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姜止戈的話，場內沒有任何殺意或是仇恨。
蘇清秋眼底只有失望，南宮柔眼底只有悲戚，寧秋水則是沒有表率。
即便記憶是改的，當年的她也只在姜止戈人生里驚鴻一現。
何況，深入骨髓的記憶，怎可能會是假的？
退一萬步來說，姜止戈有篡改記憶的能力，並且只是想活命，又為何要把記憶修改的如此復雜？
姜止戈只需要把記憶改成自己沒有錯，便能輕易扭轉南宮柔幾女對他的仇恨。
然而記憶里的波折，完全不是對錯二字能夠詮釋，他把記憶改成這樣，豈不是在自討苦吃？
呂天驕，姚千機，柳初瑤，以及眾多姜止戈人生里的過客，他們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一份細致到說話方式、行為舉止的記憶，若非親身經歷過，怎可能做到修改？
眼看幾女不相信，姜止戈伸指對天，沉聲道︰「我在此對天發誓，若記憶有半分真實，我則受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他說完過去許久，上空沒有任何動靜。
姜止戈本以為立誓驗證能讓幾女相信，然而之後氛圍還是沉寂。
以幾女的修為，倘若知曉自己被如此欺騙，別說蘇清秋，南宮柔都會怒下殺手才對。
可惜，姜止戈等了很久，也沒等到幾女的殺招。
半晌後，蘇清秋身形消失在原地，只留一道沙啞的聲音。
「姜止戈，我會帶紫煙回靈域重新修煉。」
「從今往後，你我老死不相往來。」
南宮柔聞聲回過神來，她抬頭淚眼朦朧的看向姜止戈。
「哥哥」
南宮柔嘴唇蠕動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沒能說出口。
姜止戈把話說到這種地步，跟直接讓她們‘滾’沒什麼差別，南宮柔如何還能去挽留？
南宮柔緊咬櫻唇淚流滿面，化作流光隨蘇清秋離去。
「師弟，你這又是何苦呢」
寧秋水悵然一嘆，也隨之離開。
待到三女盡皆離去，附近只剩姜止戈一人。
沒能如願求死的他一個人愣了很久，感覺內心從未有過的孤寂
無盡混沌之中，一道詭異黑霧同樣顯得孤寂。
「小子，果然不愧是你」
天煞內心暗嘆，忽然有些後悔以這種方式讓姜止戈重生。
就算被穿越者思維主導，姜止戈一樣沒有看輕南宮柔幾女的情意。
如今，他不僅境界沒有進展，還要被情意折磨的生不如死。
「也罷，或許是我的短見，低估了你的道。」
「能不能從中月兌穎而出，只能靠你自己了。」
天煞已經盡心盡力，仍舊沒能改變姜止戈此世的道之所向。
事已至此，他只能讓姜止戈知曉真相，以那份執念與守護之道，去嘗試爭奪‘主宰’之位
一段時間後，某方神荒世界中。
蘇清秋再度回到涅槃彼岸之河，找到那塊刻有血墨詩句的三生石。
她神色冷漠，抬掌欲要徹底擊碎三生石。
然而，看到三生石上面飽含真情的詩句，蘇清秋的手不由停在了半空。
她默然良久，還是沒能下得去手。
「天成佳偶是知音，共苦同甘不變心」
「姜止戈，你真是好狠的心。」
蘇清秋素手輕撫三生石，美眸泛起了一層水霧。
無論是她還是南宮柔，都很明白修改記憶一事，不過是在放屁。
姜止戈乃是天界之主，仙尊也要供奉的存在，區區天道豈有資格承受他的誓言？
縱使記憶能修改，三生三世又如何能改呢？
別說姜止戈，即便是號稱世界支柱的九位存在，也不可能扭轉大帝因果，篡改蘇清秋的三世前塵
百律林內，姜止戈拖著重傷未愈的身體，再度回到了此地。
他一臉木然，抬頭打量著四周熟悉的場景。
沒有寧秋水的琴音，沒有墨紫煙的笛音。
耳邊也沒有南宮柔的笑聲，對面也沒有蘇清秋的清冷容顏。
空蕩，無比的空蕩。
明明再不會被愛意枷鎖束縛，姜止戈卻是滿心迷茫，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良久後，姜止戈搖頭一笑。
「往後，便是真正的逍遙。」
「重活一世，當該如此」
他取出仙釀往嘴里灌酒，轉身欲要離開百律林。
就在此時，林間忽然響起裊裊琴音。
一如既往的天籟，似綿延細水，回蕩在百律林每一處角落。
姜止戈頓時停在原地，怔怔轉頭看向來人。
琴音綿延不絕，每一道音符，都在敲擊著姜止戈的心。
與以往一樣，寧秋水的琴音，總是會恰到好處的響起。
不多時，一曲彈畢。
寧秋水收回瑤琴，出現在了姜止戈跟前。
「道友，此去凶險，可願與小女子同行？」
寧秋水眼含笑意，伸手輕輕拭去姜止戈眼角淚水。
姜止戈逐漸回過神來，他內心萬般情緒翻涌，搖頭道︰「秋水師姐，我說過記憶是改的，你的也不例外。」
寧秋水卻是一笑，不以為然道︰「意指鴛鴦心問情，鉛華銷盡見天真。」
「師弟，此詩既能被我念出，何來虛假一說？」
姜止戈一愣，無從反駁。
雖然鴛鴦散全詩並非出自姜止戈，而是出自地球的某位詩人，但詩句的確存在並且適用于寧秋水的心境。
就算听雨閣相遇一事也是修改而來，但若非姜止戈，寧秋水無從知曉鴛鴦散一詩，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更何況，于我而言，那些記憶並不重要。」
當年寧秋水與姜止戈還未開始便已結束，有沒有修改記憶其實沒差別。
姜止戈低頭一嘆，若無那些記憶，他與寧秋水根本不會認識。
寧秋水見狀面露無奈，幽幽道︰「師弟，倘若記憶是修改而來，當年我們從未相遇過。」
「那麼此刻，你我何嘗不是相遇？」
听聞此言，姜止戈心頭微顫，抬頭看向寧秋水。
「小女子姓寧，名秋水，敢問道友高姓大名？」
寧秋水不明白姜止戈為何做到這一步，但若是姜止戈執意要重活一世，那她便與其重新認識。
姜止戈眼眶微微泛紅，心頭感慨萬千。
此刻，沒有玄蒼帝主與琴仙寧秋水，只是兩名修士在林間偶遇。
「我名姜止戈。」