,今日清晨,你便走水路離開岳陽吧,老夫撥一艘官船給你,早早入京準備春闈大考吧。」

馮恆石一臉平靜地說道。

賈瑛沉默片刻,這才問道︰「老師,可是鮑祀死了?」

馮恆石點了點頭,輕嘆一聲道︰「闔家老小,無一幸存啊!」

「那學生就更不能先老師而去」賈瑛正色說道。

馮恆石抬手打斷道︰「鮑祀一死,意味著齊本忠一案的第一嫌疑人沒了,你留在這里也幫不上什麼忙了,盡早離開吧。

另外,將齊思賢也帶走,目前來看,鐘善朗等人尚不清楚她還活著,讓她留在岳陽太危險了。

至于鐵扣,老夫這邊尚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就留下吧,鮑祀死了,他手中掌握的證據涉及不到其他人,也不會再有人追著他不放了。」

賈瑛還是一心想要留下,馮嚴寬一個人,勢力太過淡薄,他也放心不下。

「老師,鮑祀一死,就沒有能夠直指費廉、鐘善朗二人的人證了,接下來的事情,怕是不好開展,有學生在,老師好歹能多一個可用的人手啊!」

誰知馮嚴寬搖了搖頭道︰「未必!以老夫看,他們這是自亂陣腳,反倒正是老夫打開局面的好時機!」

「那鐘善朗也是糊涂,他就不想想,連續兩名朝庭命官不明不白死在岳州,其中一名更是現任知州,傻子都知道岳州有問題,這不正好給了朝庭名正言順插手的機會?老夫這個暗訪,也得變成明察了。」

馮嚴寬態度堅決,事情也就這般定了下來。

「天亮以後,你們直接登船,一路不要停歇,等過了武昌府就安全了。老夫到時會為你們拖住鐘善朗,不給他布置圍堵的機會。

好了,時間緊迫,準備好就直接去碼頭,天一亮就開船,老夫這邊也要去會一會這個鐘善朗了。」

賈瑛最後叮囑道︰「學生不在,老師注意安全!」

馮恆石擺擺衣袖,朗聲一笑道︰「留白吾徒放心,若岳州連死三名朝庭重臣,那便不需要什麼線索證據了,朝庭會將湖廣官員一窩端的。」

賈瑛這邊與鐵扣、齊思賢二人交代清楚,又請鐵扣保護好馮嚴寬的安全,這才向渡口出發。

鐵扣目送幾人,抱拳道︰「公子放心,鐵某別的不知,只知道馮公安全,我鐵家莊便伸冤有望,鐵扣會用性命去守護的。」

齊思賢盈盈一福,雙眼微紅,向鐵扣告別。

到了渡口,一行人上了官船,馮嚴寬又擔心路上有別的耽擱,特意撥了一隊繡衣衛護送賈瑛出武昌府,有天子親衛在,等閑之人不敢妄動。

另一邊,鐘善朗派往武昌的心月復回來了,並帶來一封信件。

鐘善朗急急拆開,只見信件之上寫道︰「岳陽不可再生事端,‘包’送出境,再化灰燼。切記!」

鐘善朗看完,一拍大腿,心道壞事!

暗中悔恨,昨晚真是昏了頭,走了一步昏招,怎麼就沒想到「事不可再」的道理呢!

當下招來心月復,問道︰「那邊有什麼動靜?」

手下回道︰「賈瑛匆匆去了碼頭,像是要走,同行之中,除了一隊繡衣衛,以及同鐵扣在一起的‘粉面男子’,鐵扣本人並不在其中。」

「粉面男子?和鐵扣有關?」鐘善朗滿臉疑問,他怎麼對這些一點都不清楚。

手下回道︰「確實與鐵扣有關,但並非鐵家莊人,而且而且以屬下觀之,那人是女扮男裝。」

「女的?女的?」鐘善朗叨念著,心中總覺得哪里不對。

正在這時,屋外傳來下人的聲音。

「馮大人,馮大人,我家大人正在休息,還是小的通報一聲的好!」

又听馮嚴寬重聲喝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休息,本官可沒空等你通報!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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